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斧主就躺在草席上,雙眼凝視著深空,思緒裡還飄蕩在白日裡遇到白虎的情形。
那白虎身上既有鳳凰羽翼,想必也是那三百年前昆侖一戰中的白影虎將的後世子孫,區區百年間,白虎一脈怎麼會落入如此境地?
小川並不知道,那白虎感知到了劍靈氣韻,破天的一聲怒吼其實是在發出求救信號。
這時的深夜寂靜,涼風拂過,無數個問題浮現在斧主腦海裡,思之良久,了無頭緒。
如若按照姐姐劍靈神諭,現在世間應該是人獸和諧,一片生安寧。
然而,最近在長安街的偶遇,處處充滿著暴力、憤懣和殺機,這到底是什麼原因?!
斧主在草席上輾轉難眠,整個長夜都在失眠中度了過去。
為了一探究竟,斧主決議探尋人族宗族地!
次日淩晨,天微亮。
昨日深夜交談,老槐靈還在安睡中,這時候的貝殼四周彌漫著淡淡的晨霧,晨霧仿佛一層薄紗輕輕的覆蓋在房頂。
微風過處,帶來陣陣涼意,夾雜著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氣息,令人心曠神怡。
不一會兒,天空便露出了魚肚白,斧主自言自語道:“天亮了,是時候了!”
雖然昨晚上斧主已向老槐靈交代了許多事情,但還是不放心,剛走出貝殼,看著熟睡中的小川,順手拿起草席邊上的蓑衣,走到槐樹底。
隻見斧主雙目緊閉,口中自語:“急急如律令,青鳥聽令!”
隻見天空一陣青光閃爍,燦爛如極地之光,片刻間,光影消失在眼前,一隻鳥兒身姿靈動,輕盈地停留在老槐樹的頭頂。
它渾身閃耀著天青色的光芒,嘴裡喚出悅耳般的啼鳴。
“青鳥應召,斧主聖諭!”
斧主滿意地望著樹上的青鳥,慈祥地說道:
【近年來,塵世紛繁複雜,我須一探究竟。
預料到難逃此劫,古有一事相囑托】
斧主轉頭看了看熟睡中的小川,繼續對青鳥說道:“那貝殼中熟睡的人族孩兒喚作小川,爾要誓死護其周全,助其逃離死難之境!”
青鳥又是一聲清脆的啼鳴,便撲通煽動著翅膀向著天空魚肚白的方向飛去,空中遠遠飄來一句甜美的聲音:“青鳥領命!”
這時候,老槐靈被這兩聲啼鳴驚醒,走出屋外,兩眼朦朧的走了出來,看著斧主安靜的佇立在樹下。
老槐靈輕輕地靠近斧主,試探的詢問道:“斧主,信使是否來過?!我剛在夢中似乎聽見了鳥叫聲,還很動聽。”
斧主看了老槐靈一眼,便徑直走回了屋裡,答道:“我剛召喚青鳥交代了小川事情!”
老槐靈飲了一口樹葉上新鮮的晨露,跟隨著斧主腳步回到屋內,疑惑的望向斧主問道:“青鳥比我更加適合陪伴小川成長,不過,斧主還是在為那白虎之事操心哇?!”
斧主坐在草席邊,取下樹上的蓑衣抖了抖,慢慢轉頭正視槐靈道:“是啊,昨晚正為此事,難以入眠啊!”
