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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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

少女的聲音適時響起,晴川回頭正想伸手去接,然而跟在身後的人早他一步。

“我來吧。”

沈之行接過鐵絲,走到西側鎖著的房門前,將鐵絲插入時,一股陰氣緊隨而至。

他裝模作樣地晃動了兩下,門鎖發出“啪嗒”一聲輕響,少女驚喜道:“開了!”

沈之行嗯了聲,後退一步,給晴川讓開位置。

然而晴川還沒走過來,少女的手已經搭在門把手上,毫無防備地打開房門。

“啊——”

她驚呼一聲,嚇得連連後退,險些要摔倒時,一隻白皙的大手抵在了她後背上,將她扶住,耳邊傳來清冷低沉的詢問聲:“怎麼了?”

少女一隻手捂著嘴,一隻手指向房間,害怕地就連呼吸都在顫抖:“裡……裡麵!”

晴川朝前走了兩步,用手機朝裡麵照明,結果一眼看到正對著門的桌案上,擺著一個骨灰盒以及男人遺照。

“沒事。”

晴川出聲安撫。

少女卻躲在他身後不敢抬頭,雙手緊緊抓住她的衣擺,聲音裡帶著哭腔:“我……我害怕。”

晴川雖然不怕,但也知道這場麵對普通人的衝擊有多大。

她伸出左手,將少女的手握在掌中,耐心安撫:“不用怕,他對你造不成傷害。”

少女開門時,沈之行就站在旁邊,也看到了裡麵的場麵,並沒有什麼感覺。

但此時他的視線落在晴川牽著女生的左手上,他思忖半秒,朝晴川湊近兩步,伸手過去。

晴川正苦惱如何安撫情緒失控到低聲抽泣的女生,感覺到自己右側後腰的衣角微微下沉,他轉頭望去,瞧見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正攥著她的一點衣角。

晴川朝他丟過去一個莫名其妙的詢問眼神。

“我也害怕。”

晴川提醒他:“你之前說過不怕鬼。”

“他醜的太嚇人了。”

沈之行說的理所當然,絲毫沒覺得自己在無事生非。

晴川心生無奈,伸出牽著少女的手遞過去:“你倆站這兒相互壯壯膽,我進去解決一下。”

少女雖然害怕,但也知道自己不能推後腿,聽話地躲去沈之行身側,默默攥住對方的衣角,低著腦袋,身體抖個不停。

沈之行抿了下唇,鬆開衣角,目送晴川進入房間。

這間屋子的擺設很簡單,一進門左側擺著一張兩米多寬的大床,床尾是一個六開門的大衣櫃,正對屋門的桌案應該是後來搬進來的。

剛才晴川在房間查看時,在雜物間裡看到了一個梳妝台,上麵擺滿日常用品,估計剛挪出去不久。

這房間倒是沒什麼大問題,所有問題都集中在這突然多出來的桌案上。

桌案正中間擺著一個漆黑的雕花骨灰盒,遺照掛在牆上,比骨灰盒略高一些,所以一進門就能看到。

骨灰盒前麵擺了三盤水果,兩側是兩盞白蠟燭,這蠟燭不是傳統的火燃,而是電燃,隻要通著電,就一直會亮著,所以少女一開門就隱約瞧見了桌案上的遺照。

最前麵是一個小型香爐,此時裡麵的香火已經燃儘,隻有三根細竹棍插在那兒。

晴川將桌案打量了個七七八八,絲毫沒覺得被遺像盯著有什麼不適。

他偏頭,瞧見遮光窗簾緊緊拉著,便直接開了燈。

屋子裡瞬間亮堂起來,就連客廳裡的黑暗都被驅散大半。

晴川喚道:“少女。”

“嗯?”

晴川再次確認:“這是你家的房子,對吧?”

少女被問的疑惑:“對,是我家的房子,怎麼了?”

“沒什麼。”

她不想接個活兒,還被按個私闖民宅的罪名。

晴川直接走到桌案前,將男人的遺照摘了下來,蓋在桌麵上,偏頭問門外的男人:“沈先生。”

沈之行立即上前兩步,出現在門口:“嗯?”

“你剛剛說這陣是你師父布的?”

“嗯。”

沈之行擔心晴川誤會他,多解釋一句:“他布陣的時候我並不知情。我今天跟過來,才知道他在助人為惡。”

晴川一邊觀察骨灰盒,一邊詢問:“你們今天過來都乾什麼了?”

