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日。
出乎所有人意料,天啟起床了,氣色居然有些紅潤。由張皇後扶著在花園裡散步了好一會,才回宮。
天啟還召見了內閣大臣,英國公和監察禦史曹思誠,詢問了朝政。
所有人都驚喜無比,天啟終於挺過來了。
小太子同樣驚喜無比,飛快的跑向乾清宮。
他寧願自己的安排是無用功,也期待天啟能健康。
小朱仔細端詳了下天啟爸爸,果然氣色不錯。
你妹的張介賓,沒想到你也能誤診,嚇壞本宮了。
天啟大好的消息讓整個皇宮都充滿喜悅,陽光普照。
還有更喜上加喜的事,段純妃感到陣痛,都見紅了。
天啟也很高興,他又要有個兒子了。
張皇後趕緊招呼人往段純妃宮裡趕去。
天啟擁著兒子,“你看給你弟弟取名叫慈烯怎麼樣?”
“好啊。”
但小朱心裡吐槽,老爸你還能玩出花取名不成?隻能元素周期表唄。
“嗯,炅兒你是太子,也是兄長,你以後可要善待你弟弟。”
朱慈炅猛點頭。
但一想,不對啊,還沒出來呢,萬一是個妹妹怎麼辦?
段純妃折騰了大半天,小朱都困了,才得消息。
果然烏鴉嘴最靈驗,是個公主。
也不知道父皇會不會高興,反正公主也挺好的,自己又不重男輕女。
放下了心中枷鎖,多日壓力一掃而空,小朱甜甜入睡。
下半夜,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任皇貴妃一臉恐懼的搖醒了朱慈炅。
朱慈炅揉了揉眼睛,終於看清眼前的人。
王體乾?
心中頓時如冰激了一下。
“父皇?”
王體乾眼角含淚,點了點頭。
朱慈炅麻木的任由任妃和宮女幫他穿好衣服。
王體乾伸手要抱他,他拒絕了。
冷漠的眼神不似幼兒。
或許從這一刻開始,屬於他的挑戰和考驗終於來了。
“傳東宮屬官。”
朱慈炅很冷靜,轉頭又問:“通知閣老們了嗎?誰在乾清宮主持大局?”
王大璫有些呆,三歲的太子怎麼給人好老練的感覺。
“已經有人出宮了,是皇後娘娘在乾清宮。”
東宮諸內監全員出現,小太子就在床頭發號施令。
“劉若愚,你去找方懋昌,陳震亨,太子護衛親軍全員集結。披甲持械,乾清宮外集合,今夜乾清宮許進不許出。你持太子印隨軍,有敢阻攔者,殺之。
邱致中,你去找衛時忠、駱養性,然後去北鎮撫司找許顯純,本宮要接管錦衣衛,許顯純膽敢不從,殺之。
李繼周,王坤,你兩去禦馬監,找李朝欽,本宮要接管忠勇營。不從者,殺之。
王之心,你去禁軍傳大明太子諭令,今夜無太子令出宮者,儘數誅之。
高啟潛,你持孤令牌帶人親自去請英國公張維賢,成國公朱純臣,駙馬都尉劉有福入宮。然後你們不必回宮,去京師城門等候。若事情有變,你們出京,發大明皇太子令,號召天下勤王。
盧九德,你帶人留守啟祥宮,護孤母妃安全。
方正化,你奉太子劍,譚進領其餘人等著內甲藏械隨本宮左右。
都清楚了嗎?”
“謹遵太子諭令。”所有人齊齊跪倒。
任皇貴妃都看傻了,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大明皇太子的威風。
“王大伴,走吧!”
