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伯好！”嘟嘟還是比較喜歡秦川的，因為他一直護著阿娘。
“大師伯好～”啵啵跟著嘟嘟一起喊，隻不過聲音更糯更軟。
秦川的目光淡淡掃過一大二小站在一排，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當他的視線落在沈青禾身上時，那份冷硬似乎才稍稍融化了一點點，但也僅僅是一點點。
“青禾。”他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低沉、簡潔，沒什麼情緒起伏。
“大師兄。”沈青禾微微一笑，態度自然熟稔，“你也在這邊？”
“嗯。”秦川應了一聲，目光再次落在沈青禾身邊的啵啵身上。
那審視的目光帶著慣常的嚴肅，像在評估一株藥材的品相。
啵啵被他看得有點小緊張，下意識地往沈青禾腿邊縮了縮，小手攥緊了阿娘的衣角。
這個大師伯，看起來好凶啊！像學堂裡最嚴厲的夫子！她心裡的小鼓咚咚敲起來。
秦川似乎沒在意小女孩這點細微的退縮，他的目光很快又移開，投向嘟嘟剛才所指的那片石壁：“那片石壁下的石斛，品相尚可，但今年生得稀疏了些。”他言簡意賅地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沈青禾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仔細看了看，點頭讚同：“確實。大師兄采得如何了？”
“尚可。”秦川依舊是惜字如金，拍了拍自己背後那個裝得頗滿的藥簍。
眾人便一同朝那片濕滑的岩壁走去。
岩壁下，光線更加幽暗。
石縫裡、濕潤的苔蘚覆蓋處，零星生長著一些植株。
莖稈呈黃綠色，一節一節，葉子細長，正是石斛。
正如秦川所說，數量不多，而且大多植株細小，品相一般。
織織已經開始小心翼翼地攀著濕滑的石頭，去采摘那些位置較低的石斛。
沈青禾也選了一處，拿出藥鋤準備動手。
秦川則站在稍遠處，目光如炬地掃視著更高處、更險峻的石縫，似乎在評估哪些值得冒險一采。
啵啵個子小，幫不上采摘的忙，但她也沒閒著。
她牢記著阿娘剛才教過的辨認要點，小腦袋仰得高高的，睜大了眼睛，像掃描儀一樣仔細地搜尋著附近所有符合“石斛”特征的植物。
莖稈顏色、葉子形狀、根部的狀態……她一項項在心裡核對。
嘟嘟看著她，好奇她在看什麼。
忽然，她的目光被岩壁底部、一片被濃密滴水蕨完全覆蓋的陰影處吸引了。
那裡光線極暗，濕漉漉的，幾乎看不清什麼。
但啵啵超強的視力捕捉到了一點點異樣——在厚厚的、墨綠色的蕨葉縫隙深處，似乎有一抹極其細微的、不同於周圍苔蘚的暗紫色光澤一閃而過。
那是什麼？
啵啵的好奇心被瞬間點燃。
她記得阿娘說過，石斛是黃綠色的，那暗紫色肯定不是石斛！
但阿娘也說過，這深山老林裡，藏著很多珍貴的寶貝草藥！
嘟嘟察覺到她的異動，順著她的目光向上看。
“啵啵，你看到什麼了嗎？”
“哥哥，我去給你摘個驚喜來，你乖乖等我好不好？”
哄慣了爹爹，這時候不經意地表現出一副哄孩子的模樣，她自己沒察覺，嘟嘟倒是被她哄得耳根子一軟。
乖乖等？嘟嘟自然選擇乖乖聽話。
啵啵立刻像隻發現鬆果的小鬆鼠，蹬蹬蹬地跑到那片濃密的滴水蕨前。
小手毫不猶豫地伸進去，小心翼翼地撥開那些濕漉漉、帶著冰涼水珠的寬大葉片。
“啵啵，小心點，那裡濕滑！”沈青禾注意到了她的動作，連忙提醒。
啵啵含糊地應了一聲“嗯嗯”，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下。
隨著幾片碩大的蕨葉被撥開，陰影處的情形顯露出來。
隻見緊貼著冰冷的岩石根部，在厚厚的、吸飽了水分的苔蘚簇擁下，生長著幾株奇特的植物。
它們的莖稈非常短小，近乎匍匐在地，呈現出一種深沉內斂的紫黑色，隱隱泛著玉石般溫潤的光澤。
莖稈頂端，簇生著幾片厚實得近乎肉質的橢圓形小葉片，葉片邊緣鑲嵌著一圈極其細微的金色毫芒，在幽暗的光線下，那金邊仿佛在呼吸般微微閃爍。
更奇特的是，在莖稈中段，環繞著幾圈細密的、如同星辰般排列的暗銀色環狀紋理。
啵啵的小心臟砰砰直跳，調動起腦海裡儲存的所有關於藥材的碎片知識。
顏色深紫帶金邊，環紋如星……阿娘好像隨口提過一句！叫什麼來著……石什麼……星……
“七星紫紋石斛！”一個低沉而帶著罕見激動的聲音突然在啵啵身後響起，驚得她小手一抖。
啵啵猛地回頭。
隻見大師伯秦川不知何時已經蹲在了她旁邊，那張萬年不變的嚴肅麵孔上，此刻竟清晰地浮現出震驚和難以置信的神色。
“真的是……七星紫紋石斛！”秦川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在離那植株還有一寸距離的地方停住，像是怕驚擾了這沉睡的珍寶。
“大師兄，你確定？”沈青禾也聞聲快步走了過來，蹲下身，當她看清那幾株小東西時，清麗的臉上同樣露出了震驚和喜悅，“天！真的是它！這……這都多少年沒在穀外發現過野生的了？”
織織和嘟嘟也圍了過來，好奇又敬畏地看著，顯然也知道此物的珍貴。
秦川看向啵啵，那目光不再是審視，而是充滿了驚奇和探究：“小家夥，你是怎麼發現它的？”他指了指那幾乎完全被滴水蕨覆蓋的角落，“藏在這麼深的地方。”
啵啵被大師伯這突如其來的“溫和”目光看得有點懵，小手下意識地揪著自己的衣角。
她眨巴著大眼睛，實話實說：“啵啵……啵啵在幫阿娘找石斛呀！阿娘說石斛是黃綠色的，啵啵就到處看黃綠色的草。然後……然後就看到那裡麵，”她伸出小手指了指那堆茂密的滴水蕨，“有一點點紫色的小光光在閃！啵啵就想看看是什麼寶貝！”她的聲音帶著孩童特有的天真和發現秘密的興奮。
“紫色的小光光？”秦川重複了一句，眉頭微蹙，顯然不太相信什麼“光”的說法，但啵啵發現的位置確實極其隱蔽，這份觀察力實在驚人。
忽然，他那張線條冷硬的臉上，向上牽動了一下嘴角。
“眼神很好。”他言簡意賅地評價道，聲音低沉，卻沒了之前的冷硬，反而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度。他看向沈青禾：“青禾，你女兒和你一樣優秀。”
沈青禾看著女兒，眼中滿是溫柔和驕傲，她伸手揉了揉啵啵的頭發：“啵啵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