沈之行:“什麼都沒做,老道士隻是檢查了一下桌案,說沒什麼問題就帶著我走了。說是這人給他媽托夢,說自己不能接近妻女了,讓老太太找牛鼻子老道過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才一會兒功夫,連師父都不叫了。

“嗯。”

晴川親自布的陣,自然知道他不能接近少女母女的原因。她伸手將骨灰盒端走,露出下麵的桌麵。

桌麵上壓著三張黃符,符中裹著一小撮灰以及幾根長發。難怪少女她們跑出去那麼遠,還能被找到。

晴川將其中兩張符拿起,幾乎是瞬間,符紙無火自燃,轉眼變成灰燼。

至於剩下的這張符上,清楚的記錄著男人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符上還畫著追蹤符咒,如果沒猜錯,骨灰盒裡不止男人的骨灰,還有少女母女的貼身物品燒成灰摻雜其中。

隻有這樣,男人才能在死後一直糾纏她們母女,而且不管她們跑到哪裡,都逃不脫這種可怕糾纏。

普通人根本經不住被惡鬼無休止的騷擾,最後的結局無非兩種,要麼在睡夢中被惡鬼殺死,要麼受害人精神崩潰、自殺身亡。

所以,不管是提出這種要求的人,還是布陣的道士,心腸都是黑的,就沒想過給受害人留活路。

晴川擰眉,將自己的猜測給少女說了一遍,對方聽完,氣的怒火中燒,竟然都不知道害怕了,鬆開沈之行的衣擺,問晴川:“晴老板,那我應該怎麼辦?”

晴川語氣鎮定道:“陣法我可以破,但不能保證你爺爺奶奶發現後,會再找道士重來一次。”

“還有你們母女經常接觸的東西與你爸的骨灰已經摻在一起,就算破了這個陣法,他以後也會經常出現在你們夢裡。”

少女問完,臉色一白:“那我該怎麼辦?”

晴川默了半分鐘,建議道:“可以試試海葬。”

少女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他都要把我們母女害死了,我還要給他送終!”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沈之行突然開口:“也不是說非要海葬,晴老板的意思應該是讓你爸的骨灰和你們的物品分開,這樣他就沒辦法糾纏你們,就比如,直接揚了。”

少女竟還真的皺眉思考起來:“我應該給他揚哪兒?”

沈之行再次提出建議:“你爺爺奶奶的寶貝兒子,自然是揚去他們院子裡,天天陪著他們,他們就算知道了也會很開心……”

“沈之行。”

聽出晴川語氣裡的警告,正出餿主意的男人瞬間止聲:“抱歉。”

少女想了想,竟然點頭同意了。

“我媽已經被他禍害大半輩子,不能再讓他繼續毀掉我媽以後的生活。”

晴川出聲勸阻:“這件事你還是先跟家裡人商量一下吧,不要一時衝動。”

雖然對方做法惡毒,但骨灰一旦撒了,可就沒有回圜的餘地了。

“不是衝動。”

少女咬牙道:“就衝這幾十年他對我媽做的那些事,隻是把他骨灰揚了,都算便宜他了。”

剛剛還被嚇哭的膽小女生,這會兒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然衝上來抱住骨灰盒朝外走。

晴川見她態度堅決,沒有上前阻攔,默默地在後麵陪著。

沈之行湊上來,低聲詢問:“我過去攔下她?”

晴川搖頭:“不用,讓她自己決定。”

他們隻是旁觀者,並沒有參與女生前幾十年的生活,不能僅通過這一兩件事,來乾涉她的決定。

女孩將骨灰盒置於牆頭,正準備翻牆出去,突然感覺一陣陰冷的風吹過來,脖頸突然一緊,她猛的摔了下來。

下一秒,少女的脖子上傳來一道巨大箍力,一雙無形地大手勒的她直翻白眼,她雙腳用力的踢打,想要擺脫這股束縛,卻無濟於事。

晴川緊跟出來,瞧見這場景,疾步上前,掐訣默咒,耳邊傳來一聲男人的慘叫,以及少女突然呼吸的咳嗽聲。

少女生怕驚動了鄰居,趕忙捂住嘴壓製住咳嗽,靠著鼻子不停地呼吸。

晴川開了陰陽眼,看到不遠處站著一隻惡鬼正表情凶狠的瞪著他,滿嘴威脅:“你倆最好彆多管閒事,不然你們今晚都得死在這兒。”

