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捧“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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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兄長,又是解元郎,日後前途無量。她們姐妹倆,理應敬著你,護著你。”

蘇雲溪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

她死死瞪著主位上的祖父,又看了看那個似乎還沉浸在感動中的蘇懷瑾,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了秦望舒身上。

秦望舒卻仿佛沒有聽出祖父話中的機鋒。

她臉上掛著甜美乖巧的笑容,對著蘇懷瑾,盈盈一福。

動作標準,姿態優雅。

“望舒,多謝懷瑾哥哥。”

她的聲音又軟又糯,聽不出半分被貶低的怨懟。

蘇雲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就這麼認了?

蘇懷瑾也愣住了,他看著秦望舒,眼中滿是複雜難辨的情緒。

秦望舒卻直起身,轉而看向主位上的蘇臨淵,那雙清亮的眸子裡,滿是孺慕與天真。

“祖父說的是。”

“懷瑾哥哥是咱們蘇家的麒麟兒,是解元郎,更是日後要上朝堂,為君分憂,為我蘇家光耀門楣的頂梁柱。”

她一番話,將蘇懷瑾捧上了雲端。

蘇文越若是聽見,怕是會當場笑出聲來。

而蘇雲溪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死結。

秦望舒卻話鋒一轉,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擔憂。

“正因如此,哥哥的身子骨,才更是重中之重。”

她一臉認真地看著蘇臨淵。

“祖父您想,哥哥日後要麵對的,是朝堂的風波,是官場的傾軋,沒有一個好身板怎麼行?”

“我們做妹妹的,不能為哥哥其他的事,能做的,也就是替祖父您,替二叔二嬸,時時看顧著哥哥的飲食起居,讓他能安心讀書,康健順遂。”

她頓了頓,又轉向蘇懷瑾,眼波流轉,笑意盈盈,仿佛一個全心為兄長著想的貼心妹妹。

“所以,這百年參王,我們姐妹倆,是沾了哥哥的光。”

“但也是借著哥哥的光,為哥哥‘試藥’,替哥哥‘分憂’呢。”

“日後,但凡有什麼滋補的好東西,都該讓我們姐妹先嘗嘗。”

“若是好的,再給哥哥送去。”

“若是不好的,也免得傷了哥哥這解元郎的千金之軀。”

“懷瑾哥哥,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一番話說完。

蘇雲溪那擰成死結的眉頭,緩緩鬆開了。

她看著秦望舒,眼中的怒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震驚與恍然的神色。

原來是這樣。

她就說,秦望舒怎麼可能吃這種虧!

蘇懷瑾更是如遭雷擊。

他剛剛才被祖父的關懷與榮寵衝昏了頭腦,此刻被秦望舒這番話點醒,後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他明白了。

祖父的“捧”,是蜜糖,也是毒藥。

是離間,也是試探。

而秦望舒,用一種更巧妙的方式,將這份“捧殺”的毒,輕描淡寫地化解了。

她非但沒有被離間,反而將他們三人的關係,用“試藥分憂”這個名頭,捆綁得更緊。

從今往後,他蘇懷瑾吃什麼,用什麼,都得先經過她們姐妹二人。

蘇臨淵看著秦望舒,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裡,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欣賞。

許久。

他低聲笑了起來。

“好。”

“好一個‘試藥分憂’。”

他站起身,不再看三人。

“不錯。”

蘇白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身後跟著兩個小丫鬟。

一人端著三盅精致的白瓷燉盅,揭蓋時藥香撲鼻,湯色澄金。

另一人端著一個大湯碗,裡麵是剛剛做好的魚丸湯,乳白的湯汁上飄著幾點翠綠的蔥花,香氣撲鼻。

三盅參湯,一份魚丸湯,不多不少,正好應了秦望舒那番話。

“你們慢慢享用,”蘇臨淵擺了擺手,“那魚頭,就歸我了。”

說罷,他背著手,緩步離去。

廳內隻剩下三人。

氣氛變得微妙,隻有銀勺與瓷碗偶爾碰撞的輕響,在空曠的廳內回蕩。

蘇雲溪最先打破沉默,她拿起湯勺,大大方方地給自己盛了一碗魚丸湯,又端過一盅參湯。

“吃吧!”

