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大龍湖,老表邀請爺爺和李貴才在張集留宿一晚上,可李貴才沒有了大龍湖人山人海時的膽量,說想回家睡,怕半夜被僵屍割蛋。爺爺套上驢車,老表也害怕了,坐上驢車,和爺爺二人往回走,說住幾天再回來。
那個時候沒有路燈,沒有月亮的夜色是真黑。回村的路有兩條,一條是大道,一條是小道。大道多3裡路,小道近3裡路,頗有點曹操避走華容道的意思。為了抄近道,三人選擇走了小道。
回村的小道比較崎嶇,小道左邊有一片墳地,也不知道埋的是姓王的,還是姓張的。墳地林木叢生,錯落無序,占了好大一片地,有的有墓碑,有的沒墓碑,有的修葺整齊,有的就是一堆土包。白天看上去陰森森的,晚上就格外恐怖。這片墳地保留至今,我讀初中的時候經常路過,所以常結伴出行。我的感受是,月光出現的時候有帶月光的恐怖,沒月光的時候有不帶月光的恐怖,總之,不會因為有沒有月光就失去了恐怖感。
小朋友是不會單獨走這段夜路的,按說爺爺他們不一樣,都是成年人了,不應該害怕。但那是平時,他們剛在大龍湖見過大世麵,那種視覺衝擊讓他們一輩子都忘不了,所以走這段路就緊張得要命。
三人剛過路口,就看到墳地隱隱有亮光。
“長德,是不是我眼花了,墳地怎麼有燈啊!”李貴才說。
“還真是有燈。”爺爺說。
老表急了:“咱們換條路吧,這也太嚇人了。”
還是爺爺膽子大點,說:“怕個錘子。估計是死人串門,咱們走咱們的,這叫井水不犯河水!”
爺爺繼續趕著驢車。
驢的脖子有個鈴鐺,遠遠就能聽到鈴響,深夜聽來,也十分詭異。
走了幾百米,墳地裡的亮光突然沒了。
三人心裡一緊,都不敢說話。
丁零零!丁零零!
整片夜色隻能聽到驢脖子下的鈴聲和驢蹄聲。
本來隻要正常走過去也就沒事了,但是走到亮光處,驢不肯往前走了。這在以前沒有出現過,爺爺不敢出聲,也不敢抽鞭子,隻是用力蹬驢屁股,但這頭驢始終不往前走一步。
爺爺又急又氣,隻好下車,李貴才和老表也跳了下來。
爺爺說:“貴才、老表,看來今天躲不過去了,隻能去會一會。”
李貴才和老表從驢車上抽出兩根鐵管,爺爺準備好桃木劍,三人穩了穩神,各自拿了電,一起進了墳地。
亮光的墳頭距離馬路不足十五米,但三人足足走了三分鐘。眼見就要走到墳頭處,突然從土墳的後邊跳出一個蓬頭垢麵的女鬼,女鬼穿著白色的衣服,舌長有一尺,在手電光下,格外恐怖。
三人同時尖叫。爺爺反應很快,手中的桃木劍紮到女鬼的肚子上,可桃木劍並不結實,直接折了。女鬼嘿嘿一聲笑,露出一排黃牙。
爺爺頓時失了魂,好在他臨危不亂,急中生智踹了女鬼一腳,將女鬼踹倒了。
爺爺大喊了一聲“跑呀”,率先跑回小路。老表丟掉鐵管,跟著爺爺跑了。李貴才看到女鬼倒地,不忘補上一棍,照著女鬼肩膀猛敲了一下。
“哎呀!我操!”
李貴才轉身的時候,聽到女鬼罵了他一句,依稀是個男人的聲音。想再來一棍,可看到爺爺和李貴才跑遠了,也趕緊追了上去。
三人不顧驢車,一路小跑回到村子。因為是後半夜,三人擠在我們東廂房,一夜不敢睡,生怕女鬼追來,直到天亮。
奶奶平時起得早,醒來後發現了東廂房的異常,倒是沒有打擾爺爺。爺爺三人一直睡到下午,才起來洗漱、喝粥。
老表把粥吸得震天響,喝完還不忘對奶奶豎大拇指,說:“嫂子這粥熬得夠味兒。”
“喜歡就常來啊,老表!”
“哎!好的,嫂子,我一定常來!”