晴川話少,比起放狠話,她更喜歡直接動手。

她單手掐訣,款步上前,趁其不備,手指直接點在他的眉心,惡鬼頭臉上瞬間露出痛苦神色。

晴川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緊緊攥住對方領口,一拳狠狠的揮在惡鬼臉上,竟直接把對方的腦袋給打飛出去,碗口大的脖頸處不停地往外冒著陰氣。

晴川神情依舊平靜,語氣裡帶著些許不喜:“我討厭被威脅。”

一旁的沈之行將這一幕看在眼裡,眸底閃過驚愕,但很快揚起了唇角。這性格,還真是夠熟悉的。

而旁邊的少女卻看不到惡鬼,隻是通過晴川的動作和說話猜測:“晴老板,是他回來了嗎?”

晴川回頭看她,點了點頭。

少女的語氣裡帶著哽咽,一隻手捂著脖子,後怕的說道:“剛剛,他想殺我。”

對於親爹想至女兒於死地這種事情,晴川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隻能保持沉默。

少女突然瘋癲一般,把骨灰盒從牆頭拿下來打開,抓起一把朝院子裡撒去,嘴裡念念有詞:“讓你陰魂不散,讓你糾纏我們,去死,你去死!”

三分鐘不到,她就將大半骨灰灑滿院子,剩下的骨灰,被她直接倒進了廁所,一盆水衝下去,全部進了糞池。

惡鬼氣紅了眼,腦袋掉在地上,大聲咒罵,提著少女的大名,說讓她不得好死,期間還連帶上了少女的媽媽。

他罵臟話罵的正起勁兒,一隻運動鞋突然踩上來,正好堵在了他肮臟的嘴上。

沈之行佯裝看不到惡鬼,低聲詢問:“晴老板,那隻惡鬼還在嗎?”

晴川:“……嗯。”

沈之行環視一圈,又問:“在哪兒?”

周圍漆黑,但晴川隱約捕捉到了對方神情裡藏著的一絲畏懼,避免嚇到對方,他便沒有說出鬼就在他腳下這種答案。

骨灰撒完,少女的怒火也逐漸平息,理智回歸,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脊背猛然冒出一層冷汗。

“晴老板,我……我是不是做錯事了?”

晴川否認:“沒有。”

事情哪有那麼多對錯。

少女倒不是後悔把她爸的骨灰撒了,她擔心的是:“這樣撒,他以後還回來糾纏我們母女嗎?”

晴川:“不會了。”

她撒的滿院子都是,到時候風一吹,也就徹底散了。

得到自己想要答案,少女長鬆口氣,察覺到手上還拿著空蕩蕩的骨灰盒,心底一驚,下意識丟在地上。

晴川沒多說什麼,點燃一張招魂符,招來附近的無常鬼差,讓他們將男人的魂魄強行帶走,對少女說道:“事情解決了,走吧。”

少女遲疑半秒,突然說道:“麻煩再等一下。”

過了兩三分鐘,屋子裡隱約傳來食用油的味道,女生正搬著一桶油潑向各個房間,最後將剩下的半桶,扔進西側屋子的桌案底下,去廚房找了一把打火機點燃。

“快走。”

屋內火勢瞬間竄起來,少女從房間裡跑出來,催促著站在院子裡的兩人翻牆離開。

十分鐘後,少女站在遠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望著自家院子裡隱約可見的火勢,突然笑了,可笑著笑著,豆大的眼淚滾落下來。

晴川將一包紙巾遞過去。

少女接過來,低聲解釋:“我不是難過,隻是在跟過去的受過的苦難告彆。”

晴川應了聲:“嗯。”

農村的院子很大,又有牆壁擋著,火勢雖然大,但隻在屋裡燃燒,並沒有蔓延出去。

少女站了一會兒,感覺自己的情緒逐漸平靜,才長舒口氣,轉身道:“走吧。”

晴川卻攔住她,說道:“再等等。”

少女麵露不解:“等什麼?”

晴川沒說,但沈之行卻懂了,語帶笑意地解釋道:“等你鄰居發現。”

院子裡的火又燃燒了半個多小時,鄰居家終於傳出一道驚慌的叫喊聲:“著火了!”

