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門打開, 一股刺骨的陰氣瞬間湧進來。
門外飄著一黑一白兩隻鬼。
黑鬼詢問:“請問是晴老板嗎?”
晴川走出門外, 虛掩上店門後,才點頭應道:“是。”
黑鬼解釋:“你好晴老板, 我們是被孟義成介紹來的, 說你做紙紮的手藝十分精湛,想來問店裡是怎麼個規矩?”
孟義成是白無常生前的名字,之前收到東西後,還特意托夢回來,誇讚他的東西好,期間說了句要給他介紹客戶,晴川以為是一句客氣話, 便沒在意。
沒想到還真介紹了新客戶過來。
晴川便把接一單陰間生意,要還一單陽間生意的規矩說了。
黑鬼表示能接受,便問:“我們現在能下單嗎?”
晴川遲疑著問道:“你們著急嗎?”
“我現在手上還有兩單沒做完, 大概需要半個月的工期。”
白鬼道:“時間倒是不急, 就是東西有點繁瑣,不知道晴老板能不能做?”
晴川問:“兩位需要什麼東西?”
白鬼一副難為情地模樣, 說道:“女子成婚時穿的嫁衣、蓋頭、頭飾那些。”
晴川問:“有具體尺寸嗎?”
白無常:“這個……我可能需要回去問問。”
晴川覺著雖然有點麻煩,但沒什麼難度,應道:“可以做。”
黑鬼提出要求:“我想要一輛馬車, 車廂裡麵寬敞一些, 放上軟和的被褥, 甜品、茶具這些。”
晴川說了句:“稍等。”
他轉回店中, 順手打開店門外的燈,拿出紙筆準備記錄一下他們需要的物品以及要求。
下完訂單, 晴川將兩隻無常鬼送走,回到店中,正好聽到沈之行與直播間的網友閒聊。
她把記錄的冊子隨手放在櫃台上,回到長木桌邊坐下。
沈之行見她事情忙完,便將閒聊的話題轉到了卜卦上:“好了,不說笑了,繼續卜卦吧,剛剛那位有緣人還在嗎,可以申請上麥了。”
評論區的網友開始詢問,晴老板回來了嗎?晴老板剛剛乾什麼去了?
晴川正想用‘洗手間’做借口搪塞過去,結果聽沈之行笑著道:“怎麼的,剛剛還一個個地說喜歡我,現在心晴老板的事情,你們是不是善變的太快了?”
網友們一個個都說沒有沒有,沈之行順勢說道:“既然沒有,就好好看卦。”
這時,正好有人申請上麥,熱情地跟大家打招呼:“晴老板、沈助理你們好,網友們好。”
網友們的注意力瞬間被拉回來。
晴川便不用再解釋,直接詢問:“你好,請問女士想算什麼?”
“我想算算我家孩子的身高。”
評論區的網友們都忍不住吐槽。
“所以不能算嗎,晴老板?”
晴川反問:“你帶孩子去醫院測過骨齡嗎?”
包租婆的煙回答:“測過,醫生說因為遺傳基因問題,他可能隻有一米六二到一米六六之間。其實我想問問晴老板,您有沒有辦法幫我的孩子長高?”
“剛剛你都能算出彆人的命運,幫他改變命運,那應該也能改變未來的身高吧?”
晴川:“……抱歉,不能。”
這種要求有點太過分了。
沈之行幫忙補充:“如果孩子還小,還在發育期的話,建議女士還是帶孩子去醫院看看吧,相信醫學,也不要太過迷信。”
【嗬嗬,算命直播間勸人要相信科學,不要太迷信,我笑了】
小道長:【嗬嗬,誰說道術不能這長高,分明是這位晴老板的道行不行。】
這個id,晴川倒是印象深刻,前幾日在直播間裡非說他的術法不是正道,還說他用術法害人,還嚷嚷著要上報玄術協會,對他做出處罰。
隻是那晚之後,就沒了動靜,沒想到還在直播間裡蹲著。
晴川道:“既然小道長有辦法,那這位女士可以跟他求助試試。”
沈之行在旁邊插話:“順便提醒直播間裡想長高的網友,都可以私信這位小道長,祝各位平均增長五公分。”
“對了,這位小道長是t城太極宮裡剛入道半年不到的小道長,大家如果有興趣,可以過去找一找。”
“說起來前天,太極宮裡的神像裂了一尊,三誠小道長查出是什麼原因嗎?”
