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野外生活的第一晚,啵啵就遇到了個極為頭疼的事情。
天色漸漸暗下,啵啵帶著蕭銘霄進了一個破廟落腳,可她指使他去搬被褥進入破廟時,他卻盯著啵啵看了幾秒,那雙空洞的眼睛裡,恐懼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迅速擴散開來!
“嗚——!!!”
一聲純粹驚恐的低聲嗚咽突然從他喉嚨裡響了起來,在寂靜的窩棚裡回蕩,震得啵啵耳朵嗡嗡響!
這哭聲…也太…太稚嫩了!完全不像一個成年男人,更像一個四五歲受了驚嚇的孩子!
啵啵目瞪口呆!
蕭銘霄一邊驚天動地地抽泣著,一邊像受到巨大驚嚇般,手腳並用地往後縮!
高大的身軀笨拙地蹭著地麵,將自己團團抱住,像是特彆害怕被傷害的樣子。
他臉上那道猙獰的刀疤因為哭泣而扭曲,顯得相當駭人,可配上他那雙受了巨大驚嚇用滿含淚水的眼睛,讓啵啵頓時不知所措。
“嗚…怕…怕怕…黑…黑黑…”他一邊哭,一邊含糊不清地、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破碎的音節,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顫抖。
“彆哭!彆哭啊!”啵啵趕緊爬起來,湊過去,伸出手臂輕輕環抱著他,站起來的高度跟他坐著也差不多高了,“不怕不怕!你看,我是啵啵!不是壞人!”
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想去碰碰他的胳膊。
“嗚哇——!!!”
阿醜哭得更凶了,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揮開啵啵的手,巨大的力量差點把啵啵掀個跟頭!
“走開!壞!壞壞!怕!黑!嗚嗚嗚…”
原來是怕黑啊!
“不黑不黑!你看!”
啵啵靈機一動,目光落在角落堆著些廢棄的木頭上,她撿起兩根相對乾燥、粗細合適的短木棍,然後把布條的一端緊緊纏在一根木棍上,纏了厚厚一層,又抓起地上一些乾燥蓬鬆的爛草和細小的木屑,小心地塞進纏好的布團裡,最後拿出提前備好的火柴。
“噗”地一聲輕響,一簇極其微弱、黃豆大小的橘黃色火苗出現在木棍頂端!
呼!
乾燥的布頭和草屑瞬間被點燃,一團溫暖、跳躍的橘紅色火光亮了起來!
“看!亮亮!不怕!有火!暖和的!”啵啵舉著火把,聲音也放得又軟又糯,模仿著哄小孩的語調。
“亮…亮亮…”他停止了哭泣,抽噎著,含糊地重複著啵啵的話。
他伸出臟兮兮的大手,試探性地、小心翼翼地想要去碰觸那溫暖的光源。
“對!亮亮!暖和的!”啵啵趕緊把火把拿近一點,讓他能感受到熱度,但又不至於燙到,“不怕了哦,阿醜乖,有亮亮陪著呢!”
阿醜是她突然想到的一個名字,畢竟他現在也算不上好看,正好借起名字,出出氣,哼!
阿醜那雙懵懂的大眼睛眨了眨,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剛才的驚恐像潮水般褪去,一種全然依賴的情緒慢慢浮了上來。
這會兒放鬆下來了,啵啵才感覺到小胳膊有些脹痛,借著火光,她看到左手臂後麵有一片紅紅的,應該是剛才被爹爹推倒時不小心撞到了。
這傻爹力氣真不是蓋的!
她沒好氣地解釋:“阿醜,你是我爹爹,你得保護我,懂嗎?”
阿醜很顯然不懂,偏著頭看她。
啵啵不甘心,繼續解釋:“你可是咱們蕭家族譜上的第一人,是開國之初被封名的靖賢王啊!是族譜裡供奉在首頁、戰功彪炳、傳說中如同神祇般的人物!你懂嗎?”
阿醜依舊沒反應,啵啵打算放棄。
接下來的幾天,啵啵徹底開啟了“萌寶養爹”的艱難副本。
比如說,這天一早,她正睡得香著呢,阿醜就把她搖晃醒,說要讓她陪自己玩。
啵啵忽視他這個要求,打算先洗乾淨他的小黑臉。
她頂著昏昏沉沉的腦袋,拿著好不容易用雪水浸濕的破布條,踮著腳去夠阿醜那張臟兮兮的疤臉,還刻意避開了傷口,即使如此阿醜,還是會疼的齜牙咧嘴。
啵啵不滿地製止:“阿醜!低頭!不許動!”
阿醜開始很抗拒,扭來扭去像頭不聽話的大熊:“涼!不要!”
啵啵板臉:“不擦臉,沒飯吃!”
威脅果然有效果,尤其是跟吃的有關的,阿醜聽見瞬間蔫了,委委屈屈地低下大腦袋,任由啵啵像擦桌子一樣在他臉上用力搓,布條很快黑得不能看。
啵啵衝洗了下布條,頭也沒抬的對阿醜說了句:“手給我。”
阿醜覺得洗手還算好玩,會主動把手伸進冰冷的河水裡攪和,濺啵啵一身水花,氣得啵啵跳腳。
沒出半個時辰,剛想補覺的啵啵又被打斷——院子裡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啵啵坐起身,看到阿醜早已跑到了院中,對著地上的一個爛樹皮好奇,下一秒,就看到他撿起樹皮往嘴裡塞。
啵啵大吼:“阿醜!放下!那不是吃的!是臟樹皮!”
可阿醜一點消停不了。
“阿醜!雪不能吃!肚子痛痛!”
“阿醜!那是狗屎!快吐出來!!!”
啵啵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衝過去摳傻爹的嘴……
每次成功阻止一場“食物”危機,啵啵都像打完一場仗,累得直喘氣,一天下來心裡吐槽了不下800次。
“帶娃也太難了吧!怪不得那麼多年輕人不願意生娃呢!”
午飯是野菜熬湯摻了點鹽,雖然還是有些寡淡,可好歹不那麼澀也更暖胃了,啵啵內心還是有些自豪的。
可……阿醜的胃口大得驚人,一鍋湯都不夠他一個人喝的!啵啵隻得又給他了兩個糙米餅,瞬間覺得即便他乾的多,但一點也不又心疼他。
但最讓啵啵心力交瘁的,是晚上。
哄睡。
阿醜怕黑,怕得要死,隻要天一黑下來,窩棚裡光線一暗,他就開始不安地扭動,往啵啵身邊使勁擠,嘴裡發出不安的嗚咽聲。
“黑…怕怕…啵啵…怕…”
啵啵會點燃一小堆篝火,然後開始了哄睡項目。
“阿醜乖,不怕,有火呢,亮亮的。”啵啵像個小大人一樣,拍著自己鋪好的乾草堆,“來,躺下,睡覺覺。”
阿醜會乖乖躺下,但一定要緊緊挨著啵啵,一隻大手還要固執地抓著啵啵的胳膊或者衣角,看起來很乖。
啵啵隻能側著身,蜷縮在他龐大的身軀旁邊,像個小暖爐。然後,她開始搜腸刮肚地回憶前世聽過的兒歌、童話故事。
“從前啊…有個大森林…裡麵住著小兔子…”啵啵的聲音放得又輕又柔,在寂靜的夜裡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