晴川才轉身道:“走吧。”

回程時,少女的精神狀態很差,隻能由沈之行代為開車。

晴川坐在副駕駛,少女披著毯子,蜷曲在後車座上,像是在說給前麵兩個人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地講述她以前的事情。

“我媽是孤兒,她爸媽死的早,從小被我大姨帶大,後來等我媽結了婚,我大姨遠嫁,就再也沒回來過。”

“就因為我媽身後沒有娘家撐腰,爺爺奶奶可勁兒的欺負她,我爸從來不知道護著,從我有記憶開始,他常說的幾句話就是:那是我爸媽,我能怎麼辦。”

“我出生那天,爺爺奶奶得知是女孩,當場就走了,我爸更是在醫院裡直接指著我媽的鼻子謾罵,說她母雞下蛋,也不知道挑一挑。”

“晚上我媽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我餓了,又哭又鬨,她忍著疼爬起來給我喂奶,換尿布。就因為生的女孩,她連月子都沒做,生孩子不到一周,就得自己爬起來去做飯。”

“我三四個月的時候,他們非要把我給賣了,說女孩養了也是白養,浪費糧食,被我媽拚命攔下,答應繼續給他們生個孫子。”

“再後來,我弟弟出生,我媽的生活終於變好,家裡人對她也有了笑臉,誇她爭氣,日子總算好了十來年,其實我爸出軌,跟寡婦跑,我們並沒有太難過,我媽說她對我爸早就沒感情了,就守著我和弟弟過日子。”

“她在我們麵前總是笑嗬嗬的,說現在的生活很好,但我回去時總能聽到村裡人背後議論她,拿我爸跟人跑的事情嘲笑她,還說我媽臉皮厚,老公都跑了,公公婆婆也不待見,怎麼還死皮賴臉的待在村子裡。”

“難道我媽不知道丟人嗎?難道我媽不想走嗎?明明是爺爺奶奶不肯讓她走,說我媽是他們家的人,死也得死在他們家裡,更何況,他們怎麼可能讓我媽帶走弟弟……”

少女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一直說個不停,晴川認真聽著,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安慰對方。

沈之行開著車,也一直沒插話,直到少女自嘲:“揚了自己親爸的骨灰,我可真是夠不孝的。”

他才開口安慰:“老話說父慈子孝,意思是說父母慈愛,子女才會孝順,你這父親當的豬狗不如,你揚了他骨灰也是活該。”

沈之行說完,察覺到旁邊一言不發的人朝自己看過來,他回瞥一眼,問:“我說錯了?”

“沒。”

晴川是覺得他說的很好,簡簡單單一句話就把她想說的意思給表達清楚了。

晴川天生情感遲鈍,平時很少大喜大悲,情緒基本穩定,但這也意味著她的共情能力比一般人差。

就像少女的事情,她也知道自己應該安慰兩句,可想了許久,也隻想出來一句不疼不癢的話:事情已經解決,彆難過了。

少女似乎真被沈之行的話安慰到了,情緒稍稍平複,拿出手機開始給她媽發消息報平安。

不知是路上車少,還是換了司機的緣故,回市區的時間要比來的時候縮短了二十分鐘。

車子開到小區門口,還沒停穩,後座少女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少女看了眼來電顯示,語氣裡多了幾分慌張:“我奶打電話過來了,我……我能接嗎?”

晴川回道:“看你想不想接。”

少女:“她應該是滅完了火,猜出是我做的,過來罵我的。”

其實一把火把自己家給燒了,完全是她怒火衝腦的一時衝動,事後冷靜下來才感覺一陣後怕。

可是做都做了,後悔也沒用,燒了也比被他們霸占了強,少女早已經做好不再回去的打算,那房子裡全是她們一家人用了十幾,甚至幾十年的東西。

這次是把她們母女的東西摻進她爸的骨灰裡,那下次呢?

說不定就是找什麼會邪術的巫婆給她們下咒,讓她們不知不覺地慘死,與其這樣,她還不如全部燒了,不給對方留下把柄。

雖然想是這麼想的,可關於放火的事兒,她還是有點心虛的,看著手機屏幕上的號碼,大拇指不自覺地在手機邊緣摩擦,直到電話結束,屏幕黑了下去。

幾秒之後,屏幕再次亮起,對方接連打了五六個電話,一副她不接就不肯罷休的架勢。

沈之行給出解決辦法:“要是真不想接,就拉黑吧,事後警察問起來,你就說以為她半夜發瘋。”

少女沉吟片刻,點頭應好,非常乾脆地將對方的電話號碼拉黑。

沒幾分鐘,一個新的陌生電話打進來,少女猜測對方這是換了電話打過來,正想掛斷,被副駕駛的晴川製止。

“接吧,可能是警察。”

少女沒想到晴老板隨便一說,都能猜的這麼準,電話的確是警察打來的,說了她家房子被燒的事情,問她知不知情?