小道長:【你胡說八道什麼?】
沈之行不甘示弱地回懟:“怎麼,你天天住在道觀裡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難道半年時間,還沒讓你把整個道觀逛熟悉?”
“自家的事情都沒弄明白,就敢跑出來替天行道,我倒想知道了,你們道觀裡的道士那麼大義凜然,怎麼還被鬼神怪罪呢?”
小道長:“你胡說,根本沒有的事!”
沈之行不依不饒地追問:“你說沒有的事,是神像沒有裂,還是你們上香時,香一直點不著,不願意接你們的香火?”
【這事兒沈助理是怎麼知道的?】
【我也好奇,好端端地神像怎麼會裂開?誰的神像裂開了?】
沈之行:“酆都大帝。”
晴川的神情一滯,下意識抬頭看向遠處的供台,唇角微微彎起。
沈之行餘光瞥見了,嘴角的笑意也不由加深,繼續道:“大家如果不信,可以過去查驗,看看這太極宮的酆都殿是不是封著施工。”
小道長可能是怕事情敗露,之後沒再敢冒頭。
沈之行見對方息鼓偃旗,沒再進一步逼迫,隻是將那位想讓兒子長高的女士請下麥,道了句:“讓晴老板休息片刻,再卜第三卦。”
【今晚的小助理有點猛啊。】
【話說,一個剛入道的小道士怎麼這麼多事兒,一張嘴就要替天行道、為民除害的,說彆人是邪門歪道,自己的經書看明白了嗎,能掐會算了嗎?】
【沈助理這雷厲風行的手段,太可怕了。原本那些人都是抱著在網上披著馬甲才肆無忌憚,沈助理直接把人的詳細資料打聽的明明白白,把人的黑曆史扒的褲衩子都不剩。】
晴川也有些驚奇,沈之行知道他在網上開直播,在直播間裡蹲著倒是沒什麼,但他竟然默不作聲地調查出這些人的現實資料,還有不為人知的黑料,這是怎麼做到的?
晴川趁著直播間網友們熱聊,微微偏頭,傾身靠近,低聲詢問:“這些資料你什麼時候調查的?”
沈之行漫不經心道:“隨手調查了一下,就查到了。”
偷稅漏稅、神像裂開,香火點不著這事兒可一點不像是隨手調查,就能調查出來的事情。
晴川突然想到什麼,問:“如果我不同意你做助理,這些事情你還會公布出來嗎?”
沈之行點頭:“會。”
這些資料沈之行原本就是給晴川準備的,隻是擔心她寡言少語的,爭辯不過對方。沒想到自己勝任了小助理的位置,那這些擔憂顧慮也就迎刃而解了。
晴川輕聲道了句謝,見直播間的話題變得雜亂,出聲道:“最後一卦,卜完下播。”
很快,他挑選出了第三卦的有緣人,對方依舊是詢問的感情問題,晴川直接了當的解答,隨後趕在了淩晨一點前下播。
下播後,沈之行長舒口氣,右手捏了捏眉宇,完全沒了剛剛的能言會道的勁頭,周圍的氣氛逐漸沉寂下來。
晴川不吝嗇地誇讚道:“你今晚表現的很好。”
沈之行眉眼間重新噙起笑意:“那就好。”
晴川從旁邊拿了張黃紙,用朱砂墨現畫了張驅邪符遞給對方:“回去的時候帶著。”
隻希望他與前幾個小助理不一樣,能夠幸運地躲過鬼門關的影響。
雖然知道沈之行彆有目的,但他今晚的表現太好,讓晴川生出了惜才之心,竟希望他能順利留下。
沈之行抬手接過來, 翻看了下,問:“晴老板是怕我撞鬼嗎?”
