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軟蜂蜜麵包店的女主人沒有嘲笑這個連兩枚銅幣都付不起的男孩。
不過她也沒大發善心,賞他一個麵包。
女人隻是淡淡瞥了顧安一眼,便走回到陰影中去了。
難得一見的好天氣,可她似乎並不喜歡呆在這太陽底下。
顧安則盯著那輛馬車,兩匹純色的黑馬,它們有著柔順光亮的毛發,以及能令人直觀感受出強壯的健碩身軀。
稍許猶豫,他悄悄靠近了些,然後借著極好的視力往裡看。
當然不是支著腦袋看車廂,而是看教堂的內部。
越過那扇高聳且隨時敞開的大門,近十米高的廳堂一覽無餘。
筆直鋒利的棱柱,統一色調的白牆,靜謐的氣息,共同構築了這座教堂的神聖與森嚴。
教會允許任何人參拜女神,加上地處偏遠,人流稀少,所以門口處並未見到有白甲覆麵的聖堂騎士把守。
想來也是,諾倫斯這樣的邊陲小鎮,哪裡還養得起騎士?
會願意留在這的神父,多半也是‘被貶’而來。
和顧安預想中的場景不同,偌大寂靜的廳堂,居然隻站了略顯孤單的兩個身影。
一是那位身材高挑,昨天遠遠瞧見過一眼的紫裙夫人,另一位是一個身著純白長袍,手持權杖,臉上布滿著如海蟲一般褶子的佝僂老人。
後者正恭敬的站在女人旁邊,略微靠後半步,低眉善目。
卻是沒見到昨天那個女孩。
不止如此,甚至連其他參拜的普通子民也不見了蹤影。
看來這位夫人的身份地位,還遠在自己的猜想之上啊……
顧安心想。
至於那位佝僂老人,看其穿搭,應該就是諾倫斯教堂的神父——巴諾了。
麵相倒是有幾分慈愛的影子,不過一想到早上‘大爺爺’的話,顧安就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媽的,這死戀童老王八。
如若不是小十三大爺爺的提醒,他恐怕絕難逃其毒手。
因為顧安原本的計劃,未嘗沒考慮過加入教會!
雖然背負著‘神棄’這個debuff,他無法使用獨屬於教會的光明係魔法,但他本也就沒想過要長久的在教會待下去。
隻需展現出過人的魔法天賦,騙取一本啟蒙之書,然後帶著小十三遠走高飛就是。
但現在這條路,無疑是被徹底斷絕。
何況明顯是有了比教會更合適的目標出現。
問題在於,他要如何打動這位夫人。
僅僅是過人的天賦,真的夠嗎?
腳邊仍殘留著一處低淺水窪,陽光照射在平靜的水麵,印出男孩微微皺眉的模樣。
雖然年紀尚小,但俊秀的五官已經清晰明朗,黑亮的眼中分明透著股靈氣。
不知是不是‘輝容’暗暗起了作用,顧安總覺得他比印象中的自己小時候更好看了些。
……
……
晌午已過,顧安一個人坐在和十三初遇的巷子裡,雙手撐住下巴,乾望著巷口。
這條小巷遠不如‘大爺爺’他們待的巷子深,但卻是同樣的隱蔽和安靜。
勉強算作兩人的臨時住所。
隻是每到夜晚,凜冽的寒風就如柄柄小刀,刮在身上冰寒刺骨,難受的緊。
顧安最開始還擔心小十三受不住,後來就發現完全是自己想多了。
受不住的不是這個看似嬌弱的女孩,而是他。
能不感冒發燒,顧安覺得真是全靠那兩點加的體質撐著。
所幸還有件風衣當棉被……這玩意質量賊好,保暖效果一流。
不過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我回來了!”
忽然,女孩清脆的喊聲打破寂靜。
顧安驀地抬頭,小巷巷口已然多出一道熟悉身影。
見她安然無恙,隻是小臉上抹著點灰,以及整個人看上去有點臟兮兮以外,他心裡鬆了口氣。
擔心和掛念是難免的。
顧安甚至覺著,自己現在就好似那個每天盼著丈夫能安全歸來的深宮怨婦……
“下午還去嗎?”
接過女孩遞來的烏漆麻黑不知道用什麼做的饃饃,顧安隨口問。
“去!”
她的聲音總是這樣清脆,眼睛很亮堂,似乎生活的困苦從來沒打倒過她。
顧安不由被這樣的活力感染,他笑了笑,伸出手,指尖摩挲過那張粘著些灰和細汗的臉。
女孩的臉蛋並不白嫩,風吹雨打,指腹傳來的感受反而略微粗糙。
“不累嗎?不能休息休息……”
“當然不能呀,就是要趁這個機會多賺點吃的才可以,而且今天是蒙德叔叔請我去的,我有好幾個客戶都是他幫忙介紹的呢……嗯,蒙德叔叔也是一個好人。”
十三珍惜著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許是趕時間,她連啃饃饃都不像以往那樣小心翼翼,而是學著顧安三兩口囫圇吞棗。
“你慢點。”
顧安適時遞上水壺。
水壺有些陳舊了,壺身邊緣顯著許多橫七豎八的劃痕,大概也是她不知道在哪個垃圾堆裡撿來的。
不過水壺被清洗的很乾淨,配上甘霖的井水,就著一口饃饃剛好下肚。
他們不是每天都能吃得上麵包,但比起鎮上其他的汙血種,這已經是極好的了。
“我要走了。”
沒有休息太久,女孩很快重新站起身。
這次顧安沒再勸她,因為他在剛剛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其實是一種自私。
他‘大度’的讓十三多休息,卻渾然忘記這是女孩在為兩人過冬所需要的儲備糧而努力。
“我跟你一起吧。”
顧安跟了上去。
“不要拒絕,就像我沒有再勸你那樣。”
他趕著女孩開口之前開口。
見她仍然猶豫,顧安趁熱打鐵道:“不過就是抓老鼠而已,不要瞧不起人啊。”
他笑著,撩起衣袖顯擺了一下自己那平平無奇的肱二頭肌。
女孩見狀,終是忍不住噗嗤一聲,成功被他逗笑了。
……
推開這間平房的木門,簌簌細小的塵埃在空氣中飛舞。
“你知道嗎?在我的老家,鼠鼠其實是一種可愛的生物。”
當然,這是對比之後得出的結論。
手持著一根提前準備好的木棍,顧安望著眼前名為‘害鼠’的生物,咽了咽口水。
它太大了。
大到遠遠超出顧安的想象。
見鬼,誰家鼠鼠體型能跟個大型獵犬似的?
空氣中彌漫著腥臭難聞的體味,外加那雙發紅的小眼睛,直把人看得心裡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