少女剛想矢口否認,駕駛位的沈之行突然出聲:“開擴音。”

後座的女生聽話照做,將手機往前拿了拿。

沈之行一邊開車,一邊淺笑著熱情詢問:“警察同誌你好,我想知道火勢有沒有蔓延,造成鄰居家的財產損失?”

警察應道:“這倒是沒有,就隻有你家的東西全部被燒毀。”

沈之行又問:“那有人員傷亡嗎?”

警察:“也沒有。”

“哦。”沈之行語氣鎮定自若,緩緩道:“那這火應該是我們點的。”

“嗯?什麼叫應該?”

警察非常氣憤地質問道:“你們好端端地為什麼要縱火!”

沈之行神情未變,語氣平和道:“抱歉,我們剛剛回去拿了點東西,估計是小姑娘沒注意,不小心點燃了什麼東西。”

“你們現在在哪兒?”警察因為生氣,語氣非常不好::“趕快回來!”

“我們已經回到市區了,不方便再開車返回,會疲勞駕駛。”

沈之行的態度明明很溫和,語氣也非常友善,可警察卻能明顯感覺到對方沒那麼好拿捏,語氣也稍稍軟了幾分,沒了方才的強硬,試圖勸解道:“這位先生,這件事需要你們的配合,你這麼拖延、逃避是解決不了事情的。”

沈之行揚唇笑道:“警察同誌我們沒有逃避的意思,剛才您不是說了,這場火一沒有波及到鄰居的財產,二沒有造成人員傷亡,隻有小姑娘自己家裡被燒了,她既然做錯了事兒,就需要承擔財產損失的後果,那麼這件事我們還需要配合什麼呢?”

另一端的警察被問的啞口無言。

的確,人家不小心點燃自己的房子,明確表示願意自己承擔損失,周圍鄰居也沒有鬨事的意思,那還有什麼需要處理的呢。

沈之行見他不說話,客氣道:“這麼晚打攪你們,真是不好意思,以後我們會注意用火安全,我這邊就先掛電話了,您辛苦。”

“等……等一下!”

警察看了眼旁邊坐在地上哭喊不止的白發老太太:“這邊還有一位年紀大的老人情緒失控,她說是你奶奶,你們要不要跟她說幾句,安撫一下她的情緒。”

“我不……”少女剛想開口拒絕,被晴川抬手製止。

他衝沈之行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來說。

沈之行接到他的示意,眉眼染笑,出聲繼續應和道:“抱歉,我們這邊的小姑娘剛剛損失一大筆財產,正處於自責情緒中,可能沒有辦法分出精力去安慰老人。”

“老人節儉慣了,估計是心疼房子裡燒掉的東西,但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你們也不用多勸,就讓她自己多哭一會兒,把情緒發泄出來就好了,反而是憋著,容易憋出病來……”

估計對方也開了擴音,沈之行的話還沒說完,少女的奶奶已經氣的開始大聲謾罵:“你是誰,讓薑靈那個賠錢貨接電話。”

“薑靈彆以為你不出聲就能躲過去,你個白眼狼喪不喪良心,我們供你吃供你穿,把你養大,你竟然半夜跑回來放火燒家,你們娘倆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嘛,竟然乾出這種缺德事,你知不知道裡麵有多重要的東西,我日你姥姥個腿,你們……”

那道難聽的謾罵聲越來越遠,應該是被人給拉開了,警察的聲音重新傳來。

“要不然你們還是回來一趟吧,好好跟老人解釋解釋,我擔心她年紀大,把自己給氣暈過去。”

少女將電話拿到自己麵前,態度強硬地拒絕道:“我不會回去的,她想氣就氣吧,警察同誌你可以查一下報案記錄,前幾天我剛報過警,當時她帶著村裡人揚言要打死我媽,那個家我們不可能再回去了,家裡麵也沒什麼貴重物品,燒了就燒了,財產損失我自己能承擔。”

警察猶豫著開口:“裡麵確實沒有什麼貴重物品,但……有你爸爸的骨灰。”

“我爸的骨灰?”少女佯裝驚訝:“他什麼時候死的?”

