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純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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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上午,朱慈炅和徐光啟聊了很久,甚至過了午餐時間。因為朱慈炅有午睡習慣,困意止不住才終止了這場君臣對話。

事後朱慈炅和徐光啟都很後悔,因為沒有人記錄這場對話。聊的東西太多太廣,當時脫口而出,事後怎麼都回憶不起具體細節。

這個時候,朱慈炅就很懷念高起潛了,因為高伴伴的速記功力和硬筆書法都鍛煉出來了。當時在場的小姨媽和龐天壽都隻是十來歲的孩子,房袖完全文盲,龐天壽還在內書堂讀書。

房袖和龐天壽都聽不懂兩個人聊天的內容。什麼道啊術的,什麼技啊器的,什麼向海圖強,什麼國之四柱,什麼科舉改製,什麼數學為王,從技術到經濟,從工業到國防,從海洋航運到星辰曆法,五花八門,亂七八糟。

徐光啟簡直驚呆了,這世界上莫非真有天授?

我陛下學貫中西,天文地理,數學物理,生物醫學,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博學,這世界除了我陛下誰還配這個詞。

我陛下當真是經天緯地,學究天人。

朱慈炅也對徐光啟印象翻天覆地,他的很多現代想法在老徐口中完成了大明本土化。

我大明已經如此開放包容了嗎?士大夫非敵乃助,在徐光啟身上得到了驗證,他的謹慎不是曆史的局限,而是政治的必然。

人才,我大明不缺人才,缺的是朕的慧眼識珠。

我大明真的得天獨厚,給朕一萬個老徐,朕能統一全球。

老徐就是大明的一道光,給朱慈炅無限壓抑中帶來無儘希望。

但朱慈炅醒過來不久就清醒了,他依然要麵對這無限壓抑,否則無儘希望也會如螢火般消逝。

“傳成國公朱純臣。”

禦花園中,朱慈炅結束了拳法,在緩緩散步。

上午的很多功課沒做,下午他便自覺補上,他的自律超過了很多成年人。

朱純臣被引到朱慈炅麵前,磕頭問安。

“臣朱純臣叩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成國公一脈在大明雖然一直榮耀,但也波折不斷。從朱鳳開始,朱希忠,朱純臣的堂兄朱鼎臣,和朱純臣本人都是少年襲爵,朱純臣比朱鳳襲爵還小一歲,隻有十一歲。

他兄長早夭,他是朱應槐次子,今年二十八歲,家中還有兩個弟弟,二十四歲的朱藎臣和十八歲的朱元臣。

朱純臣能夠很小襲爵除了他老爸擔心朱家被人看輕的遺表,更多原因在於朱慈炅爺爺的“國本之爭”,勳貴被神廟用來當作對抗文臣的工具。

勳貴力量的效果當然很明顯,否則今天坐在北京的就是朱慈炅洛陽那位叔祖。

在國公這一塊,朱純臣比張維賢、徐希皋兩個老頭年輕太多了,徐希皋甚至已經有點老年癡呆了。

讓朱慈炅召見朱純臣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成國公府並沒有卷入皇店,大占皇家便宜。不管這是朱純臣老娘孫夫人的閉門自守,還是朱純臣本人的恭謹謙卑,朱慈炅都應該有表示。

朱慈炅靠近朱純臣,但沒有扶起他,反而小手在朱純臣手臂上捏了捏,還拍了拍朱純臣的大肚子,把朱純臣整不會了。

“平身吧。純臣啊,你這身看著壯實,怎麼都是肥肉?”

朱純臣一腦門汗,“陛下,臣能開兩石弓。”

“你就吹吧,哄小孩呢。朕要真拿兩石弓來,你開不了怎麼說?”朱慈炅一臉笑意的仰頭盯著他。

“陛下,臣開的是臣家裡的兩石弓。”朱純臣尷尬死了,連小孩都唬不住。

朱慈炅被他逗樂了,不知道是真覺得這話幽默還是裝出的快樂樣子。

“朕感覺,再有十年,朕就可以生擒國公了。”

朱純臣陪著笑,“陛下哪裡需要十年,現在不也可以生擒臣。”

“東平王的威風就是這樣被你敗光的?”朱慈炅突然收笑,小臉嚴肅。

朱純臣瘋狂擦汗,喏喏不能言。

“朕給你個任務,你務必完成。”

朱慈炅突然跳上花台,又快速跳下,連跳了三次,才轉身。

把朱純臣嚇了一跳,想上前保護,但看到隨侍的太監王坤一臉無動於衷,見慣不怪的模樣,悻悻收手。

“皇上請吩咐。”

“你也彆練弓馬刀劍了,朕看你就是個樣子貨。以後學昭武衛,每天起床跑步,跑夠20裡,就算合格。開始可能很難,彆追求速度,堅持下去,自然就有效果。”

朱慈炅扭腰壓腿,繼續道:“朕三歲都能五六裡,你彆連朕都不如。當然,朕還沒長成,跑五六裡不好,但朕跑過一次,確實有這個實力。”

朱純臣一臉苦意,“臣遵旨。”

“彆覺得朕為難你。朕長大了自然要去打韃子的,你也肯定要跟在朕身邊的。咱們不慮勝,先慮敗。打不過,咱們就得要跑得過。你難道還想來次平陰王的故事?”

