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有令,即刻提審!”
淩鋒冰冷的聲音如同喪鐘,在地牢死寂的通道中回蕩,瞬間將沈清辭從混亂帶來的微弱希望中打入更深的冰窟!提審?在這王府大亂、殺聲隱隱的時刻?!這絕非尋常審問!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巨蟒,瞬間纏緊了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窒息。是蕭珩終於要親手了結她這個“隱患”了嗎?還是……要利用這混亂,掩蓋些什麼?
不容她有任何反應或掙紮,兩名玄甲護衛如同鐵塔般上前,冰冷的手掌再次如同鐵鉗,死死扣住她的雙臂!這一次,力道更大,帶著不容置疑的強製。她被粗暴地拖離了那間冰冷的囚室,踉蹌著穿過幽深、散發著血腥與惡臭的地牢通道。
通道外,隱約傳來的混亂聲浪更加清晰!兵刃交擊的銳響、驚恐的尖叫、憤怒的呼喝……交織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死亡樂章。火光在通道入口處搖曳,將扭曲的人影投射在濕冷的石壁上,如同鬼魅亂舞。
沈清辭的心沉到了穀底。這混亂比她想象的更甚!王府真的出大事了!可她的“機會”,卻被這突如其來的提審無情扼殺!
她被拖行著,沒有走向喧囂混亂的前院,反而被帶著拐入了一條更加僻靜、守衛更加森嚴的回廊。回廊儘頭,是一扇毫不起眼的、沒有任何標識的黑漆木門。淩鋒上前,以一種獨特的節奏輕叩了幾下。
門無聲地開了。
一股極其陰冷、乾燥、混合著陳舊墨香和塵封氣息的空氣撲麵而來。
門內並非預想中的刑堂或議事廳,而是一間極其寬敞卻異常壓抑的暗室。室內光線昏暗,僅靠牆壁高處幾盞鑲嵌在銅鶴燈台中的長明燈提供著微弱昏黃的光源。沒有窗戶,隻有厚重的帷幕遮擋著牆壁。地麵鋪著深色的、吸音極好的絨毯,踩上去寂然無聲。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絕對掌控的威壓感。
暗室中央,背對著門口,一道玄色的身影負手而立。身姿挺拔如孤峰寒鬆,僅僅是站在那裡,便仿佛將這方空間的所有光線和氣息都吸了過去。正是攝政王蕭珩!
兩名護衛將沈清辭拖到暗室中央,用力一推。本就虛弱不堪的她再也支撐不住,腿一軟,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絨毯上,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膝蓋的劇痛讓她悶哼一聲,冷汗瞬間浸透了鬢角。
淩鋒和護衛無聲地退到門邊,如同兩尊沒有生命的雕像,隻留下死寂的沉默在暗室中蔓延。
沈清辭跪伏在地,身體因寒冷、虛弱和巨大的恐懼而無法控製地微微顫抖。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道背對著她的身影散發出的、如同實質般的冰冷威壓。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流淌。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終於,蕭珩緩緩轉過身。
昏黃的光線下,他俊美無儔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如同精雕細琢的玉像,隻有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如同兩汪凍結了千年的寒潭,精準地、毫無溫度地落在了沈清辭狼狽不堪的身上。
他的目光在她沾滿灰塵和血跡的囚衣上停留片刻,在她凍瘡未愈、纏著紗布卻依舊紅腫的雙手上掃過,最後,定格在她因恐懼和虛弱而蒼白如紙、卻依舊強撐著不肯徹底低下的臉上。
“抬起頭來。”蕭珩的聲音響起,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
沈清辭的心臟猛地一抽。她艱難地、一點點抬起沉重的頭,視線卻依舊垂著,不敢與那雙能吞噬靈魂的寒眸對視。
“看著本王。”冰冷的命令再次傳來,如同無形的鞭子抽打在她的神經上。
沈清辭咬緊下唇,嘗到了一絲腥甜。她強迫自己,極其緩慢地抬起眼睫,目光迎上蕭珩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那裡麵沒有憤怒,沒有殺意,隻有一片漠然的冰冷和深不可測的審視,仿佛在打量一件沒有生命的器物。這種眼神,比直接的暴怒更讓她恐懼。
“擅闖禁地,私藏證物,咆哮犯上。”蕭珩的聲音平穩地陳述著,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絨毯上,“沈清辭,你的罪狀,夠你死十次。”
沈清辭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巨大的絕望再次席卷而來。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辯解?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辯解都蒼白可笑。
“本王很好奇。”蕭珩向前邁了一步,玄色的衣袍在昏黃的光線下劃過一道冷冽的弧線。他微微俯身,靠近沈清辭,那強大的壓迫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刺入她的眼底深處,仿佛要挖掘出她靈魂最深處的秘密。
“在這王府大亂、刀兵四起的當口,你一個關在地牢的罪奴,對本王……還有什麼價值?”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近乎殘忍的玩味,“值得本王特意將你提出來,浪費這寶貴的時間?”
