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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刁奴欺生施毒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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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蕭珩那冰冷無波的一瞥,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浣衣房這方小天地裡激起了久久不能平息的暗湧。王爺離開後許久,院子裡依舊籠罩著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洗衣婦們連棒槌聲都放輕了許多,個個噤若寒蟬。王嬤嬤更是麵如土色,後背的冷汗被寒風一吹,凍得她直打哆嗦,看向還僵在雪地裡的沈清辭時,眼神裡充滿了後怕和一種更深的、難以言喻的怨毒。

都是這個晦氣的罪奴!若不是她跪在那裡礙眼,若不是她撲過去接那硯台引得王爺注目……王嬤嬤越想越氣,仿佛自己剛才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全是拜沈清辭所賜。

“還……還裝什麼死!給我滾起來!”王嬤嬤強撐著虛張聲勢的威勢,聲音卻有些發虛,手中的藤條指著沈清辭,色厲內荏地吼道,“王爺都走了,還想賴著不成?耽誤的活計,加倍補上!”

沈清辭仿佛剛從冰封中解凍,身體僵硬得幾乎不聽使喚。她撐著冰冷刺骨的地麵,咬著牙,一點點挪動凍得麻木的雙腿,艱難地站了起來。膝蓋和手肘的劇痛讓她眼前發黑,掌心擦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混著雪水和泥汙。她低著頭,一言不發,默默走回那堆散發著惡臭的粗麻衣物旁,重新拿起沉重的棒槌。

冰冷的池水再次包裹住她傷痕累累的雙手,刺骨的寒意和傷口被浸泡的疼痛讓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她強迫自己忽略身體的抗議,機械地開始捶打。饑餓感如同跗骨之蛆,昨夜加上今日,她粒米未進,胃裡空得發疼,眼前陣陣發黑。

王嬤嬤見沈清辭這副逆來順受的沉默樣子,心頭的邪火更盛。王爺剛才那一眼,雖然沒說什麼,但誰知道他會不會覺得是自己管教無方,讓這罪奴衝撞了?不行,必須把這口黑鍋牢牢扣在這賤人頭上!還得讓她吃點更大的苦頭,才能消自己心頭之恨!

她三角眼一轉,一個陰毒的念頭浮上心頭。

“沈清辭!”王嬤嬤尖著嗓子喊道,“這些粗麻布洗得差不多了!現在,去把庫房那邊送來的那幾大筐上等綢緞衣物給我洗了!記住,要用手一點點輕輕揉搓,不能用棒槌!要是洗壞了一星半點,仔細你的皮!”

旁邊幾個洗衣婦聞言,都露出些許同情之色。那幾筐所謂的“上等綢緞衣物”,是府中一些不得寵的姨娘、通房或是大丫鬟們穿舊了、或者沾染了難以清洗汙漬的衣物,料子是好料子,但清洗起來極其麻煩,稍有不慎就會洗壞或者留下水漬印痕,最是吃力不討好。以往都是幾個有經驗的老手輪流負責,還經常被挑剔責罵。如今王嬤嬤把這燙手山芋直接丟給一個剛來兩天、凍餓交加、雙手帶傷的新人,其用心之歹毒,昭然若揭。

沈清辭沉默地放下棒槌,走到王嬤嬤指定的那幾大筐衣物旁。掀開筐蓋,裡麵是堆積如山的綾羅綢緞,顏色鮮豔,觸手柔滑,卻混雜著各種脂粉香、汗味,甚至還有疑似嘔吐物的汙漬痕跡。她伸出紅腫破皮的手,小心翼翼撚起一件水紅色繡纏枝蓮的軟煙羅褙子,入手冰涼柔滑,卻在袖口處有一大片暗紅色的、早已乾涸凝固的酒漬。

她需要溫水,需要最細膩的皂角,需要極其小心的揉搓。但王嬤嬤顯然不會給她提供任何便利。

沈清辭拖著疲憊的身體,去燒水的小棚子拎來一桶尚有餘溫的熱水,又去角落取了最普通、顆粒最粗的皂角粉。她搬來一個小木盆,將熱水兌入冰冷的井水,試了試溫度,勉強可用。然後,她拿起那件水紅褙子,浸入水中,撒上粗糲的皂角粉。

