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李采薇安頓好之後,李牧便馬不停蹄的趕到城中水仙樓。
經過夥計的通稟,他成功見到了陳鶴鬆。
“李小兄弟,沒想到你還真給了我一點驚喜!”
陳鶴鬆雙手盤著兩顆核桃,看著布袋中保存完整的兩根鹿茸,眼眸中露出興奮之色,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比之前溫和親近了許多:“這鹿茸品相不錯,還是初生茸,嘖嘖,好東西。”
“貨驗過了,沒問題!”他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遞了過來:“咱們之前說好了,三十兩銀子,如今貨款兩清,拿著吧!”
陳鶴鬆遞過來的是通用錢莊的本票,麵值三十,不多不少。
眼看這麼一大筆錢即將到手,李牧卻沒有露出半分笑意,反而深吸了一口氣,搖頭道:“陳爺,我還有個請求,若是你不肯答應的話,這鹿茸,還真不能賣給你。”
此話一出,氣氛頓時變的有些僵硬。
"嗯?"陳鶴鬆臉色驟變,核桃"哢"地捏緊。二樓雅間霎時靜得能聽見燭芯爆響,他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怎麼?這是看陳爺我出手太痛快,想要坐地起價,把我當肥羊宰了?”
作為水仙樓的二掌櫃,他的確家財萬貫,並不在乎這幾十兩銀子。
但他卻很在意麵子!
就像李牧第一次來到這裡賣貨,區區二兩銀子便換來了他的好感,這並不是因為陳鶴鬆真在意這點錢,而是因為他感到了李牧對他的尊敬。
可若是今日看他好說話,想要趁機多敲一筆錢,那便將他當做無知的冤大頭來輕視了。
“您誤會了。”李牧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旁人偷聽之後,才壓低了聲音道:“小子我的確碰到了一些麻煩,希望陳爺能夠出手相助……”
緊接著,他便在陳鶴鬆耳邊低語了幾句,接著說道:“隻要您能在中間過個話,這鹿茸的價錢,我再往下減十兩!”
聽到李牧不是要坐地起價,陳鶴鬆的臉色才緩和了幾分。
但他也並未立即答應下來,而是緊皺著眉頭,兩顆核桃在其掌心嘩啦嘩啦不斷轉動著,猶豫良久才開口道:“我倒是真有這個門路,但你可要考慮清楚了,事要是沒成可跟我沒關係。”
“您放心,規矩我懂!”李牧咧嘴一笑。
……
夜色漸漸籠罩了下來。
“采薇丫頭,彆傻坐著了,來!”低矮茅房中,一名身材佝僂的老婦人滿臉笑意,端著缺口的海碗來到桌案前:
“家裡也沒什麼好東西,前年的陳米熬的粥,味道是差了些,你可彆嫌棄。”
兩碗清湯寡水的米粥擺在桌上,還摻著幾顆豆子和穀殼。
在大齊,這便是大部分農戶的主食。
“三姑,我不餓。”李采薇勉強擠出一抹微笑,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這老婦人無兒無女,和李家也沒什麼親戚關係,但對李采薇卻極好,從小到大都對其頗為關愛。
李家日子過得貧困,她還常常走街串巷找來些活計,讓李采薇去做掙了錢補貼家用。
“不餓也多少墊吧點……”三姑溫和的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前兩日你送來的羊肉,我用鹽巴醃了起來,等會我放進鍋中熱熱,等牧哥兒回來咱們一起吃。”
“對了,你不是說他去城中販貨了嗎?怎麼天都黑了,他還沒回來?”
聞言,李采薇目光中浮現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李牧去城中至今未歸,會不會遭遇了什麼不測?
那兩名稅官和王家的人,會不會在路上襲擊他?
李采薇越想越害怕,腦海一片混亂。
就在此時,一道腳步聲響起,緊接著,三姑家的大門被推開,李牧那高大身影赫然走了進來。
“哥!”
李采薇頓時站起身來,看到他渾身毫發無傷,這才重重鬆了口氣:“你怎麼才回來,我都擔心死了。”
“路上碰到幾個朋友,耽擱了點工夫。”李牧笑了笑,隨後從身後拎出一個大包袱,打開之後,裡麵赫然裝著被褥、稻米和臘肉,他將這些東西拿出來後,衝著三姑道:“三姑,有件事想請您幫個忙。”
“你說。”三姑點頭道。
“我想讓采薇在你這兒住上幾日。”李牧從懷中摸出一個錢袋,穩穩的放在桌案上,輕聲道:“這個……就算是我付的房錢!”
看著桌案上鼓鼓囊囊的錢袋子,三姑卻並未表現的有多興奮,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上看不出喜怒,良久,她才悠悠歎了口氣道:“牧哥兒,你又惹了什麼大禍?”
“連家都不敢讓采薇丫頭回去……莫非,是犯了律法?”
今日兩名稅官來雙溪村帶走李采薇,被許多鄉民們親眼目睹,但後來李牧又把她救了回來,這其中的經過旁人便不清楚了。
如今他又如臨大敵一般,種種跡象似乎都表明了……他似乎犯了“劫囚”的大罪!
“三姑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李牧聞言笑了笑,解釋道:“若是真犯了罪,我哪敢繼續留在村中,早就帶著采薇逃到天涯海角去了!更不會因此而連累您。”
“哎,其實此事說來倒也簡單,我得罪了城中的大戶,那兩名稅官便是受對方的指使過來找麻煩的,眼下一計不成,我擔心他們會來硬的,所以才讓采薇在你這裡躲躲風頭。”
三姑聞言這才釋然。
想來這李牧也沒有這般愚蠢,若是觸犯了律法,不可能還傻傻待著這裡等人來抓。
況且距離上午李采薇被稅官帶走,又被李牧帶回來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時辰,若是真犯了事,恐怕捕快衙役早就將雙溪村圍個水泄不通,挨家挨戶的搜查了。
“我老婆子一人住,正覺得孤單呢!有采薇丫頭陪我說說話倒也不錯。”三姑露出笑容,看了一眼桌案上的被褥之類的東西,開口道:“被子和米麵臘肉留下,這錢嘛……你就拿回去吧。”
李牧態度倒是很強硬,執意要對方收下。
“我肯幫你們,可不是為了這東西。”三姑的老臉在昏暗油燈下顯得有些黯淡,她深吸了口氣,認真道:
“若是你真覺得過意不去,等我哪天死了幫著收個屍,彆讓野狗叼去了就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