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行?”
蘇耀陽愣了愣,隨即轉念一想:“如今的國民政府管理極為混亂,任命程序也不怎麼正規,李高遠這麼做好像也不怎麼違規呢。”
想到這裡,他點了點頭:“行吧……反正隻要能拉到人,怎麼著都行,我這就帶人過去……”
南京下關渡口
此時的下關渡口一片混亂,無數擁擠過來的人潮將狹窄的渡口擠得水泄不通。
無數打算出城的百姓們如潮水般湧來,他們麵容憔悴,卻又透著一股要逃命的瘋狂,仿佛在逃避即將降臨的黑暗。
孩子在母親懷中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哭聲與大人們焦慮而憤怒的咒罵交織在一起,形成一曲絕望的景象。
渡口唯一的那座碼頭上,一排負責守衛的三十六師的官兵手持中正式步槍,死死瞪著麵前那群衣衫襤褸,剛從前線潰敗下來的潰兵。
一名上尉高舉著手槍大聲吼道:“奉守備司令部唐長官命令,所有南京守軍沒有司令部命令,誰也不許擅自撤離,違者格殺勿論!”
“都聽好了,誰也不許撤離,都回去……都給老子回去!”
“回你個奶奶的腿!”
潰敗的士兵群裡,一名歪戴著帽子的少校怒道:“老子一個營打得隻剩下幾十名弟兄了,援兵一個都沒有,就連陣地也丟了,你讓老子回哪?回去送死嗎?”
“那是你們自己的事!”奉命堵截的三十六師的上尉也怒道:“我們的命令是不允許任何人過江,就算要死也得死在南京!”
少校眼中閃過一絲血紅的猙獰,怒吼道:“去你媽的,既然不讓老子活,那就一起去死!”
說罷舉起手槍朝天上開了一槍,隨即將手槍對準了那名上尉,猙獰著麵孔問道:“老子最後問你一遍,到底讓不讓開!”
沉悶的槍聲回蕩在碼頭上空,將原本喧嘩的吵罵聲壓了下去,原本喧嘩推搡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既然動了槍,那可就不是一件小事了,原本隻是手拉著手阻止潰兵登碼頭的三十六師的士兵們也掏出了步槍對準了少校一行人。
潰兵們見狀也同樣掏出了槍對準少校上尉等一眾三十六師的士兵,一時間拉槍栓的聲音此起彼伏,眼看著一場火拚即將開始。
“住手……都給老子住手!”
伴隨著聲音,一名身材魁梧不怒自威的少將在四名衛兵的擁簇下快步來到了現場,這位將領便是時任三十六師師長宋希濂。
看到宋希濂到來,潰兵們也是一陣騷動,不少人甚至後退了好幾步,畢竟都是當兵的,對上級的服從觀念早已深入人心,尤其是來人還是一位少將。
隻見宋希濂走到眾人麵前怒道:“你們是哪部分的?不知道司令部早已下達了命令,所有部隊都要與陣地共存亡嗎?是誰允許你們撤退的?”
看到宋希濂的到來,挑頭鬨事的少校原本凶狠的表情滯了滯,可聽到宋希濂的話後,臉上又露出了悲憤之色:
“宋長官,您說話可得憑良心啊!
司令部的長官讓我們和跟陣地共存亡,可他們自己卻坐上了船撤離了,讓我們這些人留在陣地上送死,這像話嗎?
大家都是爹生娘養的,憑什麼就該我們留下來送死,當官的先跑?
我們不過是想活下去而已,難道這也就錯嗎?”
聽著少校悲憤的開化,原本有些畏懼的潰兵們神情也變得悲憤起來,同時握緊了手裡的步槍。
是啊,憑什麼我們這些窮當兵的就該留下來送死,那些當官的卻可以拍拍屁股就走?
看著碼頭前前越來越多的潰兵,宋希濂也感到頭大不已。
淞滬會戰後,他率領的三十六師傷亡慘重,全師一萬多官兵僅剩三千多人,但依然率部參加了南京保衛戰,歸南京衛戍司令長官唐生智指揮,在補充了兩個團的兵員和一批槍枝彈藥後,第三十六師擔任紅山、幕府山、下關、挹江門一線的防禦任務。
就在昨天他接到了司令部的命令,封鎖碼頭,不允許南京的守備部隊和潰兵擅自撤離,必要時允許動用武力。
可現在看來,司令部這是走了一步昏招啊
潰敗下來的潰兵那麼多,如果繼續用強硬手段阻止的話,到最後勢必會演變成一場火拚。
真要鬨成那樣的話,他這個師長也難逃乾係。
他深吸了口氣,開口道:“弟兄們,我知道大家的難處,許多人都是在淞滬苦戰了數月後,來不及休整又退到了南京。
可我們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司令部既然下達了死守的命令,那肯定有他們的考量和道理。
況且現在渡口船隻緊張,根本來不及安排所有人撤離,所以才隻能讓老弱婦孺上船,你們身為軍人,難道連這點都不明白嗎?”
“放屁……那為什麼我看到那些當官也全都上了船,隻留下我們這些窮當兵的在後頭等死?”突然,一個暴喝聲響起。
“是誰……是誰說的,給老子站出來!”宋希濂怒了,當場怒喝道。
現場一片寂靜,再也沒有人發聲,宋希濂雖然氣得不行,但也不好再用強硬手段。
帶兵經驗豐富的他一眼就看出,這些潰兵們的神經早已繃得很緊了,再受到刺激的話誰也不知道會乾出什麼事情來。
就在他左右為難的時候,伴隨著一聲滴滴的喇叭聲,兩輛三輪摩托車從後麵開了過來,最後停在碼頭旁。
“都讓開……讓開……”
伴隨著吆喝聲,從兩輛摩托車上下來了六名身穿德式軍裝的官兵,為首的是一名佩戴少校軍銜的軍官。
看到來人身上的軍服,宋希濂先是一怒,隨後眉頭便是一皺,迎上去攔住了他們:“我是三十六師師長宋希濂,你們是教導總隊、八十七還是八十八師的?”
剛從摩托車下來的蘇耀陽看到迎麵走來一名同樣身穿德式軍裝的少將詢問自己,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啪的一聲敬了個禮大聲道:“報告長官,職部蘇耀陽,是教導總隊一團的?”
“教導總隊?”
宋希濂再次打量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的軍銜,眼中帶著一絲疑惑:“蘇耀陽?教導總隊一團校級以上的軍官我幾乎都認識,怎麼從來沒見你?你是黃埔哪一期畢業的?”
“壞了”看著宋希濂遲疑的目光,蘇耀陽心裡暗暗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