價值?沈清辭心頭劇震!他……他不是來殺她的?他是在……評估她的價值?!
巨大的震驚讓她一時忘了恐懼,清澈的眸子難以置信地看著蕭珩那近在咫尺、卻冰冷如霜的臉。
蕭珩的唇角勾起一抹極其冰冷、毫無溫度的弧度,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或者,換個問題。你覺得自己,憑什麼能在這亂局中……活下去?”
他直起身,不再看她,踱步到暗室一側。那裡有一張寬大的紫檀木案,上麵空無一物。他修長的手指在光滑的案麵上輕輕敲擊著,發出沉悶而規律的輕響,如同在計算著時間,也如同在拷問著沈清辭的靈魂。
“憑你那雙會點草藥的手?”他聲音平淡,卻帶著刺骨的嘲諷,“還是憑你那點……自以為是的、為父伸冤的愚蠢勇氣?”他的目光如同寒冰利刃,再次掃向她,“亦或是……憑那個不知死活、敢在本王麵前提及沈泓的老奴?”
老忠叔!沈清辭的心猛地揪緊!他果然還是被牽連了!
“本王可以現在就讓人把他拖出去,剮了。”蕭珩的聲音輕描淡寫,仿佛在說碾死一隻螞蟻,“也可以讓你,帶著你那些可笑的‘鐵證’和疑問,永遠爛在這地牢深處,或者……乾脆丟進外麵正在廝殺的亂局裡,讓你親身體驗一下,什麼叫真正的……死無全屍。”
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殺意和絕對的掌控!他仿佛掌握著生殺予奪的神祇,在隨意地撥弄著螻蟻的命運。
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衝擊著沈清辭搖搖欲墜的精神防線。她感到自己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孤舟,隨時會被徹底撕碎、吞噬!
“不……不要……”她破碎地低喃,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哭腔和絕望的哀求,“求王爺……放過老忠叔……他……他是無辜的……”她可以死,但老忠叔不能因她而死!
“無辜?”蕭珩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可笑的事情,發出一聲極輕的冷哼,“這王府,這天下,何來無辜?”他轉過身,再次麵對沈清辭,深邃的眸底寒光凜冽,如同即將出鞘的利刃。
“沈清辭,想活命嗎?想保住那個老奴的命嗎?”他冰冷的聲音如同魔咒,在死寂的暗室中回蕩,“拿出你所有的價值,證明給本王看。證明你……不是隻會惹麻煩的廢物,證明你……值得本王在這亂局中,為你費一點心思。”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視線如同枷鎖,緊緊鎖住她因絕望和哀求而淚流滿麵的臉,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砸下:
“你的命,那老奴的命,就在你接下來的……回答和選擇裡。告訴本王,你能做什麼?或者說……你願意為本王……做什麼?”
暗室之中,昏燈如豆。
空氣凝滯,殺機暗藏。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交鋒,一場力量懸殊到極致的談判。
沈清辭跪在冰冷的絨毯上,淚水模糊了視線,巨大的恐懼和求生的本能撕扯著她的靈魂。
她能做什麼?
她願意做什麼?
為了活下去,為了老忠叔,她……究竟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暗室機鋒藏,一念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