當她的手指觸碰到那柔軟的布料,開始輕輕揉搓袖口的酒漬時,一陣尖銳的刺痛猛地從掌心傳來!是粗糲的皂角顆粒和凍瘡破口摩擦帶來的劇痛!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氣,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磨蹭什麼?快點!”王嬤嬤的厲喝聲如同鞭子抽在耳邊。

沈清辭咬緊下唇,強忍著鑽心的疼痛,繼續揉搓。皂角粉的堿性刺激著傷口,如同無數細小的針在反複刺紮。冷水讓她的手指很快又變得僵硬麻木,動作愈發笨拙遲緩。她必須全神貫注,既要忍著疼痛,又要控製力道,避免損傷脆弱的綢緞。

時間一點點流逝。天色愈發昏暗。沈清辭的雙手在冷水和皂角的反複刺激下,早已紅腫不堪,破口處更是慘不忍睹,稍微用力就有血絲滲出,染紅了盆中渾濁的水。饑餓和寒冷讓她的意識都有些模糊,隻能憑著意誌力支撐。

終於,在暮色四合之時,她勉強洗完了筐中最上麵的幾件衣物。她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擰乾(不敢用力),抖開,搭在院子角落裡專門晾曬精細衣物的竹架上。昏黃的燈光下,那件水紅褙子袖口的酒漬似乎淡去了一些,但布料也因為她的揉搓和粗劣皂角而顯得有些黯淡,甚至隱約能看到一絲不自然的褶皺。

王嬤嬤抱著暖手爐踱步過來,三角眼裡閃著陰毒的光。她裝模作樣地拿起那件水紅褙子,對著燈光仔細翻看。

“哼!”王嬤嬤猛地將衣服摔在竹架上,聲音尖利刺耳,“沈清辭!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將柳姨娘最心愛的褙子洗成這樣!看看這料子,都被你揉搓得失了光澤!還有這水漬印子!你是存心想害死我是不是?”

沈清辭心中一沉,知道這是王嬤嬤刻意找茬。她垂著眼睫,聲音低啞:“嬤嬤,奴婢已儘力,這酒漬時日已久……”

“住口!”王嬤嬤厲聲打斷她,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她臉上,“還敢狡辯?洗壞了主子的衣物,就是大罪!我看你分明是心存怨懟,故意毀壞!”她越說聲音越大,仿佛要驚動整個王府,“來人!把這不知天高地厚、以下犯上的罪奴給我綁了!送到刑房去,讓李管事好好教教她什麼叫規矩!”

話音未落,兩個早就候在旁邊的、膀大腰圓的粗使仆婦立刻衝了上來,一左一右,如同鐵鉗般死死抓住了沈清辭傷痕累累的手臂!巨大的力道捏在她手臂的傷口和凍瘡上,劇痛瞬間讓她眼前一黑,冷汗涔涔而下。

“王嬤嬤!你……你這是誣陷!”沈清辭疼得聲音發顫,掙紮著抬頭,清澈的眸子裡第一次燃起了壓抑不住的怒火。

“誣陷?”王嬤嬤獰笑著,湊近一步,壓低聲音,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惡毒語調說道,“小賤人,彆以為你在北疆那點把戲能在王府行得通!更彆以為王爺看了你一眼,你就能飛上枝頭!告訴你,在這浣衣房,我想讓你生就生,想讓你死就死!今天,就是給你長記性的日子!帶走!”

兩個粗使仆婦毫不留情地拖拽著沈清辭。她本就虛弱不堪,雙手劇痛,此刻更是無力反抗,如同破敗的玩偶被拖向院外。冰冷的夜風灌入她單薄的衣衫,刮在紅腫破皮的手上,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王嬤嬤那得意的、怨毒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扭曲著。

刑房……那地方,光是名字就足以讓王府的下人們聞之色變。被送進去的人,不死也要脫層皮。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沈清辭淹沒。難道她千辛萬苦從北疆來到這王府,還沒開始尋找線索,就要折在這刁奴的毒計之下?

不!她不甘心!

就在沈清辭被拖到院門口,即將被帶離這方小院時,一個略顯蒼老卻帶著威嚴的聲音突然響起:

“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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