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業之後,春意坊內的幾口土灶大鍋便日夜不停地燃燒起來,嫋嫋炊煙在院中升騰。
李牧特意命人在院中搭建了結實的木棚,將整個釀酒區域圍得嚴嚴實實。
在這個沒有專利保護的年代,釀酒蒸餾的獨門手藝就是他的命根子,容不得半點閃失。
搬進城中這幾日倒是風平浪靜。
酒坊的日常事務有李采薇和一眾夥計操持,李牧難得清閒下來。
他時而教導薑虎等人習武強身,時而在範文斌引薦下,與安平城裡的頭麵人物推杯換盞。
短短數日間,他的“朋友”數量便如雨後春筍般增長。
不過李牧心裡明鏡似的,這些表麵熱絡的往來不過是利益使然。
真遇到大事,還得靠狩獵隊那幫過命的兄弟。
“哥,灶上的酒曲和高粱都用完了。”這日清晨,李采薇挽著陳芸的手走來,“聽說城南有家鋪子價錢實在,我們想去看看。”
自從搬進城裡,這丫頭雖然衣著光鮮了不少,可骨子裡那股精打細算的勁兒絲毫未減。
短短幾日,她就把周邊商鋪的行情摸得門兒清,總能找到物美價廉的好去處。
“讓薑虎陪你們去吧。”李牧見隻有兩個弱女子出門,不由皺了皺眉,“要買什麼東西也好有人搭把手。”
正在院角舉石鎖的薑虎聞言,甕聲甕氣地應道:“成,正好活動活動筋骨。”
“不用啦。”李采薇擺擺手,臉頰微紅,“城裡鋪子都管送貨,再說……我們還要去胭脂鋪和綢緞莊轉轉,你們男人跟著多不方便。”
李牧隻得作罷。
想來也是,這安平城裡到處是官差和守軍,諒那些山匪也不敢造次。
兩人前腳剛走,賈川就風風火火地衝進院子,一張臉漲得通紅:“牧哥兒!天大的好消息!”
李牧正撫摸著熊羆毛茸茸的大腦袋,見狀不由挑眉。
賈川向來沉穩,能讓他如此失態的事可不多。
“怎麼?縣太爺的千金拋繡球砸中你了?”李牧打趣道,“要去做乘龍快婿了?”
“牧哥兒說笑了。”賈川搓著手,壓低聲音道,“是虎頭山那幫雜碎!聽說被人連夜端了老窩,山寨燒得精光,大當家身上被捅了十幾個透明窟窿,當場就見了閻王!”
“啪”的一聲,李牧的手在熊羆頭上猛地收緊。
那畜生吃痛,卻不敢發作,隻委屈地嗚咽一聲。
“此話當真?”李牧聲音陡然一沉。
“千真萬確!”賈川湊得更近,“是衙門金捕快親口說的!有人看見虎頭山起火報官,等衙役和守軍趕到時,整個山寨都燒成白地了。”
“除了大當家的屍首,還在廢墟裡找到幾條黃巾……”他警惕地環顧四周,聲音壓得極低,“黃巾教的黃巾!上麵還畫著血符呢!”
李牧瞳孔驟然收縮。
黃巾教!
陸秀林!
這位小天師果然神通廣大,當日對方離開時留下的那句話,他本以為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竟然在這麼短時間內變成了現實。
那道被官府撿到的黃巾,顯然是對方刻意留在現場,為的就是讓彆人知曉此事是他所為。
“這人情……算是欠下了啊。”李牧在心中暗歎。
“牧哥兒,這位小天師莫非真的像傳聞中那樣,可以呼風喚雨、撒豆成兵不成?”賈川抻著腦袋探了過來,將信將疑的問道:“縣衙都說那黃巾上的血符是能引火的咒術。”
“一道符咒下去,盤踞在虎頭山的山匪們便土崩瓦解了。”
“嗬。”李牧輕笑搖頭,“若真有這等神通,黃巾教早把龍椅上的那位掀下來了,何至於東躲西藏?”
自古以來,這些神鬼之說不過是成事者的幌子。
漢高祖自稱赤帝子,陳勝吳廣玩魚腹藏書,不都是這個路數?
“可官府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那是他們在為自己的無能找理由罷了。”李牧自然很清楚官府此時的心態,虎頭山山匪盤踞在安平縣多年,數次征討皆無功而返、大敗而歸,早已丟臉丟到了姥姥家:“那不是黃巾,而是一塊遮羞布!”
“官府剿匪多年無功而返,如今卻被'反賊'輕易解決,若不把對方說成神仙,豈不顯得他們太過廢物?”
“原來如此,罷了,管他們怎麼說……總之虎頭山山匪們丟了老巢,連頭目都死了,想來早已樹倒猢猻散,那些漏網之魚忙著躲避官府的追捕,想來不敢繼續來找我們的麻煩。”賈川摩挲著手掌,試探性問道:“牧哥兒,咱們是不是可以進山了?”
“怎麼,手癢了?”李牧挑了挑眉毛。
“三月春還在發酵,弟兄們閒得發慌。”賈川笑道,“小武他們昨兒還找我商量,想在城裡置辦宅子!酒坊雖然也有月錢拿,但……還是狩獵來的更快啊!”
李牧聞言,目光漸漸深邃起來。
春意坊的釀酒工藝已步入正軌,關鍵工序都由他和采薇親自把控。
即便狩獵隊全員進山,坊裡那些家眷婦孺也完全能夠應付日常生產。
這幾日他看得分明,自從進了安平城,這些鄉下漢子們的眼神都變了。
走在街上時,總忍不住偷瞄那些穿著綾羅綢緞的城裡姑娘,路過茶樓酒肆,也會不自覺地整理衣衫。
尤其是那幾個年輕後生,夜裡躺在通鋪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娶房媳婦的念頭。
春意坊雖有地方住,但畢竟是李牧的房產。
這年頭,想要迎娶一房好婆娘,若無自己的宅子,連媒婆都不會上門!
故此進城之後,這些漢子們非但沒有被這安逸的日子磨平了性子,反而越發想要多賺些銀兩,讓自己徹底融入這繁華之地。
“第一批三月春兩日後出窖。”他突然開口,聲音沉穩有力,“等把酒交給範文斌,咱們就收拾行裝,再進大龍山!”
狩獵隊如今的實力今非昔比,就算遇上虎頭山的殘兵敗將也有一戰之力。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不斷獵取野獸來開啟寶箱,積攢更多的底牌。
李牧的目光投向北方。
邊關的烽火從未真正熄滅,那些茹毛飲血的蠻族就像懸在頭頂的利劍。
釀酒賺錢雖然來的安逸穩當,但若是未來某天邊關真的被攻破,再多的金銀也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