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鐺就是最開始柳聞鶯進院子裡的時候看見的掃地丫鬟。
柳聞鶯就坐她隔壁,麵對綠絛分配的雞屁股鈴鐺是敢怒不敢言。
她隻是盯著分給她雞屁股本人的碗裡那躺著的一個油汪汪的大雞腿,然後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當口水吞下,鈴鐺低下頭掩蓋住她那要哭不哭的沮喪神情,慢慢地深吸口氣之後便強撐著自己的情緒朝著綠絛道:
“謝謝綠絛姐姐,還是姐姐疼我,知道我缺油水就需要這雞屁股呢~”
說罷,鈴鐺便一口將那雞屁股囫圇個塞進口中直接咽了下去。
鈴鐺這樣的表現倒是也讓柳聞鶯想起自己的雞翅尖尖,於是她也小小聲地朝著坐在自己邊上的紅袖真誠道了聲謝。
本來,這翅膀那塊全是紅袖的。
隻是因為綠絛在分配雞肉的時候特地略過了被蘇媛取名“黃柳”的柳聞鶯,這才有了紅袖後來默默分了她一個雞翅尖尖的事。
對於紅袖這行為,綠絛隻是不屑地撇撇嘴。
她就是看不慣這個從老夫人院裡空降過來的紅袖,慣會長袖善舞,對上捧著大小姐也就算了,對下,就連這種剛來的小丫鬟她也是要哄上一哄的。
慣會做好人!
綠絛憤憤地想著,在柳聞鶯小聲道謝之後她便發出了陰陽怪氣的哼聲,而柳聞鶯在桌下的小腿被隔壁的紅袖碰了一下。
柳聞鶯悄悄側過身,對上紅袖微微搖頭的樣子,她便學著紅袖的提點繼續低頭吃飯。
綠絛這人,紅袖這個大丫鬟都不敢惹,她這個剛來的更惹不得了。
這不,就大小姐午休前,也不知道綠絛找到了什麼機會進了屋,又單獨和蘇媛說了什麼,很快就讓蘇媛原諒了她。
這午休的時候綠絛便回到了屋裡和紅袖一起伺候去了。
可見綠絛在蘇媛心中的地位。
期間,其他丫鬟們也趁著蘇媛午休也紛紛躲到了茶水間歇息。
柳聞鶯還是被二等丫鬟翠星熱絡地邀過去的,她一進去眾人的視線便紛紛落在了她的身上。
原先一上午就在蘇媛的房間裡,柳聞鶯也沒見到幾個人看著自己。
除去剛才吃飯,大家的心思全在自己碗裡,也沒什麼人看著自己。
現如今這麼多人的目光全落在自己身上,柳聞鶯隻覺得自己就像是上課開小差忽然被老師喊起來的學生,無所適從地站在那裡,尷尬至極。
“這大廚房做飯怎麼忽然這麼摳搜,這一連有小半月了吧?這一點子油水都沒有!”
最快開口的是坐在翠星身邊的一個二等丫鬟紫竹。
紫竹皮膚白皙,杏眼桃腮,說話間還帶著些許傲氣。
自她一開口,其他丫鬟的目光便從柳聞鶯的身上挪開,又開始了剛才的話題。
就連中午被分了雞屁股的鈴鐺也都趁著綠絛不在,抱怨了起來。
隻不過鈴鐺說了半天也沒敢直言是綠絛分配不公的事,也隻順著紫竹的話說起了大廚房那裡。
“晌午我跟著紅袖姐姐去大廚房裡取飯回來,大廚房那邊還做了一大鍋肉丸子,我瞧著那不精細的模樣,分明不是給老爺太太們吃的。”
她這剛開了頭,邊上其他的丫鬟們聽了也七嘴八舌地說起了這事。
“誰說不是,我聽清月閣的淮菊說過,這大廚房天天背著其他人給自己加餐呢!”
“那廚房的吳娘子原先就是個破落戶,巴結著二房這才忽然得了些有油水的活計,這可不得好好貼補貼補自己麼?”