晴川沒接他的話,轉移話題道:“青年的事情你來交接, 等會我把價格微信發你。”
沈之行斂起心神,認真應道:“好。”
晴川衝他朝門口抬了抬下巴, 說道:“你現在可以下班了。”
沈之行坐在位置上沒動, 遲疑半秒,詢問道:“晴老板,剛剛你是在跟小鬼交流嗎?”
晴川收拾折紙的動作一頓,偏頭睨了他一眼:“你能看到?”
沈之行當然能看到,而且還看清對方是兩個鬼。
但他此時不能承認,搖頭道:“沒有,但感覺到你開門後, 有股不一樣的冷風吹進來。”
晴川也不隱瞞,直接承認:“我與陰間的小鬼會有生意上的往來。”
他說完,特意觀察了下沈之行的神情, 並沒有看出畏懼或者驚訝, 就仿佛聽他說中午吃了什麼飯那般平淡。
看來他之前說不怕鬼,是真的。
沈之行隻當是沒看到晴川對自己的觀察, 問:“那我能看到他們嗎?”
晴川:“你不用。”
他不打算讓沈之行跟小鬼打交道,說到底他隻是一個普通人,與陰物接觸多了沒什麼好處, 就算不病, 也會影響運勢, 商人最忌諱運勢不好。
沈之行佯裝失望, 起身道:“那晴老板我先走了,明天見。”
對方一走, 晴川也從椅子上起身,將今晚做好的折紙放入托盤中,置在牆邊的木架上備用。
又從支架上拿下手機,查看直播後台的數據,可能是今晚沈之行的功勞,收益比前幾日增多,就連粉絲關注都多了小一萬。
至於榜首,依舊是‘念’
晴川之前給對方發過消息,跟他說不用刷這麼多禮物,念回了句沒事。
晴川不是能糾纏的性子,便由著對方刷了,等取了錢,他便將其中一部分以念的名義捐出,隻當幫他積累功德。
這麼想著,晴川將手機退回主菜單,用微信給沈之行發去價格以及要求。
對方很快回複:【好。】
若是按照往常,晴川便沒了下文,但今日他猶豫一番後,多問了句:【出巷子了嗎?】
沈之行:【嗯,剛到巷口】
晴川見他發消息並沒有異常,便沒再多管,起身出門再次巡街,回來後衝涼洗漱。
翌日晴川早早醒來,一打開手機就看到了沈之行的留言。
沈之行:【談好了,對方問今天能不能過去。我還沒答應】
晴川:【可以】
她倒是沒什麼著急的事情,富太太、黑白無常定製的紙紮,他都預留了足夠的時間。
沈之行:【那我來訂票?】
晴川:【嗯】
他突然想到上次在高鐵裡見麵,出言提醒:【不要定商務座】
沈之行點擊購票的手一頓,輕笑著回複:【好】
晴川起床洗漱的功夫,對方已經訂好了車票,中午11:39分的車票。
晴川看時間還來得及,便打算乘坐地鐵過去,結果收拾完東西,一打開店門發現沈之行站在店門口。
他疑惑詢問:“你怎麼來了?”
沈之行:“擔心你被粉絲圍堵,誤了高鐵時間。”
晴川這才發現周圍空空蕩蕩:“謝謝。”
話音未落,瞥見麵前多了一隻大手,手心朝上,似乎在給他要什麼東西。
晴川沒明白怎麼回事,問:“什麼?”