朱慈炅看著也有些發呆的王體乾輕輕開口。
天啟還活著,眼中不舍的望向浩浩蕩蕩冷臉而來的小太子,突然笑了。
“皇後扶朕起身。”
朱慈炅急忙前撲,抓住天啟的手,阻止他起身,“父皇!”淚水卻控製不住。
天啟望向龍床前一清瘦老者,“來先生,此朕嘉兒,可繼大統。”說著把太子小手放到來宗道手中。
“臣已知,皇上且安心,內閣諸公很快就到了。”
來宗道也無比難受,本來以為天啟已經大好,內閣今夜也就留了他一人。
張皇後爬在床沿已經哭得不能起身。
禦醫輕輕扭動插在天啟身上的銀針,顯然,他們為了等來太子,給天啟使用了手段強行續命。
天啟手掌撫過太子頭頂,“炅兒,原諒父皇,沒能等你長大。”
“父皇。”
“大明就交給你了。炅兒,父皇知道你極有主見,但是也要多聽你母後和幾位先生的話。做任何事都不要太急,你還小,有的是時間。”
“孩兒一定牢記。”
天啟又掙紮著想要去夠皇後,指尖卻隻劃過張皇後的長發。
皇後一張淚臉抬起頭。
“皇後,朕好痛!”天啟又閉上了眼。
禦醫抬頭,“娘娘,殿下?”
張皇後牙都要咬碎,雙手死死抓著床沿,一言不發。
小太子最後看了眼天啟,點點頭,又抬頭望天。
禦醫拔出銀針,天啟雙腳一蹬,再沒了氣息。
張後猛的撲上前,似乎還想挽留。
來宗道沉默下跪。
朱慈炅努力站直,想讓自己看起來更高一點。
王體乾跪倒,帶著哭聲的高喊:
“皇上龍馭賓天!”
乾清宮、鐘樓、太廟鐘聲同時響起,第一輪三十六響時,內閣終於進到大內。
孫承宗瞬間呆立,內心充滿黯然和憂傷。大明真是多災多難,又要迎來一個幼兒皇帝嗎?
三輪一百零八響鐘聲敲完,天色已經朦朦,有霞光露出,朝陽已在路上。
換好孝服的朱慈炅在偏殿盯著麵前跪著的劉應坤和許顯純,
“孤可以信任二位嗎?”
劉許二人對視一眼,皆跪下,“遵殿下吩咐。”
“那好。劉公公,你去請信王入宮。許都督,你去請其餘在京諸王入宮。所有人暫且於交泰殿安置,不許走動,以免驚擾宮人。你們明白?”
重新走進寢宮的小太子正好聽到暫掌內閣的孫閣老對悲傷的張皇後道:
“臣等且下去草擬遺詔。”
朱慈炅忍不住打斷,高聲道,“黃首輔怎麼還不來?誰準他辭職了?李永貞,你親自去請。告訴他,再不來孤就送他去陪父皇。”
四大閣臣齊齊一驚,皆恭身施禮。
孫閣老又對太子道,“臣等想先回內閣草擬遺詔。”
“去傳翰林諸臣進殿,來先生親耳聽到父皇遺詔,由你主持,就在這裡。”
孫承宗忍不了稚子胡來,高聲抗議,“殿下,遺詔要由內閣草擬。”
小太子打量了一下剛剛進殿正準備狂抹眼淚的諸位勳貴,又望向次輔大人,冷笑道:
“孤已經下令今夜乾清宮沒有孤的命令隻許進不許出,大明太子也不能朝令夕改吧?
還是來公忘了剛剛父皇臨終前的叮囑?
又或者諸位先生打算來次景泰舊例?
不過,諸位恐怕不知,孤剛剛令東廠和錦衣衛去請在京諸王進宮了。
孫先生是父皇生前信重之臣,父皇遺體未寒,內閣這就要欺孤兒寡母嗎?
孫閣老,莫非要逼孤去宮門外高呼一句‘為朱氏者左袒’?”
孫承宗做夢也沒有想過會聽到太子這番話。
施鳳來,李國普,來宗道俱都感到如山的壓力撲來,四人連忙下跪。
英國公張維賢又一次幸運的開口,“臣請太子於陛下靈前繼皇帝位!”
孫承宗這才知道自己等人犯了何等錯誤,連忙補救,“臣等請太子於陛下靈前繼皇帝位!”
朱純臣,劉有福,王體乾,劉若愚,殿中餘人紛紛跪倒,“請太子於陛下靈前繼皇帝位。”一時間,連掩淚不止的張皇後都側目,看著有些陌生的小太子。
“炅兒允了吧。”見朱慈炅半天不應,忙開口勸道。
小朱才氣鼓鼓的開口,
“依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