紫竹聽了更是口氣不善,小嘴叭叭地就和大家就把吳娘子的來曆底細抖落乾淨。
“說那吳娘子不就是早年采買入府的乾些漿洗的粗活?後來要不是勾搭上了府裡的幾位管事,這日子才好過了起來。”
紫竹特地在“幾位管事”上加了重音,在這上麵還有想要深入下去的意思。
對於紫竹這樣的粗俗渾話張口就來的模樣,像是平日裡大概是聽慣了說慣了的,但是一旁還有不少年歲小的小丫鬟,一旁的翠星看不下去了,特地拉了拉紫竹的衣袖讓她少說些。
不過紫竹卻滿不在乎,隻以為翠星是在懷疑她說的是假的,於是又道:“這可是我娘親口說的,我娘可是魏媽媽,這些事她最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紫竹是個家生子,雖然柳聞鶯也不知道她口中的“魏媽媽”是做什麼的,但是想起中午用飯的時候,綠絛還分給了對方一大塊雞胸肉的樣子,看起來紫竹,至少她家裡在這府裡的下人中也算是有些個地位的。
等傍晚柳聞鶯回到了自家房裡之後才從母親那裡得知,紫竹的魏媽媽就是大房這邊管教府裡的小丫鬟婆子,也是現如今大太太蔣氏的陪房之一。
“咱們這進府的時間也不算很好,能低調些就低調些。”
夕陽西下,屋外天空已經火燒雲紅彤彤的一片。
一家人圍坐在屋子裡早上熬煮豆漿的小火爐邊上,期待晚上柳致遠從巷口買回來的羊血湯。
柳致遠聽著自家女兒說的這碧梧閣裡複雜的人際關係,一邊說著低調做人,一邊將自己手裡的胡餅撕碎放在碗中,隻待煮沸的羊血湯往上麵一澆。
這大梁版羊“肉”泡饃也算是成功了。
趁著湯還沒有再次煮沸,吳幼蘭壓低了聲音又細細解釋起了關於他們這次入府有關的其他事項。
“我聽園子裡的人說,一個月前,大小姐落了水,老太太因為這事發了好大的火,之後這府裡的下人也換了許多。
尤其是大小姐院子裡的人,就連奶媽子都被趕了出去,老太太還做主撥了些人手到了大小姐的院子。”
其實仔細說來,柳聞鶯也算是老太太撥過去的。
“難怪呢。”
柳聞鶯還記得,他們一家進府的搬過來的時候,這下人房院子裡這邊似乎也有好些屋子裡的人都在收拾家當。
他們也有拜訪過一些自家附近的,當時就有與他們住得近的一家和他們一樣也是前後腳的功夫進了府。
“還有,大太太掌家的權利也是不久前被老太太做主收了回去,之後便交給了二太太管家。”
關於大太太掌家為什麼被收回,就吳幼蘭將今天現下聽來的八卦,那都是已經好幾個版本,一聽就不靠譜她也不好和家裡人說。
“我怎麼聽聽來聽去這一切的變化似乎是因為月初的時候大小姐落水的事?”
倒是柳聞鶯聽見這落水的事,自己心底一瞬間有什麼東西閃過,她還沒來得及抓住,就聽自己母親又是歎道:
“雖然園子裡的婆子們說的話多有誇大歪曲,可是有一點大家說的卻出奇的一致。”
“什麼一致?”
父女二人紛紛好奇起了自家母親接下來的話。
“這大小姐親娘早逝,繼母進門之後雖然不曾苛待,但是不儘心也是有的。那日大小姐落水時,身邊一個人都沒跟著,要不是老太太身邊的下人正巧路過那邊,或許……”
吳幼蘭說到最後,柳致遠和柳聞鶯也齊齊歎了口氣。
或許好好的人命就這麼沒了。
“呀,湯好了。”
這時候,陶鍋裡沸騰的羊血湯從厚實的木蓋邊緣撲出來,火舌相接發出了呲呲聲,這下,倒是把一家人的注意力再次引回了晚飯之上。
吳幼蘭迅速揭開鍋蓋,接過丈夫遞來的湯勺舀起熱湯往那碗中的炊餅上一澆,麵餅的麥香混著肉湯的香味瞬間竄到眾人鼻腔之中。
“吃吧吃吧。”
瞧著自家閨女悄悄吞口水的樣子,柳致遠和吳幼蘭默契地將羊血湯中的料全往柳聞鶯碗裡盛。
待到吃完,柳致遠很快便幫著妻子收拾好桌上的碗筷拿出去,準備清洗,剛一走出房間,就聽見籬笆外傳來一道女子的聲音——
“喲~這是誰家男人,長相如此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