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府穀縣到黃埔川堡一帶是王嘉胤建立的根據地,他現在正與官軍爭奪孤山堡這一戰略要塞。
崇禎三年八月,延綏鎮巡撫洪承疇親率五千精兵,自神木縣出,直奔府穀而去。
總兵杜文煥引兵北上,進擊木瓜堡,清水營以及黃埔川東山諸寨。
延綏東路副總兵曹文詔率關寧兵,從孤山堡正麵強攻。
山西巡撫宋統殷奉調,率部趕來助剿,駐紮於保德州。
官軍四麵雲集,誓要畢其功於一役,徹底殲滅王嘉胤所部。
王嘉胤率軍奮力抵抗,依托府穀縣城和邊牆各處堡壘,硬是與官軍鬥了三四個月,戰火從秋燒到冬,依舊難分勝負。
由於王嘉胤所部大多是邊軍出身,個個驍勇善戰,況且還有防禦工事,所以一時間官軍也啃不動這塊硬骨頭。
朝廷傾儘全力圍剿王嘉胤,卻給了其他匪寇可乘之機。
一時間,陝北烽煙四起,各路反賊如同雨後春筍一般,紛紛冒頭。
先是張獻忠據米脂十八寨起義,號八大王,率軍北上加入王嘉胤所部。
後有李自成於米脂起義,率鄉民攻破縣城,殺官後投奔不沾泥,做了其麾下隊長,號闖將。
延綏西路邊兵神一元、高應登也不甘示弱,率三千邊兵起義,其鋒銳不可擋,官兵望風奔潰。
叛軍攻陷新安邊營,殺死參將陳三槐,占據寧塞營,隨後一路向東,攻占了保安縣。
更有如雙翅虎,紫金龍、闖塌天,過天星等等之類,紛紛扯旗造反,在陝北這片土地上共襄盛舉。
然而,在這一眾反賊之中,最耀眼的新星當屬江瀚。
他率軍攻下延安府的消息傳開後,一時間風頭無兩,引得眾賊紛紛來投。
正值九月末,江瀚一身戎裝,站在點將台上,不斷指揮著下麵操練陣型的士兵。
他前些日子,終於從延安府裡搞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兩本兵書,戚繼光的《紀效新書》和《練兵實紀》。
拿到手後,江瀚日夜苦讀,恨不得把書裡的每一個字都背下來。
如今,他正按照書上的法子琢磨怎麼練兵,怎麼操演隊形。
雖然兵書拿到手了,江瀚心裡也有些發愁,畢竟書是死的,人是活的,光靠兩本兵書可練不出強兵。
唉要是能夠招降幾個大明的高級軍官,手把手地教他操練陣型,那該多省心啊!
可轉念一想,他又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笑。
且不說自己有沒有實力讓這幫軍官歸降,要是真降了,萬一哪天這幫軍官挖自己牆角怎麼辦?
正胡亂想著,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江瀚抬眼一看,隻見傳令兵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高聲道:
“報!江大人,城外來了好多土匪頭子,說是想要見您!”
“那個米脂的不沾泥也來了,還帶了幾個盟友!”
江瀚一聽這話,愣住了,啥情況?怎麼這麼多土匪頭子跑上門來了?
張存孟也來了?這是想乾嘛?
江瀚左思右想也沒個頭緒,但張存孟畢竟是他名義上的盟友,也不好拒之門外。
於是,他吩咐傳令兵道:
“你去!把他們全帶到知府衙門去,我隨後就到。”
“記住了,把衙門裡辦公的官差都趕回家去,彆讓他們礙事。”
傳令兵點點頭,領命而去。
江瀚則隨手把操訓的事兒扔給了旁邊的李老歪,自己帶著柱子和邵勇等人,一起趕往了府衙。
進了知府衙門的大堂,江瀚發現大堂內聚了一幫人,亂哄哄的,正朝著衙門指指點點:
“哎,這就是知府衙門,真氣派啊!”
“就是,咱們這輩子哪見過這麼亮堂的大廳!比咱那寨子強太多了。”
見著江瀚進來,一群人立馬閉上了嘴,老老實實的站在兩側。
為首的張存孟見狀,立馬迎了上來,拱手笑道:
“數月不見,將軍風采更勝啊!”
“沒想到將軍一個人不聲不響,連延安府都拿下了,真是給咱們這幫人長臉,出了口惡氣!”
堂內的眾人也紛紛拱手,熱情地朝江瀚打招呼,語氣裡滿是敬佩。
江瀚掃了一眼這幫人,臉上露出幾分笑意,拱手回禮道:
“張大當家和各位首領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諸位恕罪!”
張存孟擺擺手,哈哈一笑:
“豈敢豈敢!聽說江將軍拿下延安府,我特意帶著一幫兄弟前來賀喜,順便瞻仰瞻仰將軍的風采!”
