把摩托車挪到一邊,換好衣服,李峰帶著趙懷闊和陸七朝中巴車走去。
離荀想濤有了段距離後,李峰才向兩人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避開荀想濤是因為他是勞動人事局的乾部,不是公安人員,缺乏專業素養,不讓他參與進來是對他負責,而且中巴車內的具體情況尚不清楚,就算讓荀想濤一起,萬一真出現什麼狀況,可能還會起反作用。
趙懷闊聽了,說:“如果真是這樣,我們三個人這麼過去,是不是有些莽撞?”雖然這麼說,但他心裡卻是不以為意,他雖然乾的是內勤工作,但也是老公安了,卻被李峰搶先發現了中巴車的異樣,這心理上,一時半會兒肯定是過不去。
正是清楚這一點,李峰知道這不是用激將法的時候,也不刺激他,說:“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最近的派出所在雙槐鎮上,真有事兒,這時候去調人肯定來不及。”
趙懷闊在官場中浸淫了這麼些年,早就不是當初那個一腔熱血的青年了,但作為一名公安乾部起碼的正義感與責任感,李峰相信,這個年代的乾部還是有的。
他也不希望趙懷闊能大發神威,隻希望老趙能發揮出一個老公安應有的水平,在及格線以上,那便足夠了。
趙懷闊也果然沒讓李峰失望,重重地“嗯”了一聲。
至於陸七,李峰根本就不擔心他,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陸七都是他最可靠的戰友與夥伴。
雖然彼此交換著意見,三人腳步卻是沒有停下,旁人看來,隻覺得是三個人有說有笑。
這就是專業素養了,李峰和陸七是從戰場下來的,而趙懷闊也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換成荀想濤,在聽了李峰的推測後未必就能表現得這般自然。
他們這樣大搖大擺地走過去,中巴車內如果有人,肯定會注意到,敵暗我明,就是真正考驗水平的時候。
很快,三人到了中巴車旁邊,在李峰的安排下,三個人並未分散,而是一起到了車門一側,這樣的做法最符合邏輯,不會引起車內人的懷疑。
李峰抬頭一看,就見中巴車門窗都是嚴絲合縫,深色的車玻璃後影影綽綽,顯然是坐了不少人。
現在是初夏,天兒已經開始熱了起來,這種中巴車裡可不會配空調,這麼多人不開窗悶在車裡,車還停在路邊不走……
李峰迅速做出判斷,眼神微微一凝,喊道:
“喂,有人麼?”
安靜了大概幾秒鐘,靠近前門的車窗打開,一個人三十五六歲,紮了個丸子頭,看著像是售檢票員的女人探出頭來,說:“做啥?”
跑鄉鎮的客車,難免會遇到中途上下客的情況,所以除了司機外,每輛車還配有一個專門的售檢票員。
李峰說:“你們這個車是去縣裡的吧?我和兩個朋友想坐車,不白坐,一個人給這個數。”說著,他張開五指,舉在胸前。
看到他這個動作,陸七和趙懷闊都是心頭一震。
這是三人約定的手勢,一旦李峰做出這個手勢,就表示車上一定有情況,要陸七和趙懷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你等等,我和司機商量商量。”說完,女人縮回腦袋,啪一聲關上了車窗。
車內,一個神情凶狠的光頭男人衝上前,揪住女人的頭發,低吼道:“誰讓你關車窗的!啊!是不是想死!?”說著,竟拿出一把閃閃的短刀,架在女人的脖子上。
女人驚恐地睜大眼睛,頭皮像要被掀起來似的,卻連哭都不敢哭,她知道,一旦自己發出什麼動靜,短刀就會插進自己的脖子裡。
“怎麼辦,要不要讓他們上車?”
另一個人說:“我看就算了吧,這些錢夠我們快活一陣了,彆出什麼岔子。”
光頭男放開女人,說:“那人穿的不錯,白白淨淨的,還要去縣裡麵,錢應該不少。”言下之意,是不能放過這三隻肥羊。
劫匪們的目光都落在了一個滿臂紋身的男人身上,他們這個小團夥就是紋身男召集起來的。
紋身男眼神閃爍,沉吟了一陣,終究是貪念占了上風,“誰他媽還會嫌錢多?一個是搶,兩個也是搶,送上門來的,還能放他走嗎!”
車窗車門同時打開,說話的還是之前的女人,說是司機同意,李峰三人可以上車了。
此時,李峰已經百分百能確定這輛中巴車有問題。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李峰和陸七一起朝車上走去,路過時,李峰不經意地碰了趙懷闊一下,對車裡人說:“等等,他去上個廁所。”
這也是三人約定好的,中巴車內空間不大,三個人一起上車,堵在門口,反而容易施展不開,所以就留了趙懷闊在車外接應,隨機應變。
這也是李峰的安排,說到底,趙懷闊隻是個內勤人員,沒有配槍,又久疏戰陣,這種緊要關頭,李峰不能帶著他衝鋒陷陣。
微風吹拂,枯草折腰,隻有遠處威嚴的群山注視著這裡發生的一切。
看著黑洞洞的車門,李峰一開始還有些心跳加速,但就是這麼一會兒,便已經完全平複了下來。
剛上車,一把刀就頂在了李峰的腰上。
光頭男獰笑著說:“老實點,不然一刀捅死你!錢在哪?”
