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立極和劉一燝為皇帝“移蹕”南京補充了很多,涉及到人員,規製,方略,中央機構運行等很多細節,不過也都隻是確定了方向。
討論到最後,劉一燝微微一笑開口:“這件事,皇上打算何時向兩宮太後說明?”
朱慈炅瞬間呆滯,兩宮是他邁不過去的坎。
劉一燝的言外之意很明顯,老臣勸不了你,但有人能鎮壓你,請皇上先擺平兩宮再說。
朱慈炅都能想象那畫麵,彆說去南京了,就是他敢說出宮,兩位太後都會原地爆炸。
為了回應朱慈炅“請太後弑君”的狂悖之言,張太後恐怕會說“請陛下從哀家屍體上過去”,甚至很可能要向他下跪。
任太後可能沒有張太後那麼多政治想法,她會直接衝到朱慈炅麵前,將朱慈炅抱起就回宮,然後又找兩片樹葉來威脅他。
朱慈炅頭大無比,這個真的搞不定啊,該怎麼弄?
“你們先彆管這個,朕會有辦法的。”
送走了腳步輕快的黃立極和一臉凝重的劉一燝,一個想翹家的娃在禦花園裡愁眉不展。
彆看張太後放棄了攝政,但她隻要出麵,所有人都得靠邊站,這也是朱慈炅敢放手北京的底氣之一。是的,張太後是他的底牌卻也是他的障礙。
張太後對他還多少有些顧忌,任太後的簡單粗暴才是最大的麻煩。她的大巴掌不是現在的朱慈炅可以抗拒的,而且也沒有人能攔住她。有時候,最簡單的才是最困難的。
朱慈炅突然盯著園中一團有些蔫搭搭的巨大黃色花朵。蟬鳴入耳,烈日下的土地都有些龜裂了,北京好多天沒有下雨了。
“田伴伴,這是什麼花?”
“西番菊,向陽而生,據說是從佛朗機傳過來的。西苑很多,這邊就這一壇,好像還沒長好。皇上要是喜歡,奴婢去西苑幫你采點。”
朱慈炅有些呆住了,西苑很多?
神t西番菊,這是向日葵啊,也叫向陽花。房尚儀還每天收集西瓜籽,這個比西瓜籽香多了好嗎?
最關鍵的是,朱慈炅隱約記得,向日葵是和玉米一起傳入中國的,玉米啊,抗旱作物啊。
大明這幫人在乾什麼?
“和這東西一起傳過來的玉米呢?”朱慈炅忍不住追問。
“玉米?皇上是說禦麥吧?就是一根小棒子?”田維章明顯見過,還跟朱慈炅比劃著。
“對,好像又叫玉蜀黍。宮裡也有種?”朱慈炅小眼睛中充滿期待。
“有。”田維章展示著他的老道,“神廟時就有了,不過就看了幾年稀奇,後來又在皇莊有種,現在不知道還有沒有。皇上想吃那個嗎?不好吃的,奴婢剛進宮那會吃過。”
朱慈炅不淡定了,板著小臉,“既然能吃,為什麼沒有推廣?”
“皇上,產量很低的,手指長的小棒子,又沒幾顆米,長得是好看,但真的不好吃。宮裡種出來,都是給廊下家的小火者吃。”田維章解釋得很是詳儘,反而有些奇怪小皇帝的問題。
朱慈炅閉上小嘴,心情更加沉重,一個小土塊被他踢飛進了花壇中,擊得那本就蔫萎的向日葵一陣搖晃。
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又想當然了,“紅薯盛世”他實現不了。
是的,大明已經有紅薯土豆玉米了,但是遠遠還沒有在大明馴服,那個產量很是感人的。名字沒變,但東西跟後世的東西完全不是一回事。
這需要一代又一代的人年複一年的培養選種,需要時間的累積,這怪不了任何人。
朱慈炅看著烈日下那半開不開的“西番菊”出神,眼中突然微微一亮。
宮中就沒有人想過培育葵花籽,都是花開的時候當著一種觀賞作物了。
其實自己還是有操作空間的,育種選種是可以人為介入的,關鍵是要有人推動,那怕一時沒有成果。
自己皇帝的影響力遠超後世流量明星,隻要告訴田維章一聲,朕喜歡吃番薯,那全大明都會種上番薯。
玉米不好吃,你們種成老玉米了吧,那是喂豬的。但磨成麵也好吃啊,朕當年上班的早餐有時就是玉米窩頭。
玉米杆也可以當柴燒,甚至有些土質還可以當甘蔗,給大明的小朋友增加點零食。
“田伴伴,這西番菊,讓寶源明年種上五千畝,不要花,要籽,按房尚儀的西瓜籽那樣處理。每年選粒大飽滿的五十斤作為貢品,送給兩宮太後,其餘的給朕賣出去。”
“五千畝?寶源恐怕沒那麼多多餘的地了。”
“他們像你一樣笨?人家可以讓地主代種,他們回購的。”朱慈炅白了田維章一眼,轉頭回後殿。
“奴婢明白了。明年南京也送嗎?要不要就在南京種。”田維章全程跟隨,當然知道皇帝想跑路的心思。
“這事你給朕閉嘴。”朱慈炅有些生氣,但也想到了一些事。
北方有些東西不能推行啊,也推行不了,和平沒有多少時間了。
好煩躁,這就沒有一件順心的事。
沒有國家穩定和平,連種田都種不了。就算種出來,不是被韃子禍害了,就是被流民禍害。
朱慈炅一肚子的主意瞬間咽回,td,肚子都填不飽,還搞零食,自己真是天才。
“算了,此事以後再說吧。”
朱慈炅回到後殿,出了一頭汗,太監宮女們瞬間圍了上來,讓朱慈炅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加糟糕。
不過,她們有個朱慈炅也不好發作的絆腳石——房袖。
房尚儀走過來,幫朱慈炅擦汗,還不忘吐槽。“那麼熱的天,你去禦花園活受罪啊。任性,一點都不乖。學學你那個小叔叔,人家多聽話啊。”
朱慈炅那個氣得,懶得說話了。看著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鬱悶。
就你這德行,送你去桂王府,兩天就得給人打死。要不是看在聖母的麵子上,你當朕不敢砍你。哼,朕不和你小孩子一般見識罷了。嘿,你又打朕屁股?死丫頭,過兩年朕一定給你找個凶點的婆家,這會先躲著。
“躲什麼躲?過來,先擦點清涼油。”
朱慈炅停住腳步,算了,惹不起。
房尚儀收拾完朱慈炅出去洗手了,朱慈炅才恢複威風。“你們先下去,朕休息下。”
說是休息,但朱慈炅的腦子實在休息不了。
目光聚焦在天啟爸爸遺留的小破帆船上,腋下後頸都傳來陣陣涼意,自己應該怎麼才能得到兩宮太後的準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