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家村內,江瀚此時剛剛從安塞縣城趕回來,風塵仆仆的,臉上還掛著幾分倦色。
他卸下身上的甲胄,就要往馬家村趕。
麥子快熟了,他放心不下,準備去看看情況。
數月來,他帶著手下的弟兄們輪番出擊,專挑李家的商隊下手,硬生生劫了李家十幾次,繳獲糧草兵器不下三四十車。
如今,李家連一車貨物都不敢再輕易出城,榆林衛那邊也偃旗息鼓,不再往安塞派送商隊。
整個安塞周邊的商道,都已經被他牢牢把持。
眼見戰果頗豐,李家商路已斷,江瀚便將散出去的大部分人馬都收了回來。
僅留少數精銳盯梢,一旦發現商隊行蹤,便立刻派人回來報信,自己再派騎兵出去劫道。
正當江瀚帶人準備去馬家村逛一逛的時候,突然有一騎快馬來報:
“江大人,又有車隊出城了,正往咱這兒來呢!”
一旁的黑子一聽,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搓著手興奮道:
“太好了,又來活兒了!旗總,這次讓我帶隊吧!”
江瀚也沒在意,隨即便讓黑子帶了百餘人跟著騎兵一起前去,並且交代讓他快去快回。
黑子咧嘴一笑,立馬點了百餘名精兵,跟著那騎兵風風火火地去了。
沒過多久,黑子風塵仆仆就趕了回來,臉上洋溢著難以抑製的喜色。
他快步衝到江瀚跟前,聲音裡滿是壓不住的激動:
“旗總,好消息,來大活兒了!”
江瀚眉頭一挑,有些莫名其妙:
“什麼大活?瞧把你樂的,說清楚點。”
黑子脫口而出:
“是王莊!慶王的王莊!這幫人要去慶王的王莊!”
江瀚聽罷,猛地竄了起來:
“什麼王莊?仔細講講!”
黑子深吸一口氣,緩緩道:
“我截住了那幫人,當場審了一番。”
“聽他們交代說,這一趟是要往金明川上遊的一座堡壘去,專門拉糧食!”
江瀚有些疑惑:
“王莊,金明川上遊?我怎麼沒聽說過?”
黑子接著解釋道:
“聽他們說,王莊裡新種的麥子熟了,要把陳年的舊糧換出來賣掉,所以特意讓李家派人去拉糧食。”
“沿著延河一路往上,王莊就在最上遊!”
他頓了頓,一臉急切,
“旗總,咱們去看看吧!”
江瀚點點頭,當機立斷:“走!”
說乾就乾,他與黑子帶上四五名騎兵,沿延河一路疾馳,直奔金明川上遊而去。
一行人騎馬抄近道,沿著乾涸的河床一路向上,從河穀穿過去,能剩下不少時間。
不到兩個時辰的時間,眾人就抵達了金明川上遊。
可到了上遊,江瀚才發現原來金明川並沒有乾涸。
一座土壩橫亙在金明川上,將本就不多的河水死死攔住,不流半點出去。
江瀚催馬靠近,定睛一看,隻見水壩背後是一片片金燦燦的麥田,與安塞附近滿目荒涼的黃土截然相反。
清澈的河水映著白雲,與眼前無邊的金黃麥浪相得益彰,共同組成了一副無比寧靜祥和的畫卷。
若單是看這風景,怕是誰都會以為自己正身處一個太平盛世。
土壩旁邊還豎著一塊木牌,上頭用鮮紅的朱砂寫著“王莊,入者死”五個大字。
仿佛是為了印證這份警告,牌子旁的大樹上還吊著幾具半腐的屍體。
綠頭蒼蠅嗡嗡作響,腹部不知被什麼動物啄食過,腸子子流了一地,腥臭撲鼻。
黑子等人站在這駭人一幕前,沉默良久,臉色陰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江瀚見狀,走上前輕輕拍了拍他們的肩膀,低聲道:
“走吧,再往前看看。”
幾人收斂心神,沿著河岸繞到另一側,翻過一座小山包,終於見到了那座所謂的“堡壘”。
帶路的人說這是堡壘,但在江瀚眼裡,這哪裡是什麼堡壘,分明是一座小型城池!
城池依山而建,三麵都圍著厚厚的城牆,城牆邊上立著兩座角樓,大門上方還有一座高聳的敵樓。
江瀚看得直嘬牙花子,這玩意兒怎麼下手?
城牆足有兩丈多高,外層包著青磚,堅固得像是鐵打的。
牆上設有馬麵和敵樓,城外還挖了一圈淺淺護城河,可謂是滴水不漏。
(城牆突出來的部分就是馬麵,上麵是角樓,目的是為了不讓城牆有任何一個死角。)
登高遠眺,城內設施齊全,磨坊、曬穀場、營房等設施一應俱全。
從營房規模推測,守軍人數不多,約莫百人的樣子。
雖然人不算太多,但依托著這些防禦工事,即便是大幾千上下的兵馬來攻,也未必能啃得下來。
黑子眉頭緊鎖,語氣裡滿是憂慮:
“旗總,這可不好打啊。”
“咱們就這點人馬,這城牆足有七八尺寬,外麵包了青磚,恐怕炸都炸不開。”
“而且咱們連盾車都沒有,要是帶人強攻,馬麵上隨便站幾十個人,就能把咱們射成篩子。”
江瀚歎了口氣,擺手示意眾人再沿著山上四處轉一轉,找找有沒有破綻。
繞到城池南麵,江瀚遠遠瞧見城外有一排破爛房子,一些衣衫襤褸的農人正在田間埋頭勞作。
黑子瞥了一眼,突然靈光一閃,提議道:
“旗總,你說咱們到時候把這些爛房子給點了,趁著裡麵的守軍出來滅火,再偷襲他們,怎麼樣?”
江瀚想都沒想就否決了這個提議:
“你想得倒是簡單,這些人一看就是王莊的佃農,他們的房子燒了,你指望裡麵的衛軍會跑出來救火?”
“你自己就是當兵的,還不知道這幫家夥的德性?不趁亂搶你一把就謝天謝地了。”
黑子一想,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但他還是有些不甘心。
眼前這一望無際的金黃麥田實在晃眼,誰看了都難免心動。
外麵的糧食都這麼多了,很難不讓人想象,王莊裡的糧倉裡,到底堆了多少糧食。
不光是他了,就連江瀚也饞得慌,腦子裡正琢磨著如何才能破開這座堅城。
可越想,他心裡就越覺得不對勁:
“李家好幾個月都不敢派車隊出來,怎麼今天突然派了十幾個人,就敢這麼明目張膽地跑出來了?”
“還偏偏往馬家村這邊來,李家人莫非得了失心瘋?”
但他左思右想,始終摸不透其中的門道,最後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將滿腹疑惑暫且壓下。
江瀚怎麼也想不到,這三家竟然聯合起來,布下了這麼一個圈套,就等著他一步步往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