平陰王是東平王朱能之子朱勇,死於土木堡,同樣是朱純臣的老祖。

朱純臣臉色一變,皇帝親征?又來?朱純臣目光四處掃視,隻有王坤在旁邊,幾個宮女和太監在稍遠處,應該聽不到。

“皇上,這話可彆亂說,太後會不高興的。”

“你自己怎麼說也是五軍都督府右總督,遼東防線就是個篩子你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嗎?朕實話告訴你,建虜很快就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以為朕喜歡打仗?”

朱慈炅站在一株梔子花樹下,伸手想夠頂上那朵已經開放的花朵。

朱純臣趕緊上前,幫皇帝幫花枝壓下來。

“皇上,三軍用命——”

朱慈炅隻是嗅了一下,就放開花朵。“彆扯那些沒用的,就和你開兩石弓的笑話一樣。”然後轉頭望著朱純臣:“成國公,你知道不知道與國同休是什麼意思?”

朱純臣一愣,放開花枝,樹枝彈開一片枯葉。

“簡單的點說,朕這個朱沒了,你這個朱也跑不了。彆以為你投降就能活命,你有空讀讀書,看看唐、宋的成國公在哪就知道了。朕如果投降或許還有能做個安樂公,你,就彆想了,九族都保不住的。”

朱純臣臉色一白,跪在地上,“陛下何出此言?臣家滿門忠烈啊,況且何至於此?陛下慎言啊。”

朱慈炅冷笑一聲:“你讀書少,朕不怪你,回家問問孫夫人就好,你娘比你聰明。”

說完朱慈炅轉身不再看朱純臣,小小的身影背手望天。

“不管你有用沒用,朕也隻能用你。英國公老了,你準備接手京營吧。你隻需要記住,京營不僅是大明最後的本錢,也是你九族保命的本錢。”

頓了一下,又道:“藎臣是不是生了個胖小子?讓他明天到昭武衛報道,年紀輕輕的在錦衣衛養老做什麼。元臣聽說好像身體不太好,讓他到文華殿陪世子們讀書。你自己也多讀點書,史書,兵書。”

英國公府,張維賢喂完鸚鵡,躺在自家花榭裡的躺椅上,悠閒的逗著鳥。

世子張之極匆匆過來,張維賢瞥了他一眼,“什麼事?”

張之極恭敬的幫老爺子加茶水,旁邊是一罐新開的“禦製九真養生茶”,也不知道哪個仆人笨手笨腳的,忘了蓋上蓋子。不過,他還好沒罵出來,不然肯定挨頓揍。

“不出父親大人意料,朱純臣進宮了。”

張維賢長歎了一口氣,“果然不是幼主啊。這手法和神廟如出一轍。”

“父親,那皇店?”張之極有些猶豫。

張維賢冷笑一聲,端詳著兒子。“老夫死後,你真的能維持住英國公府這麼大家業?既然伸手了,縮回來就沒事了?”

張之極有點不安,因為他真不知道怎麼辦啊。

張維賢隻能生悶氣,兒子不爭氣還能怎麼辦,總不能讓他娘再生一遍,況且他娘也沒了。

“明日上朝,老夫會辭去京營職務,以後就是在家養老了。你自己好自為知。”

“父親,不至於吧。”張之極驚訝之極。

張維賢苦笑,“識趣點還能有體麵,不識趣,老夫怎麼也有兩次擁立之功,倒是沒啥事。可你呢?你想降爵?”

“可是,可是太後——”張之極試圖爭辯。

“你見過大明哪個太後能夠真正攝政的?況且她還不是皇帝生母。就算她能成,是她活得久還是皇帝活得久?國公府是與國同休的,不是與娘們同休。”

“可是皇帝年幼,外麵都在說,早慧不壽。”

“那更糟,這娘們更靠不住。除了這個皇帝,換了誰,她都得到仁壽殿養老。”

“那父親還同意——”

“我能不同意嗎?我敢不同意嗎?你帶一大幫子人來圍著老夫,一個個鼠目寸光的,老夫敢反對,你們不得把老夫撕了?”

張維賢頓了一下,又道:“蠢貨,你記住,張家的地位,不是單單這座國公府,缺不了彆人的幫襯。”

“那小皇帝那該怎麼辦?”

“怎麼辦?當然是忠於王事,還能怎麼辦?蠢得要死!”

“蠢得要死!”“蠢得要死!”

鸚鵡撲騰著翅膀,學起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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