警察:“你作為兒女,連他去世的事情都不知道嗎?”

少女嗤笑:“我爸早在幾年前就跟村裡的寡婦跑了,之後一直都沒消息,一個電話都沒給我們打過,我從哪裡知道他去世的消息?”

電話那端的警察估計也沒料到事情這麼複雜,一時間竟接不上話來。

少女道了聲抱歉,隨後將電話掛斷。

她平複了一下心情,衝前麵的兩人露出一個勉強笑容,說道:“今天真是謝謝你們了,晴老板,我等會把錢轉進你銀行卡裡,行嗎?”

晴川點頭應好,開門下車。

沈之行也解開安全帶,緊隨而至。

晴川朝前走了幾步,突然頓住身形,回頭看他,誠懇地誇讚了一句:“你的口才很好。”

沈之行很坦然地接下這句讚譽,笑著回道:“謝謝。”

晴川衝他點了下頭,沒再多言,繼續朝不遠處的酒店走去。

深夜的街道上,車少人更少,晴川在前麵走,沈之行在後麵跟。

眼看快要進入酒店,身後的男人才出聲喚住對方:“晴老板。”

晴川腳步微頓,回頭看他。

沈之行走上前,淺笑著問:“你就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問什麼?”

“就比如我拜的師父是誰,為什麼那麼晚獨自去破陣之類的問題。”

“這些和我有關係嗎?”

沈之行被問住了,挑眉道:“好像沒太大關係。剛才在小姑娘家裡時,你問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我說事後解釋給你聽。”

晴川淡淡回到:“不用了。”

她倒也沒那麼大的好奇心。

沈之行被他這句話噎住:“晴老板對我一點都不好奇嗎?”

“不。”

晴川十分乾脆的丟下答案,繞過他進入酒店。

沈之行望著她背影離開,驀地生出幾分質疑。難道自己的感覺出錯了?

他怎麼覺得上一世的溫客晴,性格沒這麼冷淡。

可晴川除了性格冷淡了一些,其他地方都很像,不管是言行舉止,還是說話做事,就連一些小動作的習慣都有八九分相似。

沈之行掩去眸底的情緒,抬頭看了眼不知名的酒店招牌,微蹙眉頭,生出幾分嫌棄,但想到晴川住在裡麵,他遲疑半秒,還是走了進去。

翌日中午,晴川起床洗漱,下樓退房,一出電梯就看到了前台正在退房的沈之行。

對方看到他,笑著打招呼:“早上好晴老板,好巧。”

兩天之內接連見三次麵,的確太巧了。晴川掩去眸底的情緒,淡淡地朝他點頭。

可能沈之行也察覺到兩人碰麵的巧合太多,退完房,與晴川打完招呼便徑直離開了,並沒有與他同行回程的打算。

吃午飯時,少女發來消息,提出想送她去高鐵站的請求。晴川倒也沒拒絕,與她約定好時間,在飯店門口等她過來。

半路上,少女與他說了今早警察給她媽打電話,詢問她作為戶主的妻子,要不要撤銷火災的報案,同時透漏出她爸的確在一年前車禍意外身亡。

“對了,我懷疑我爸死後,可能殺了跟著他的那個寡婦,今天警察透露,說與他住在一起的情婦在他死亡半年後,突然暴斃,死於心臟驟停,死的時候雙眼圓睜,嘴巴大張,滿臉驚恐,像是嚇死的。”

晴川:“嗯。”

少女見她這麼淡定,詫異道:“晴老板你一點都不驚訝嗎?”

晴川語氣平和:“猜到了。”

早在前天晚上,給少女卜卦時,她就生出了這種推測。

當時少女說她媽媽半夜做噩夢差點被他爸掐死,就算是橫死的小鬼,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本事,除非是已經害過人命的厲鬼。

少女長舒口氣:“這次多虧了晴老板,不然我們母女可能會落得跟她一樣的下場。”

車子很快到達高鐵站,晴川與她告彆後,背著包進了站口。

這次她同樣定的靠窗位置,旁邊坐著一個青年,雖然沒有語言騷擾,但對方一直偷瞄的眼神,也讓晴川感覺很不舒服。

同樣是看,怎麼沈之行的目光就讓她生不出反感之意呢?

