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最脆弱或者最孤獨的時候,更需要情感上的慰藉。同性也好、異性也罷,一旦向對方敞開心扉,他們之間的關係必定會發生質的變化,是打開了潘多拉盒子,還是登上了諾亞方舟,隻有交給時間和一種叫緣分的東西去評判。
自從那次淚眼相對後,汪致遠和林玉嬌之間的交流又少了一塊禁區。共同的經曆讓他們有足夠豐富的話題可以分享,更讓他們驚喜的,是在一些從未對外人提及的內心感受上他們居然也有相同的認知。
台風過境,所到之處一片狼藉。腰折的樹木、倒塌的牆垣、垂落的電線,村民們各家自掃門前雪,他們已經習慣了大自然不定期的來訪,隻是這次熱情得過了頭。和村裡的其他家庭一樣,林家鋪子也一直沒有電。幸虧有汪致遠那天帶過來的一壺煤油,林家娘倆晚上才不至於摸黑。
按照張紹豫的安排,汪致遠出院後住在林家鋪子繼續調養。雖說他的身體已恢複得差不多了,左手也能活動自如,但提重物時還是使不上太大的勁。這天中午他從市場上送完新鮮檳榔回來,還沒進門就聽見鄧美華在向林玉嬌報怨:
“……說要我寫個報告晚上再去找他,傻子都知道他想乾什麼!”
“說誰是傻子呢?”汪致遠進門本想開個玩笑,但見屋裡氣氛沉悶,鄧美華母女都一臉愁容,他立即正色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鄧美華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轉身歎口氣進了廚房。
汪致遠疑惑地望向林玉嬌。
她給他倒上涼茶,悶聲說道:“彆人家的電線已經拉通了,我們家離變壓器最近,村裡卻拖著不給接線,村長還說要我媽晚上去找他。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嗎!”
不用她再說下去,他也能猜出事情的八九。林玉嬌曾經和他說過,她家是外來戶,本地人沒少給他們製造麻煩。她父親生前處事周全,開店做生意,更不能把鄰裡關係鬨僵,所以隻要村上做得不太過份,他們全都認了、忍了。老林去世後,對外場麵上的事情沒人打理,林家漸漸被邊緣化。鄧美華有時也會去找村乾部說說理,往往理沒說回來,反而受了一肚子委屈。
吃飯的時候,汪致遠對鄧美華說:“老板娘,我和阿嬌等下就去村裡轉轉,把情況弄得具體些,回來再給村裡寫報告。晚上我和阿嬌去找村長,你在家等好消息吧!”
鄧美華想不出更好的主意,隻能如此。
情況比他們預想的還糟,村上電線沒有接好的已不多,林家實際上陷入了“黑暗孤島”。林玉嬌是文科生,寫了一份有理有據有節的報告,中心內容就是請村上就近解決林家的用電問題。
臨行前,鄧美華塞給汪致遠一條香煙讓他送給村長,並一再囑咐:多說點好話,彆和人家鬨。
村長不在家。村長老婆說他晚上要開會,在村上辦公室。
村裡其實並沒有會。汪致遠、林玉嬌進門時,村長正低頭研究碼經。他抬頭認出了林玉嬌,眼裡閃過一絲不快:“阿嬌嗬,你怎麼來了?”邊說邊無所顧忌地打量著林玉嬌。真是女大十八變,過去那個又黑又瘦的小丫頭,現在出落成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他將目光停留在她隆起的胸脯上,咽了口唾沫。
“不錯,阿嬌考上大學為村裡爭光了,是全村的喜事。改天我和你媽商量商量,等錄取通知書到了一定要好好慶祝!”村長眼裡隻有阿嬌,把汪致遠當空氣。
“謝謝村長,我媽剛才摸黑走路崴了腳不方便。她特意讓我們過來把報告交給您,請您當我家的‘光明使者’”林玉嬌話一出口,自己都起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這事嗬——”村長接過報告隨手丟在桌上,慵懶地躺進沙發椅,“這次台風給村裡造成的損失很大,電線幾乎全斷了。我們已經請了鎮裡農電辦的人搶修,彆急,凡事都有個過程。”
“村長,其他人家已修得差不多了,能不能請您給農電辦的師傅們說說,就近給阿嬌她家解決了?”說著,汪致遠從腋下掏出那條香煙,推到村長麵前。
村長瞥了一眼汪致遠,不屑道:“施工是有順序的,你說解決就能解決,那還來找我乾什麼?”
汪致遠正要答話,林玉嬌拉住他。
她把下午看到的情況給村長說了,村長和她說話的語氣雖然沒有對汪致遠那樣衝,但就是死活不鬆口,堅持要林玉嬌耐心等,彆讓他為難。
汪致遠意識到對麵的男人油鹽不進,說得再多也隻能增加他的傲慢,他上前一步抵住辦公桌,指著外麵星星點點的燈光質問道:“村裡還剩幾戶人家沒有電,你應該比我們清楚。讓你為難?是你為難如何更加為難我們吧?”
村長聞言騰地站起來,繞過辦公桌,指著汪致遠的鼻尖斥道:“你是什麼人,敢在這裡指手劃腳!”
“我是誰你管不著,管好你該管事就行了!”汪致遠迎上去。
林玉嬌見狀,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往後扯,擔心兩人這樣吵下去於事無補。
“好大的口氣!怎麼,姓張的玩夠了留下這倆窟窿讓你鑽?”那男人說著,露出一臉壞笑、滿口黑牙。
汪致遠即刻掙脫林玉嬌的手,上前鎖住男人的脖頸,將他摁在桌麵抬手扇了兩記耳光。他左手還不敢用全力,隻在那男人的臉上留下兩團紅印。
“人渣,你給老子聽好了,老子就是姓張的手下的兵,今天讓你長個記性,彆他媽一口臟話、一腦子壞水!記住嘍,以後隻要林家遇到什麼麻煩,老子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汪致遠麵目猙獰地湊近對方,點著他的鼻子問,“聽明白了吧?記住了!”
剛才還耀武揚威的男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隻一個勁的“嗯嗯”。
林玉嬌沒有阻止,她也被村長的言行激怒了,恨不得上去再給他兩巴掌。
汪致遠放開那男人,拉起林玉嬌就往外走。
見他倆出門,那男人才直起腰身,揉著火辣辣的臉,悻悻地說:“媽的,想讓我給你接電線,等著吧!呸——”
他阿q式的自我勝利話音未落,汪致遠卻折身進來,見他嘴裡還念念有辭,走近問道:“不服氣是不是?等著,下次讓你扶牆!”
說完抓起落在桌上的那條煙,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