江瀚聞言,謙虛道:
“僥幸而已。”
“要不是在金明川殺了大半官軍,延安府這塊硬骨頭,我也啃不下來。”
張存孟點了點頭,心裡也清楚江瀚這話不假。
要是延安衛的那幾千兵馬老老實實守城,江瀚這三千人就算再能打,也隻能望城興歎。
寒暄了幾句,江瀚話鋒一轉,笑道:
“我聽說張大當家最近日子過得挺滋潤,山西陝西兩頭跑,風頭正盛啊!”
張存孟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一抹得意。
他麾下如今已膨脹到兩萬多人馬,活躍在米脂、葭州、臨縣一帶,橫跨山陝兩省。
他時不時的就跑去山西搶幾個地主老財,搶完就溜回陝西,氣得鎮西衛的官軍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
張存孟搖了搖頭:
“還是比不得江將軍啊!”
“僅月餘時間就拿下府城,這可是咱們陝北為數不多的富庶之地了。”
說到這兒,張存孟頓了頓,壓低聲音道:
“實不相瞞,這次我們帶了些搶來的財貨,想在將軍這兒換點糧食和武器。”
“將軍您也知道,咱陝北這地方,有錢都花不出去,我琢磨著,也就將軍這兒能換到點實用的東西了。”
原來,張存孟最近四處劫掠,金銀珠寶搶了不少,可這些東西在陝北就是一堆廢物。
百姓們連飯都吃不上,你就是給再多的金銀珠寶出去,也沒用。
他手下兩萬大軍聽著威風,可大多是些沒吃過幾頓飽飯的饑民,拿把鋤頭就敢上戰場的老農,戰鬥力實在堪憂。
他急著把這些財貨換成糧食和武器,提升一下部隊的戰鬥力。
看著張存孟期盼的眼神,江瀚也不好拒絕:
“武器倒是不成問題,延安衛的武備庫裡還有不少存貨,可以勻一部分出來。”
“隻是這糧食,我自家兄弟都不夠吃,實在是拿不出來。”
開玩笑,糧食在陝北有多重要,是個人都知道,江瀚怎麼可能賣給張存孟?
不過武備庫裡那些破刀爛槍,他倒是無所謂,反正留著也是占地方。
張存孟聽罷,頓時喜出望外,雖然沒糧食,但武器也是極好的。
上次江瀚給的那批刀甲,可是讓他手下戰鬥力提升了不少,這回再弄點武器回去,日子肯定更好過。
於是他連忙拉著身後的幾人,向江瀚連連道謝。
江瀚注意到張存孟身後這幾人,有些疑惑:
“這幾位是?”
張存孟連忙一一介紹道:
“這兩位是雙翅虎和紫金龍,今年在米脂立寨,起兵反明,是在下的盟友。”
“如今將軍可是咱們義軍裡的另一條大腿,除了北邊的橫天王,就屬您麾下最強。”
“所以我帶他們來認認門,以後若有變故,還請將軍搭把手!”
雙翅虎和紫金龍忙朝江瀚拱手,齊聲道:
“江將軍,久仰大名,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江瀚打量著這兩漢子,恍然大悟。
雙翅虎,紫金龍,這不就是後來被張存孟出賣的那兩個倒黴蛋嗎?
不過他也沒打算提醒這兩人,畢竟是初次見麵,切忌交淺言深。
要是真說了,沒準他倆還會認為江瀚在挑撥離間。
江瀚點點頭,說了幾句客套話:
“兩位首領客氣了,以後有用得著江某的地方,儘管開口便是。”
說罷,張存孟又拉過一人,介紹道:
“這位是神一魁,也是延綏鎮邊兵出身,不久前起兵殺了參將陳三槐,又攻占了保安縣。”
江瀚看向神一魁,有些好奇:
“你們怎麼也叛了?你哥神一元和高應登呢?”
神一魁苦笑一聲,拱手道:
“將軍,我等聽聞將軍反叛的消息,備受鼓舞;所以這才起兵,從新安邊營一路打到了保安縣。”
“隻可惜,我兄長和高應登在攻打保安縣時都戰死了,弟兄們才把我推舉成了頭領。”
“如今我等勢單力薄,又聽說將軍拿下了延安府,特地前來拜謁,看看能不能與將軍結盟。”
聽了這話,江瀚對神一魁多了幾分好感,畢竟都是邊軍出身,有種天然的親近感。
“沒問題,咱們都是邊軍出身,一切好說。”
“保安縣離延安府不遠,咱們兩家可以多走動走動,親近親近。”
江瀚熱情地與他寒暄了幾句,又聊起了當年在邊軍的日子,氣氛融洽。
寒暄一陣後,張存孟又拉過兩人,笑道:
“這位是趙勝,將軍你應該早就認識,是我二弟。”
“而這位,則是不久前才投奔於我的好漢。”
“不久前他帶著千餘饑民,打破了縣城,殺官造反。”
“目前在我手下任八隊隊長,號闖將,姓李名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