晴川收回思緒,決定下次出門帶上帽子、口罩遮一遮。

回去依舊五個多小時路程,晴川欣賞風景累了,便準備掏出手機玩會兒遊戲,結果屏幕頂端跳出來的一條新聞,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新聞的大致內容是名校博士生陳某被導師女兒錢某頂替入職名額,經查證情況屬實,目前導師錢某已經被學校停職待審,女兒錢某也被罷職,陳某已經準備上訴,申請經濟補償。

這個陳某好像是她的客戶。看來事情已經調查出結果了。

對於自己的卜卦能力,晴川向來自信,並沒覺得有多意外,隻是沒想到事情會鬨這麼大。

新聞看完,他點開遊戲,開始消磨時間。

傍晚時分,晴川打車回到店中,疲憊地癱坐在太師椅裡休息。

這會兒已經過了六點,他倒是沒什麼困意,準備出去吃個飯,回來開始直播,繼續她的紙紮工作。

說起直播,晴川先打開了豆莢a在簡介裡掛上晚上九點直播的消息。

陳某被頂替名額的新聞已經爬上熱搜第十,似乎也給她帶來不少流量,前天下播時,她還隻有不到兩千的粉絲關注,可現在竟飆到了三萬多。

晴川查看了一下原因,好像是因為陳某在接受采訪時,提到了她是如何在直播間發現真相的。她下播後立即去核實,發現自己的名額竟然真的被頂替掉了,而且頭兩年對方在用的還是她的名字,到了今年才換回了本名。

看完後,晴川退出視頻,給室友發了三個200的紅包表示感謝。

謝她當初提出讓自己直播的建議。忙完這一切,她收起手機,起身出門吃飯。回來時順便巡視了一圈,確定安然無事。

一直忙碌到九點,晴川才不疾不徐地卡著時間點,坐在長木桌前,打開直播。

結果剛開播不到一分鐘,直播間就開始不停上人。

五分鐘不到,直播間竟然超過百人。

看著這人數增長速度,晴川有點發懵,這才真真切切地感覺,自己好像真的靠給人算命小火了一把。

直播間的人數不斷上升,評論區也在一直刷新,大部分都是打卡,圍觀之類的留評。

【主播主播,算命嗎】

【聽說這直播間的主播算命非常準,我來蹲一蹲】

【尋著熱搜過來的,這就是那位算出吳博士被冒名頂替的算命直播間嗎】

晴川盯著評論區看了一會兒,發現全都是新id,評論刷新的很快,看的她眼花繚亂,不知該如何應對,許久才想起道一句:“歡迎。”

【主播這麼年輕,真是靠譜嗎?】

【那個采訪視頻我看了,感覺很像炒作】

隨著直播間的網友越來越多,提出質疑的人遠隨之增多,晴川充耳不聞,默不作聲地修改起直播簡介。

id名:不老塵、晴老板

簡介:紙紮店,主播話少,介意勿入。每日三卦,隨緣抽取,卦金200。

修改簡介的這一會兒功夫,直播間的人數已經超過一千,而且還有大量的網友在源源不斷地進入。

晴川第一次麵臨這種情況,稍稍有點茫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說點什麼,思索許久無果,她乾脆放棄,拿起前天晚上捆紮到一半的遊戲機骨架,繼續默不作聲地捆紮。

後麵進來的網友看著手機界麵,有點不明所以。

【這不是算命的直播間嗎?】

【是呀,怎麼不見主播說話。】

【主播主播,算命嗎?】

晴川手上動作不停,視線時不時瞥向左前方的手機屏幕,回複道:“算,但需要等一會兒。”

她暫時還沒適應直播間的快節奏。

【媽耶,興致衝衝的跑過來,就給我看做紙紮?】

【走了走了,等到了算命環節我再來。】

【我也是,沒什麼好看的,走了。】

半小時後,直播間的人數達到了頂峰,超過了五千六,但很快開始回落,最後穩定在二千左右的在線人數。

晴川見評論區也漸漸平緩下來,暗自鬆了口氣,出聲詢問:“如果大家有興趣,可以上來連線,講一講身邊比較有趣或者恐怖的靈異事件。”

【蹲了半個多小時,直播間終於進入正題了】

【晴老板,看看我!】

是之前連麥求助的少女,晴川原以為她是又遇到了什麼事情,結果對方上麥後,說是為了交作業。

前天晚上有網友提出讓他直播捉鬼的建議,但被晴川拒絕了。他們就跑去私信少女,說事情解決後,希望她能來直播間詳細的講講捉鬼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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