沈之行:“包,幫老板拿東西也是小助理的工作之一。”
晴川沒想到自家的小助理服務這麼周到,拒絕道:“不用了,這兩天我出門,你可以放假休息。”
沈之行幾步追上來,說道:“我買了兩張高鐵票。”
晴川的動作一頓:“你不用跟著一起去。”
沈之行卻說:“直播間很多網友都在等這件事的後續,我需要進行跟蹤拍攝,我已經問過委托人馮先生,他表示可以。”
晴川沒想到連這種事情,沈之行都已經跟對方商量過了。
沈之行看出他的不樂意,試圖解釋道:“雖然現在咱們得賬號有了一點名氣,但後續還需要維護,我昨晚查看了你的主頁,除了最開始係統強製要求的十個視頻外,就再沒有更新過新視頻。”
“雖然我們直播內容很有意思,但很多網友是沒有時間,也沒有耐心一直蹲在直播間裡,我們就需要把有趣的內容縮成幾十秒的精華展示出來,提供更多的網友去看,進行引流。”
“就算我們不為了吸引新粉,也不能失去原本的粉絲,他們還在等著。”
晴川聽完,覺得對方說的很有道理,根本無法反駁,猶豫之後便妥協答應了。
“我要乘坐地鐵過去。”晴川睨他一眼:“你行嗎?”
沈之行點頭:“好。”
晴川見他答應這麼利索,原以為他是坐過地鐵,可等進了閘口,才發現沈之行根本不知道手機刷卡,束手無策地站在閘門外,一向定自信的眸色中多了幾分可憐意味。
“……沒坐過地鐵?”
沈之行坦然承認:“第一次。”
還真是個不食民間疾苦的貴公子。晴川無奈地走回閘口,隔著閘道讓他打開手機微信,教他如何綁定操作,刷出地鐵二維碼。
早上十點多鐘,躲過了早高峰,地鐵裡不算擁擠,但也沒什麼位置可以坐。
晴川靠在車廂中段的車壁邊上站著,沈之行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側,側頭看向車門上端的行程路線。
許久之後,他低聲詢問:“我們是要坐17站嗎?”
晴川沒想到連地鐵都進不來的人,竟然研究明白了行車路線。
“嗯。”
沈之行蹙眉,道:“下次出門,還是讓司機送我們過去吧,地鐵不太方便。”
晴川懶得接話,低頭繼續查看新聞。
就她出門一趟,除去車費、吃飯,最多剩下幾千塊,都不夠雇傭沈之行家司機的工資。
晴川覺得打車都浪費,更彆提專車司機接送了。
可能是看出來晴川的不情願,沈之行就沒再多提,安靜地在他旁邊站著。
但,也不知是不是沈之行的臉太招搖,十幾站的路程竟來了三四個年輕人上來搭訕。
沈之行一一回絕他們索要聯係方式後,竟還有人拿出手機偷拍他們 。
晴川瞥見,下意識側過身子,將臉上的口罩往上拉了拉,試圖遮住大半張臉。
沈之行看出她不喜歡出現在攝像頭裡,特意挪了兩步,幫他擋在身前,趁機商量道:“讓司機接送,可以避免很多麻煩事,下次試一試?”
“……嗯。”這次晴川沒有拒絕。
五十分鐘後,他們進入高鐵,沒多久便驗了身份證上車。
沈之行定的雙人座,晴川依舊靠窗的位置。
這次沈之行不光給自己鋪了一次性坐墊,還給晴川也鋪了一層,晴川倒也沒說什麼,坐在位子上,正準備休息,結果看到一大盒鮮切水果,一盒酸奶,一瓶礦泉水擺在他麵前。
沈之行察覺到晴川看過來的目光,低聲解釋:“車上的午餐很難吃,還有三個小時的路程,你先吃點水果墊一墊。”
其實晴川對吃食並不挑剔,也沒覺得高鐵上的飯食難吃,反倒是沈之行昨天中午挑食的場景曆曆在目。
沈之行看她不說話,詢問道:“怎麼了?”