老槐靈看著斧主如此憂愁,順勢坐在斧主旁邊,開口說道:“觀如今世界,人族曆朝更迭,百姓餓殍載道;獸族代代被欺,幼獸生死難測;唯有龍族潛入水域,享得一方太平。”
斧主一邊穿著蓑衣,一邊看著老槐靈連連點頭,似乎很是讚同。
老槐靈看著斧主回應,聲音更加沉穩的分析道:
【就拿人族來說,表麵上看著一片繁華,暗地裡百姓常陷水火,食不果腹,衣不遮體。
大多數窮苦百姓風餐露宿,孤苦無依。】
斧主歎道:“真是應了那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啊!’,我該去了,槐靈老弟切記囑托。”
此時,天空的顏色已經從魚肚白慢慢變得透亮,一絲柔和的光芒灑向大地,陽光穿透雲層,絲絲縷縷交織在世界網上。
光芒如同母親柔軟的手臂,輕輕地撫摸著大地生靈。
老槐靈聽著斧主的歎息,也無法拒絕斧主的叮囑,隻聽得一聲“領命!”,老槐靈又幻入老槐樹內開始打盹兒繼續休息。
斧主回屋裡看了小川最後一眼,小川翻了個身,右腿耷拉在草席邊,嘴角微微的嘟起,睡得那叫一個香甜。
斧主順手摸了摸小川的小臉蛋兒,笑著說道:“你小子是真能睡啊,餓著肚子都能睡著,睡吧睡吧,但願你未來一切安好!”
說完,斧主緩緩站起身,徑直走向屋外召喚青鳥:“急令!青鳥聽召。”
隻聽見一聲空靈的啼鳴,青鳥從天空遠處徑直飛來,接住斧主,便直奔昆侖山脈盤古神廟廢墟之地飛去。
一路上,青鳥也異常努力飛行,夜幕時分,他們抵達到昆侖山脈山腳之下,斧主便安穩落地,青鳥也原路返回了去!
青鳥在空中盤旋了兩圈後沿著歸途飛了回去,青鳥在空中回頭看了看斧主狹小的身影,心智善良的青鳥右眼朦朧的滴落了一滴眼淚。
看來青鳥此時也感應到危機,正所謂萬物皆有靈,可能說的就是將心比心。
不曾想,青鳥悲從中來的無意間的一滴藍色淚滴,竟然隨風飄落,最後竟然落入龍木措湖中。
斧主被青鳥送至山腳,一步步趁著晨曦,沿著蜿蜒的小路走去,小路的儘頭便是三百年前三族的宗族之地——盤古神宇。
如今神宇已然是一片廢墟,直到斧主走到廟宇,看到殘垣斷壁,神像的莊嚴威儀已經隨著時間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周圍樹木殘繞,石壁中小草叢生。
那開闊的廟前空地早已經雜草遍地,已經辨認不出三族圖騰的原始之地。
當斧主走到殘像麵前,順手一揮,撫開了上麵的塵土和落葉,雙目略失光芒,歎息道:“我終於又……回到此地。”
斧主拜完殘像,便移步到房前空地,試圖尋找到當年的三族圖騰位置,便於打開玄天之境。
斧主走到圖騰邊上,人族麥穗狀的圖形無從辨認,隻剩下兩橫一豎交叉的痕跡,痕跡溝壑裡麵早已布滿青苔。
左邊的獸族圖騰還算較為清晰,獸族的爪印雖被草木覆蓋,但草木之間的高低顯示出三道高低錯落的痕跡。
最為模糊的便是右側的龍族圖騰,不走近仔細端詳,已經看不出還有圖騰中心,圖騰已經被歲月磨平了痕跡。
唯一還能辨認的隻有兩根冗長的龍須凹痕,雜草順著凹痕生長,異常茂密,兩道凹痕間也長出了一道生命中彆樣的風景。
斧主確認完圖騰位置之後,走向三族圖騰為的三角形中心處,暗自揣度此處便是玄天鏡眼處。
當年那束天照之光便是從此處折射到神像的,過了三百年後,此處僅剩下了燒焦的痕跡。
斧主靜坐在此處,雙目微微緊閉。
口中依次誦念獸、人、龍三族秘語。
沒有族鑰的驅力,斧主不得不使用聖體真靈打開這玄天鏡,語畢的同時斧主一聲喝令:“開——”
眼見著三角圖騰區域化為一灘水地,波光粼粼,猶如棱鏡,斧主知道玄天鏡已暫時打開,沒有三族族鑰的驅使,一炷香的功夫便會關閉鏡眼。
斧主屆時入了玄天鏡。
三百年的光陰,人族圖騰上的逆水氏早已不在原地,獸族圖騰上的剛爾氏奄奄一息。
唯有龍圖圖騰上的楚水氏尚且安康,兩人如仙風道骨一樣端坐在圖騰之上,雙目緊閉。
姐姐劍靈的氣韻早已幻化為鏡中清氣,想必是和逆水氏一樣,早已羽化。
唯有龍族和獸族的生命周期長一些,故才有此景!