她瞥了一眼蘇懷瑾,語氣帶著一絲戲謔,“彆辜負了望舒妹妹替你‘分憂’的一片苦心。”

蘇懷瑾垂下眼簾,遮住了眸中翻湧的情緒。

他沉默地坐下,端起那碗參湯,用銀勺小口地吃著。

動作斯文,卻帶著一種無聲的壓抑。

秦望舒也坐了下來,安靜地喝著那碗象征著“聯盟根基”的魚丸湯。

湯汁鮮美,魚丸彈牙。

可這頓飯,三個人都吃得心事重重。

一頓飯,在沉默中結束。

三人各自散去,誰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

聽雨閣。

蘇家最精致的院落之一,此刻成了蘇懷瑾的居所。

閣內燃著清苦的藥香,與名貴的檀香混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味道。

蘇懷瑾坐在書案前,攤開一卷書,目光卻久久無法聚焦在那些文字上。

腦海裡,反複回響著秦望舒那句“是不是這個道理”。

他閉上眼,揉了揉眉心。

這個秦望舒,比他想象中,要可怕得多。

一個輕巧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

是他的書童,墨軒。

“公子,晚膳想用些什麼?小的這就去廚房安排。”

墨軒躬著身,姿態恭敬。

“不必了。”

蘇懷瑾擺了擺手,聲音有些疲憊。

“在祖父那裡用過了參湯和魚丸湯,已經飽了。”

“是。”

墨軒應了一聲,躬身退下。

夜色漸深,窗外的風聲也愈發淒厲。

蘇懷瑾強迫自己靜下心,剛看完一篇文章,房門,又被敲響了。

還是墨軒。

他提著一個朱漆食盒,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他將食盒放在桌上,慢條斯理地從中取出一隻白瓷湯碗。

碗裡,是冒著熱氣的湯羹,不知是什麼做的,油光發亮,香氣撲鼻。

“請公子喝湯。”

墨軒的聲音平穩無波。

蘇懷瑾的眉頭皺了起來。

“我說了,已經用過了。”

墨軒的頭垂得更低了,聲音卻不卑不亢。

“二爺惦記公子身體,特意吩咐廚房,為您做的藜蘆燉野雞湯羹。”

“二爺說,您自小身子弱,參湯雖好,卻性烈,不如這碗湯來得實在。”

蘇懷瑾的動作,停住了。

他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伸出手,接過了那碗湯。

湯還很燙。

他將湯碗放在一旁,準備等它涼一些再喝。

可他抬起頭,卻發現墨軒還站在原地。

沒有離開的意思。

那雙眼睛,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也看著那碗湯。

蘇懷瑾心中了然。

父親的關心,總是如此。

他不再猶豫,雙手捧起那隻滾燙的湯碗,仰起頭,將那碗味道苦澀的湯藥,一飲而儘。

滾燙的液體滑過喉嚨,灼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他麵不改色地放下空碗。

“好了。”

墨軒這才露出一個恭敬的笑容,收拾好食盒,躬身退了出去。

蘇懷瑾坐在原地,許久未動。

窗外的風,仿佛吹進了他的心裡,一片冰冷。

……

夜半。

暖閣內。

秦望舒被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隱約的哭喊聲驚醒。

她猛地睜開眼,坐起身。

黑暗中,一道素白的身影瞬間出現在床前。

是錦瑟。

“何事喧嘩?”

秦望舒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錦瑟的聲音壓得很低,卻透著一股不同尋常的凝重。

“回小姐。”

“聽雨閣那邊,出事了。”

“懷瑾少爺,怕是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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