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致遠從山南回天南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瓊山拜訪省軍區王主任。
他從德城給王主任帶了一壺自家釀製的米酒和鄉下親戚熏製的臘魚、臘肉,見他提著大包小包氣喘籲籲的進來,王主任一邊讓老伴接過汪致遠手中的家鄉特產,一邊打趣道:“看把你累得,下次彆帶臘製品了,你朱阿姨不吃也不會做,弄熟這些東西總是要麻煩我。”朱阿姨是瓊山土著,結婚幾十年她來一直吃不慣山南臘味,每次老家捎來的東西,大部分被她分給了王主任在天南工作的山南籍戰友。
“既然送來了,你今天必須負責把它們搞熟,我們爺倆好好喝幾杯。”王主任指著堆在案板上的臘肉、臘魚道。
汪致遠立正敬禮:“是,炒熟沒問題,好不好吃不敢保證!”
從廚房出來的朱阿姨白了一眼老伴,笑道對汪致遠說道:“彆聽你王叔叔編排我,這麼多年他啥時下過廚房?你以後可不能學他,把老婆當勤務兵使喚。好了,不開玩笑了,你們先聊著,十二點準時開飯。”說著,她轉身又進了廚房。
王主任給汪致遠遞上煙,關切地問道:“聽說你放著金融單位的正式職工不當,非要下海做生意,現在情況怎麼樣?”
汪致遠把自己成立天山合作社以及與敖遨合作內容,簡要地說給王主任聽,並且希望王主任給他多出主意,為他撐腰。
“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你也彆來找我。天南各地我倒是有一些戰友、老鄉和曾經的同事,有什麼事需要我出麵的,你儘管說。快退休的老頭兒,隻能這樣發揮餘熱了。”說罷,王主任自己都忍不住開懷地笑起來。
當天中午,汪致遠陪王主任喝了不少酒。朱阿姨一邊給他倆布菜,一邊拉著老伴的袖口勸道:“老王你少喝點,彆把致遠灌醉了。”從王主任口中她隱隱約約聽說過汪致遠的往事,打心眼裡為他惋惜:“致遠你年紀也不小了,一個人創業打拚不容易。聽阿姨的話,早點交個女朋友,互相照顧做個伴。要不要阿姨給你牽線搭橋嗬?軍區院子裡的資源不錯哦。”
沒等老伴將話說完,王主任說打斷她:“去去去,我的小老鄉的事還輪不到你管,再去熱兩個菜,我們酒還沒喝好哩。”
汪致遠起身謝過朱阿姨,借著酒勁問道:“王叔,張紹豫到哪去了?”
王主任聞言愣住了,旋即帶著醉意揮動雙手:“你小子太不爭氣了,一手好牌打得稀爛。如果當時忍一忍,你現在軍校都快畢業了。哎,還是太年輕,太衝動嗬……”
“王叔,你告訴我,阿嬌是不是和張紹豫在一起?”
王主任看著他,默不做聲。
“王叔我求你了,能不能給我一個準信兒,斷了我的所有念想?”
王主任沒有立即回複他,而是給他倒滿酒,遞到他跟前,自言自語道:“早該放下的事你還惦記著,不是自尋煩惱嗎?年輕人,聽我一句,忘了吧,對大家都好。”
汪致遠接過酒杯,重重地放在餐桌上:“姓張的毀了我一生,我不甘心嗬,王叔!”
“致遠,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張紹豫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和小林的事。”王主任也放下手中的酒杯,一本正經的盯著他,“他們離開天南回了內地,據說都過得不錯,你不用多操心。”他停頓了幾秒,接著補充道:“我隻能說到這裡了,有緣,你們會再見的。”
說罷,他舉起杯一飲而儘,仿佛要將更多的話強壓進心底……
德城米酒在山南省小有名氣,酒色如山間的薄霧,隻要打開瓶蓋,就能聞到濃鬱的米香。因為用了山上的草藥配製而成的酒曲,畏以德山花崗岩縫中滲出的泉水,原始蒸餾而成的德山米酒入口綿甜、極易下喉,雖說度數不高,但後勁很大。和其他白酒不同,被德城米酒醉倒後,隻要睡一覺就行了,期間不會頭疼、口乾。汪致遠的酒量終究不敵王主任,他隻記得自己咽下最後一口酒,艱難地起身和他們夫婦道謝告彆,然後踉踉蹌蹌地走出軍區大院,跳上停在路邊等客的出租車倒頭就睡。至於朱阿姨怎麼叮囑的,他和出租車說些什麼,汪致遠什麼都不記得了,
天南師範大學的校園坐落在海邊,海風、椰林、晚霞,偌大的校園如同童話故事裡的城堡花園,青年男女成雙結對、卿卿我我,享受著情意綿綿的落日餘暉。汪致遠的手也被人攥著,他跟著她踏上潔白的沙灘,聽著她在他耳邊解釋模擬試卷上過去完成時的abcd,指點著遠處正在緩緩沉沒的太陽吟誦“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他發現不遠處長著一片茂密的檳榔林,他拉著她的手說:“我給你唱首歌吧。”於是,他聽見他的耳邊響起“高高的樹上結檳榔,誰先爬上我給誰先裝”的曲調。這是一位姓黎的德城老鄉改編的歌曲,汪致遠唱得手舞足蹈,渾然不知已鬆開了她的手。等他唱完了《采檳榔》,猛地發現她不見,他驚恐地看向四周,他不知道她去哪兒了,更不知道她是誰!
汪致遠睜開眼,酒意已清醒了大半。他躺在一棵榕樹下,此時天空已進入藍調時刻,世界一片祥和,隻是他想找個地方撒尿。
“你醒了,小夥子。”耳邊傳來充滿磁性的男聲,一張儒雅的麵孔闖進他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