最先感應到斧主降臨的便是龍族楚水氏,楚水氏雙手作揖,沉穩的開口道:“龍族族長楚水,恭臨聖主降臨!”
這時剛爾氏也緩緩睜開眼睛,看著斧主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隻得跟著附和道:“獸族剛爾,咳咳,恭臨聖主降臨!”
斧主看了看二位曾經在此叱吒一時的兩位首領,歎息道道:“三百年時間,猶如彈指一揮間,二位族長是否已摒棄前嫌?!化為歸一,吾有一事不明,特前來質詢!”
楚水氏還是不改以往暴躁脾氣,神情中露出得意,還未等斧主所問何事,便先開口說道:“稱你一聲聖主,那是客氣!開天兄,你我二人皆是盤古之神先後創造出的生靈,互相知根知底。
楚水氏越說聲調越來越高:“要不是你姐劍靈,以自身聖體為代價畫地為牢,怎能困住我達百年之久,我暫且先問你,我龍族子弟現況如何?!是否已經威震環宇,將我龍族發揚光大!”
斧主對著楚水氏開口笑了笑道:“楚水老弟啊,三百年間,還是不改暴脾氣。”
調侃完龍族族長之後,斧主說道:
【我們確實都知根知底!
盤古開天辟地之時,將聖體四性力量賦予靈族——我和劍靈,一陰一陽,捍衛世間正氣。
將那五股自然之力賦予爾等三族,抵禦世間邪魅。
也正是你我知根知底,方才客氣。
但你所詢問之事,我也無能為力,我奉神諭巡視四海八荒之地,你龍族長居九淵深地,的確並無太多交集。
隻知道爾龍族世越三百年,水域族群從未遭受過雷電之刑,龍族紋理早已經刻遍大千世界,甚是威儀。】
楚水氏聽到斧主的回應,哈哈大笑道:“當真?!我就算安息也能瞑目矣,龍族沒有辜負我的期望,甚是慰藉,甚是慰藉呀,哈哈哈。”
還未等楚水氏的笑聲消散去,此時穩坐在一旁的剛爾氏又咳嗽了兩聲,從他的神態看得出早已沒了獸族的王者威儀。
很久之後,斧主才聽見一段蒼老而慈祥的聲音問道:“聖主降臨,老朽受驚,敢問我族子弟,是否遵了我的旨意?!”
斧主有點勉為其難的看向剛爾氏,他雖身體羸弱,聲音蒼老,想必是遭受姐姐劍靈雷電之刑所致。
斧主略有憐憫,頓了頓口氣,淡定地如實說道:“剛爾老弟也關心族群子弟,我也不敢隱瞞!我所到之處,眼見為實,大多獸族子弟性命朝不保夕。”
剛爾氏臉上並無悲情,專門提高了聲音繼續問道:“斧主掛懷,我族子弟生來便命途多舛,性命之憂早已貫穿生命曆程,斧主可否告訴我它們是否遵我旨意?!”
眼見剛爾氏如此執著,斧主也是感到詫異,心想“這……這該如何回應?!”,來回踱步半天才下定決心——如實相告!