老表叫張飛,名字和《三國演義》裡的張飛一樣,是李貴才的姑表哥。當年,李貴才的姑姑經人介紹,嫁到了張集。不過老表來到我們村,一直在我們家活動為主,隻有夜裡才去李貴才家,原因是我們家的粥熬得稠,能喝飽。後麵李貴才也乾脆在我們家常住,說是為了方便商量事。至此,兩兄弟在我們家打下了一片堅實的根據地。
言歸正傳,三人吃飽飯,奶奶追問驢車去向,爺爺一拍腦門,才想起驢車還在村口墳地邊。爺爺一路小跑,可到了村口,根本沒有找到驢車。問了村口幾戶人家,都說沒見到。
驢車對一家人而言,意義不同一般,它既是交通工具,也是生產工具,沒了驢車,往後很難乾活。
到了家門口,正發愁怎麼跟奶奶交代,卻發現老表和李貴才已經將昨夜“飛鬼”和墳頭女鬼的事唾沫紛飛的說了一遍,爺爺到家的時候,正好收尾。
李貴才是一個能說會道的人,奶奶幸運地成為他探秘歸來的第一個聽眾,她發現爺爺這一趟出去還真遇到不少熱鬨事,不過奶奶也沒有弄清楚大龍湖飛鬼、張集割蛋、村口女鬼的謎團真相。
眼下要儘快找回驢車,如果太爺爺驢車不見就該著急了。
老表率先發表意見,認為是女鬼吃掉了驢。
李貴才進行了嚴謹的反駁,認為如果女鬼吃掉了驢,那車去哪裡了,畢竟女鬼吃不掉平板車。
老表再次反駁,說驢被女鬼吃掉後,平板車也被拖進地下,如果不信,可以挖墳。
爺爺見兩個人越說越離譜,就製止了他們:“什麼鬼也吃不下一頭驢啊!”
奶奶問:“長德啊!剛才你有沒有去墳頭看看,現在到底是什麼樣?”
李貴才和老表張飛也關心起來,問爺爺去了墳頭沒有,可爺爺說沒有。
老表一拍大腿,說:“肯定被女鬼拖進墳裡了!肯定是!不信咱們現在就去看。”
爺爺想也是,甭管昨晚女鬼是真是假,白天去看看就知道了。於是三人一道,一起去了村口墳地。說是村口,並不是唯一的進村通道,我們村地處平原,四通八達,入口有十幾處,村裡並沒有將那條入口正式稱呼為村口。那片墳地位於村子西南,因此我們稱那一片叫西南湖。說是湖,實際沒有湖,前麵說了,種田叫下湖,所以那片墳地就在村西南的田裡。當然了,也沒人那片田種糧食。
爺爺三人很快就來到了西南湖墳地,三人躡手躡腳來到昨夜女鬼出現的那座墳,發現是一座壘了青磚的墳,死者姓張。走到後麵一看,地麵果然有個洞。
這可把老表高興壞了:“我沒說錯吧!驢車肯定被拖進墳裡了,這個洞就是證據。”
李貴才嗤之以鼻:“老表,你好看看,這個洞才多大,能裝進驢車嗎?”
老表瞪大了眼,說:“鬼的本事大著呢,你能用常理來說嗎?”
爺爺卻看出了門道,說:“這不是鬼乾的,是人乾的。你們仔細看,這是不是鐵鍁挖出來的。”
老表細看,梗著脖子說:“彆說,這女鬼的指甲竟然有鐵鍁這麼大。”
三人馬上回村,找到了張姓墳主。張家的人一聽,呼啦來了上百人,老表將昨晚的情況反複說了好幾遍,村民一陣唏噓。
究竟是盜墓,還是真的遇上了鬼。
那個時候,家裡頭有事不興報警,都找大隊。
大隊乾部是有文化的,他親臨現場,很快給了結論——墓被盜了。
墳主的家人哭天搶地,將盜墓的人罵得狗血淋頭,最後不得不請人開棺,重新規整屍骨,修葺墳墓。
盜墓一直是一個隱蔽的行當,畢竟是掘人祖墳,很不光彩。就算村子出了一兩個土夫子,也是夜深人靜出動,很少為外人所知,隻有世代相傳的盜墓世家才會為人熟知。
與我們村相連的謝集村有一戶知名的土夫子,爺爺是乾這行的,爸爸是乾這行的,兒子還是乾這行的。不過多年來沒有挖過大墓,專門偷襲十裡八鄉的土財主墓,倒也斬獲頗豐。這種盜竊有主墓的行為,讓他們家臭名遠揚,因此,但凡是誰家墓被掘了,謝集的豁牙子老謝就會成為第一懷疑對象。
老謝一家很少會被冤枉,所以謝家爺爺、爸爸都被人打死了,豁牙子早早就繼承了先輩的衣缽。他已經充分吸取了先輩的血淚教訓,絕不在周邊動手。不過,這也給他帶來了問題,就是離開了老家,不知道哪個墓有錢,所以常常走空。
這次,我們村張姓墓被盜,謝集豁牙子立即成為第一嫌疑人。墓主兒子尚在世,姓張的立即糾集本家兄弟、子侄打上門。誰知道到了謝集,豁牙子並不在家,門還上了鎖。這更加劇了豁牙子的嫌疑,認為豁牙子負案在逃,於是將豁牙子的門窗、桌椅全部砸了,這才回村。
事後表明,這起盜墓還真不是豁牙子乾的,當時他正在洛陽一帶拜師學藝,不過,這都不重要了,豁牙子再次回來,已經是三年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