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釜底抽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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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嗎,懷瑾哥哥?”

秦望舒的聲音又甜又軟,像裹著蜜的毒藥。

她要的,就是將這匹前世攪弄風雲的孤狼,自此刻起,就套上她親手打造的枷鎖。

若他有半分異動,她會毫不猶豫,親手擰斷他的脖子。

這話一出。

花廳裡針落可聞。

蘇文越那張因得意而漲紅的臉,血色一寸寸褪儘,最後化為鐵青。

孫夫人保養得宜的臉上,那溫婉的笑容瞬間凍結、碎裂。

而站在風暴最中心的蘇懷瑾,那張冷峻如雕塑的臉,終於有了一絲活氣。

他垂下眼,視線落在秦望舒那隻還拍在他手臂上的小手上。

那隻手,又白又細。

可落在他身上的感覺,像一條冰冷的毒蛇,順著布料鑽進皮膚,激起一陣生理性的惡心。

住她那兒?當他是什麼?

從小到大,他就是一件工具。

被母親用來討好蘇文越,被蘇文越用來炫耀功名,爭權奪利。

可現在,這個叫秦望舒的小丫頭,竟也想把他當成一個可以隨意擺弄的玩物!

何其荒謬!

何其……可笑!

蘇懷瑾深埋於骨血的傲氣與戾氣,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

他垂在身側的手,在寬大的袖袍下猛然攥緊。

一股壓抑的殺氣,無聲彌漫。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隻要自己伸出手,就能輕易折斷眼前這截雪白脆弱的脖頸。

秦望舒清晰地感覺到了他肌肉的緊繃與那幾乎凝成實質的殺意。

她非但沒怕,反而得寸進尺。

用那根纖細的食指,在他僵硬的手臂上,輕輕地,畫了一個圈。

動作輕佻,近乎羞辱。

她臉上那抹天真無害的笑容反而更盛。

“懷瑾哥哥,你怎麼不說話呀?是不願意嗎?”

“放!肆!”

蘇文越終於從齒縫裡擠出了聲音,一聲怒吼,震得眾人耳膜嗡嗡作響!

“秦望舒!誰給你的膽子!”

他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秦望舒的鼻子,唾沫橫飛。

“懷瑾是我蘇文越的兒子!是我二房記了名的嫡子!”

“他的住處,他的前程,幾時輪到你一個……你來置喙!”

“外人”兩個字終究是沒敢當著蘇臨淵的麵吼出來,但那意思,已然昭然若揭。

滿堂噤若寒蟬。

蘇沐雪的臉蒼白一片,雙手絞著衣袖,她不明白,秦望舒為何要如此行事,這簡直是大逆不道。

另一邊,蘇雲溪表麵不動聲色,手卻已經按在了腰間軟鞭上,鳳眼微眯,隻要秦望舒落入下風,她隨時準備發難。

角落裡,蘇晚星那把合攏的白玉折扇,在掌心“啪、啪、啪”地輕敲著。

這一手釜底抽薪,真是又狠又妙!

秦望舒仿佛被蘇文越的怒吼嚇到了,手一鬆,怯生生退後一步。

她委屈地望向主位上的蘇臨淵,眼圈說紅就紅,聲音帶上了哭腔。

“祖父……孫女沒有胡說。”

她低下頭,攪著衣角,像個做錯事急於辯解的孩子。

“孫女隻是……隻是功課太差了。”

“文閣的夫子不喜歡我,族學裡的哥哥姐姐們也都不理我。”

“祖父不是一直為孫女的學業發愁嗎?”

她猛地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蘇臨淵,滿是孺慕和依賴。

“現在懷瑾哥哥來了!他是解元郎!”

“讓他住進蘭園,孫女隨時都能請教,功課定能一日千裡!這難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嗎?”

“孫女所為,皆是為了不辜負祖父的期許,為了給蘇家爭光啊!”

這番歪理,荒唐得讓人發笑!

可她偏偏是用最認真,最誠懇的語氣說出來的。

蘇文越氣得眼前陣陣發黑,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你……你強詞奪理!”

他指著秦望舒,又轉向主位上的蘇臨淵,聲音悲憤。

“父親!您看看她!她哪裡是為了學業,分明是想羞辱我們二房!羞辱懷瑾!”

“讓一個堂堂解元郎,未來的狀元之才,去給她當陪讀?”

“傳出去,我蘇家的臉麵何在!朝中同僚又該如何看我蘇文越!”

秦望舒眨了眨眼,一臉無辜。

“二叔這是什麼話?”

“能者為師。懷瑾哥哥學問好,教導我這個不成器的妹妹,怎麼就成了羞辱?”

她歪著頭,天真地反問。

“難道在二叔眼裡,女兒家的學問,就不重要嗎?”

“還是說,二叔覺得,為了您一人的臉麵,便能置整個蘇家的未來於不顧?”

歪理胡說,卻字字誅心。

蘇文越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孫夫人見狀,連忙上前打圓場:“望舒,你誤會你二叔了。”

“你二叔也是為了懷瑾好,懷瑾他剛回府,舟車勞頓,還需要備考春闈,實在不便。”

“況且男女有彆,他一個男子住到你的院子,傳出去於你名聲有礙。”

秦望舒看向她,笑了。

“二嬸多慮了。”

“蘭園雖是我的院子,可我現在住在霽月閣。”

“那園子許多廂房空著也是空著,正好給懷瑾哥哥住,寬敞又清靜。”

她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冷,目光直刺孫夫人。

“還是說,二嬸覺得,我蘭園的下人,會照顧不好一個新來的哥哥?”

孫夫人的笑容,徹底僵在臉上。

蘭園的下人?

誰不知道蘭園的下人剛剛被這個瘋子血洗過一遍!

讓蘇懷瑾住進去,豈不是將二房的命根子,直接送到了她嘴邊?

這丫頭,步步為營,滴水不漏!

就在這時。

一直沉默的蘇懷瑾,忽然動了。

他抬起頭,向前一步,目光直直地看向主位上那個始終不動如山的老人。

他再次跪了下去。

膝蓋磕在地板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咚”。

“孫兒,聽憑祖父安排。”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到了蘇臨淵身上。

蘇臨淵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他沒有看地上的蘇懷瑾,也沒有看氣得快要昏厥的蘇文越。

他的視線,落在了秦望舒的身上。

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平靜無波,卻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

花廳內,連熏香燃燒的微弱聲音都清晰可聞。

許久。

他緩緩放下茶杯。

茶杯與桌麵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嗒”,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他開口了。

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文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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