斧主緩和了下口氣,低聲對著剛爾氏說道:“你也曾知曉當年你衝撞了劍靈,姐姐一怒之下便下發了獸族被其他族類驅使的神諭,世上越過百年,獸族境遇著實不濟。”
斧主為了讓剛爾氏不必太難過,於是補充道:
【據我所知,獸族亦有子弟遵你王者旨意,那白影虎將一脈縱然被人族囚禁,也不曾放棄,依舊遵照你‘獸族永不為奴’的旨意。
青鳥、雄鷹等一脈皆有自由身軀,鯤鵬遠遁北冥,並不被他族驅使,這一點請您寬心。】
剛爾氏聽到這裡,臉上也泛起了一絲笑意,說道:“感謝斧主實言告知,看來我獸族並非全是軟弱之徒,我已心滿意足。”
剛爾氏輾轉了身軀,站起來繼續向斧主說道:“當年劍靈不惜羽化聖體,止戈龍虎大戰,平息三族爭議,留有一懲戒令於人族逆水氏長女逆水玉。”
不知為何剛爾氏臉上的笑容突然變得僵硬,對著斧主就苦訴道:
【我閉關之前曾令銳影一路護送玉女,前往人族發源地昆侖山巔。
當年,銳影行至半路,被龍族倚良暗中偷襲,倚良屬水性,善用水力,將那昆侖山上的積雪用‘噬水決’化為滔滔洪水,淹沒玉女一行。
銳影為保玉女,不惜用重傷的身體發動‘鳳凰羽翼’形成穩固的防護圈。
但情勢之急,銳影傷勢太重,已經無暇顧及軍團,致使虎團軍死傷過半,玉女持有懲戒令也被衝擊掉入昆侖秘境。
倚良見目的得逞便鳴金收兵,返回東海休養生息。
此次洪水,淹死我獸族和人族生靈不計其數,其罪遠遠超過湟魚生靈,致使在昆侖山腳的不遠處形成湖泊,皆是龍族罪孽的可循之跡。】
說到這裡,剛爾氏雙眼不禁也泛起了淚花,想不到一時衝動之舉,竟然給獸族造成如此大難,心中愧疚,久久不能平靜。
楚水氏聽到剛爾氏這麼一說,不禁難掩怒氣,開口憤憤回道:
【簡直一派胡言!
我族皆是為懲戒令護行,沒想到那銳影擋住了去路,我兒肯定是見鳳凰羽翼發動,想必又是雷電劫刑,不得不用‘噬水決’防身。
這才導致昆侖山巔雪崩,這也是無奈之舉。】
見到剛爾氏又想爭辯,開天斧主打斷二人爭論道:“未曾想,幾百年,你們還互持成見,罷了罷了,爾等仇視,何時才能消磨殆儘!”
楚水氏見斧主搖頭,不再強詞奪理,心中暗想:
【此處爭論不休也於事無補,不如放低姿態,開天兄怎麼說也是先天聖體,說不定他進的來這玄天鏡,必然也出得去。
不如想方設法讓他帶我出去,就算開天兄不敢違背劍靈神諭,隻要將那玄天鏡眼打開。
我就能發動“龍息瞬斬”逃出去,至於其他事情,回到龍庭後在做計議】
楚水氏一改怒氣,轉而臉上略帶一絲笑意,正要開口說話,卻被斧主打斷:
【楚水老弟,不必心思藏匿。
這玄天之境乃開天辟地時聖器所化,清濁二氣,在此停留凝聚,凡心之想皆不是秘密,實言相告——我也隻是進得來,出不去。】
楚水氏滿臉驚訝,慌張說道:
【你在開什麼玩笑?!
難道……難道我等要與這濁氣混居,長眠於此地?!】
斧主答道:“確實如此!”
楚水氏聽完後,悲痛的歎息了一聲,滿臉儘是懊悔和懷疑,不一會兒,便不再言語。
剛爾氏聞此,竟然哈哈大笑道:“爾龍族小算盤思緒曠久,最終咎由自取,真是天命!哈哈哈。”
斧主見二位依舊仇視對立,也問不出什麼東西,心想定不能辜負姐姐心意,便以身堵鏡,讓鏡眼永世關閉。
看著二位族領均在暗自歎息,斧主口中喃喃自語誦念咒語,將身體化為真靈,將鏡眼屆時封死,僅剩最後一絲殘存靈氣,借用“龍息瞬斬”逃離了玄天鏡。
殘靈出鏡之後,徑直奔向長安街宮殿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