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到第九洞的時候,遠方的烏雲正從海天交界處向岸邊襲來。
何東風握緊球一號木,轉頭望了望200碼開外的果嶺。正準備揮杆開球,他瞥見站在側前方不遠處的女球僮突然向他揮手,示意他的電話響了。因為動作幅度太大,運動t裇緊繃的胸脯如水般起伏蕩漾,晃得他一時走了神,不由自主地朝她走去,將他和汪致遠的約定全然拋在腦後。
這是他和汪致遠今年第一次相約到天南省一個海濱高爾夫球場“單挑”。
他們倆都是山南省食品行業的中堅,何東風比汪致遠大兩歲,都過了不惑之年的門坎。除此之外,兩人還有不少相同之處:經營的都是檳榔加工企業,沒事都愛打打高爾夫,水平半斤八兩卻互不賣賬,兩人還發起組建了山南省第一個業餘高爾夫球俱樂部,都要穿41碼的鞋。甚至,兩個人的老婆不知什麼時候成了閨密。
這場球起碼約了小半年,期間不是何東風出差,就是汪致遠要召開董事會,今天能湊到一塊真是不容易。開球之前,兩人就約法三章,不接電話,不談公司業務上的事,不能耍賴但可以中途認輸。
何東風接過電話,看到來電顯示的“穀”字,他極不耐煩地掀下通話鍵:“不是說了沒事不要找我嗎……”沒等他把話說完,電話另一頭的穀豔芳打斷他:“周維楚告訴我,今天上午我們和汪致遠的人在星邑打了一場大架。”
何東風聞言轉頭朝汪致遠的方向看了一眼,汪致遠也正從球僮手裡接過電話。
“我們打贏了?”何東風問道,腦海中迅速閃過汪致遠的業務員被打得頭破血流的畫麵。
“雙方都有人受傷住院,隻不過他們多傷了一個。”穀豔芳答道,“星邑廣場派出所把我們的人也抓了進去,我打聽了一下,對方口氣很硬,看樣子是有備而來。”
何東風背過身去,不動聲色地踱到果嶺邊緣。穀豔芳在電話那頭問道:“你試探試探汪致遠的口風,看他想怎麼處理?”何東風沉默了一會,壓低嗓音正色道:“這事你彆管了,我會交待周維楚怎麼做!”
汪致遠的電話是公司總經理趙克文打來的,聽完他簡單的介紹後,汪致遠低聲問道:“人沒事吧……沒事就好。”趙克文還想說什麼,汪致遠讓他打住:“你先安撫好我們的人,後續工作等我回來再說。”說完就掛斷電話。
他將電話交給自己的球僮,然後從杆包裡隨意抽出一支球杆走回果嶺。何東風也掛斷電話,抬頭看了看遠方重新走向球道。
暴風雨仿佛就在眼前。烏雲像柴油發動機噴出的黑煙,翻騰著越積越厚,借著風勢向球場這邊壓過來。海風帶著潮濕和濃重的腥味,吹得椰林東倒西歪。海浪一路長途奔襲,在岸邊高高挺起胸膛砸向礁石,發出一陣陣撕裂般的玉碎聲。
何東風看了一眼汪致遠手中的推杆,笑道:“還打嗎?”
汪致遠望著他意味深長地說:“奉陪到底。”
他知道他和何東風之間早晚必有一場大戰,隻是沒料到這一仗會來這麼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