陸七那邊,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更危險的情況他們都遇到過,這點陣仗,自然嚇不到他們。
李峰緩緩舉起雙手,掃了一眼,車裡的乘客個個神色驚恐,像是被施了咒般,僵硬地坐在位置上,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除了控製住李峰和陸七兩人,車內還有另外兩人,一前一後,目露凶光。
一共有四名劫匪,這是李峰第一時間做出的判斷。
“錢在褲兜裡。”
“媽的,沒有啊,你敢耍老子。”
“怎麼會沒有?我想起來了,老婆怕我弄丟,給我縫在鞋裡了。”說著,李峰就要老實地彎腰去脫鞋。
“彆動,老子自己來。”
頂在李峰腰上的刀晃了晃,李峰甚至能感受到刀鋒的冰冷刺在腰部皮膚上。
就在光頭男低頭的刹那,李峰動手了。
一肘打在光頭的後頸,光頭男隻覺眼前一花,手上不能著力,短刀已經被李峰奪走,李峰用拿匕首的方式反握住短刀,看也不看,一刀插進光頭男的肩頭。
部隊裡練出來的身手,快、準、狠,最理想的情況,這一刀應該直接插進脖子,但情況緊迫,李峰也沒時間去瞄準。
陸七的動作也不慢,兩人之間的默契度極高,幾乎是同時出手。
眨眼間,持刀威脅便被解決。
就在這時,陸七抬頭,餘光看到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從客車尾部的座位上立起來,瞄向自己。
對槍支,李峰早有預料,車上這麼多人,單靠刀子可鎮不住場,多半都帶了槍。
他意外的是,竟然還有一個劫匪坐在座位上,隱藏在乘客當中!
“小七,臥倒!”
危急間,戰場上磨礪出的生死本能讓李峰做出了正確的決定,他不退反進,大步前衝,用身子頂住另一名劫匪,拿他做人肉擋箭牌,大吼著直接衝了過去。
持槍的正是紋身男,他哪裡見過這等搏命的陣仗,也不管瞄沒瞄準,瞄準了誰,本能地扣下了扳機。
砰!
在聽到槍響的瞬間,趙懷闊腦子一下就炸開了。
他沒想到,這群劫匪手裡,居然還有槍!
一般人或許聽不出來,但趙懷闊卻一下就分辨出,車廂裡傳來的槍聲與民警配備槍支開槍時的聲響有著很大的不同,所以開槍的,隻能是劫匪,絕對不可能是李峰。
作為縣局辦公室主任,非一線人員,趙懷闊並沒有配槍,但他第一時間想的,不是逃跑,而是衝上去和李峰一起戰鬥。
念頭生出,趙懷闊就聽見嘩啦一聲,車窗玻璃破碎,一個人影從車裡飛了出來,緊接著,就聽李峰大喊:
“老趙!彆讓他跑了!”
趙懷闊定睛一看,就見塵土飛揚中,一個紋了滿臂的男子正倒在地上嚎叫,鮮血與紋身混合在一起,猙獰非常。
不用細想,趙懷闊直接衝了上去,直接騎在紋身男的身上打。
片刻之後,塵埃落定。
車內。
包括紋身男在內,五名劫匪,一個不少,背靠背,五花大綁著,個個都耷拉著腦袋,是直接被活生生打暈過去了,還沒有清醒。
光頭男的肩頭上,還插著刀,沒有拔出來。
沒有手銬,要製服這等窮凶極惡之輩,隻能用這種方法,如果放任他們醒著,無異於扔了幾顆定時炸彈在車上,隨時都有爆炸的危險。
李峰三人,除了趙懷闊狀況好些,李峰和陸七都有些狼狽。
尤其是李峰,衝得最狠,身上、臉上被玻璃渣劃了十幾道口子,左手手掌心更是血流如注,好在這是刀傷不是槍傷,對他而言還不算什麼,他自己就能緊急處理。
這時,荀想濤和趙懷闊回到李峰身邊,他們剛才被李峰派去負責確認車上人員的情況,亮明身份後,大家也都很配合。
“車上沒人受傷吧?”
“沒有,有也就是一些皮外傷,不過,倒是有兩個人驚嚇過度,暈過去了。”
李峰點點頭,目光卻有意無意地落在一位帶孩子的女乘客身上。
在他們亮明身份時,這位女乘客的表現極為反常,完全不像是一個帶著孩子,剛剛獲救的母親。
不過李峰也沒有聲張,因為這一車人,誰都走不了,都要跟他回雙槐鎮派出所做筆錄。
“師傅,麻煩把車開去雙槐派出所。”
半晌,沒人應聲。
荀想濤乾咳了一聲,說:“暈過去的兩個人裡,其中一個就是這輛車的司機。”
李峰無語,又問:“你們誰會開車麼?”
同樣無人應答。
這倒是正常,現在,司機還是一份很吃香的職業,開車,還是屬於少部分人的本領。
李峰無奈,隻能扯爛衣服,把手上傷口包緊後,親自上陣。
中巴車剛啟動,一位女乘客就找到他。
“警察同誌,孩子被嚇到了,我想先帶她回家找她爹,然後再去派出所配合你們,你看行不?”
此人,正是那位讓李峰覺得奇怪的女乘客。
李峰一口回絕,也沒給她繼續說話的機會,“荀局,趙主任,摩托就先留在這兒,等會兒再回來取,你們在車上幫忙看著點兒這五個人,彆讓他們惹事兒。”
荀想濤和趙懷闊自是答應,和這五名嫌犯相比起來,兩輛挎鬥摩托根本就不算什麼。
而且,這兩輛摩托車上都有公安局的編號,丟不了,也不怕丟。
聽到李峰拒絕,女乘客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但她也不敢多說什麼,隻能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