晴川道:“你不需要做這些。”
她招的是直播助理,不是生活助理。
沈之行笑道:“沒什麼需不需要,隻有我想不想做。”
晴川不想與之多爭辯,看到他狀態如常,狀似無意道:“今晚回去的路上,有遇到什麼事嗎?”
沈之行立馬理解他話裡的意思,搖頭道:“沒有。”
晴川又問:“做噩夢了嗎?”
沈之行依舊搖頭:“也沒有。”
晴川有些稀奇,問道:“你的生辰八字是什麼?”
沈之行:“九六年十月初七子時”
晴川快速掐指,在心裡默默盤算,發現對方的命格似乎與沈之行的生活現狀對不上。
這命格前麵的生活多風霜,容易受苦,後來才能享受安康。性格急躁,口直心快,有才能,見善不欺,逢惡不怕,事有始終,量能寬大,但是不聚財,祖業破敗。
可沈之行一副養尊處優的貴公子模樣,哪裡像是受過苦?
祖業破敗……
晴川出聲詢問:“你住哪裡?”
沈之行:“西山楓林”
s市有名的富人彆墅區。
晴川又問:“你家是做什麼生意的?”
沈之行:“互聯網科技”
晴川:“生意如何?”
沈之行:“還行。”
晴川:“公司名字。”
沈之行:“豐衡”
互聯網巨頭,好意思用還行?
他沒再繼續往下問,直接說:“你的八字不對。”
沈之行挑眉,故作不解道:“怎麼不對?”
晴川:“命格不對。”
沈之行直接拿出身份證,證明自己沒有說謊。
晴川瞥了一眼,沒再說話。
沈之行的命格不對,而且八字很弱,深夜走一圈不可能一點事兒沒有。
前麵幾個助理一個個皆是八字硬的命格,可從店裡離開後,不是撞鬼就是一夜噩夢,沈之行怎麼會是例外?
正當晴川想不通時,沈之行出聲打斷他的思緒:“對了。”
他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疊好的黃符:“晴老板,你看看這個,這是昨晚你給我的驅邪符,今天早上起來,我看它的顏色不太對。”
符紙已經作廢,上麵有一些燃燒的痕跡。
晴川將折疊的符紙展開,發現用紅色朱砂墨畫的符文已經暗淡下去。
說明沈之行並不特殊,他應該是也遇到了臟東西,隻是被驅邪符擋了下來。
沈之行的視線也落在符紙上,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仿佛還能感覺到昨晚拿到符紙時,指腹被灼燒的痛感。
晴川拿著符紙的手抖了下,黃符自動燃起,幾乎在眨眼間便燃燒殆儘。
他對旁邊男人解釋:“昨晚你應該是撞上了不乾淨的東西,這符紙幫你擋了一劫。”
“撞上不乾淨的東西?”沈之行詫異道:“我怎麼沒有一點感覺?”
晴川:“不清楚。”
她又不在場,怎麼會知道沈之行撞鬼時的情形。
不過也有可能是沈之行膽子大,不怕鬼的緣故,畢竟不是誰都能獨自去少女家裡破陣的,而且是在明知道那個空房子裡放著逝者的骨灰盒的情況下。
沈之行從衣服裡扯出一根紅繩編製的項鏈,上麵串著一個硬幣大小的墨玉,說道:“這個是我一直帶在身上的玉石,家人說可以辟邪去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晴川看了一眼,蹙起眉頭,伸手去摸,發現那塊墨玉觸感冰寒,裡麵儲存著大量陰氣。
“你家人說它辟邪?”
沈之行點頭:“嗯。”
晴川直言道:“它應該不能辟邪,但會吸食你身邊的陰氣,估計這也是你昨晚沒撞邪的原因吧。”
沈之行問:“有會危害嘛?”
晴川鬆開墨玉,重新坐好,問:“你之前有感覺到身體不適嗎?”
沈之行:“沒有。”
晴川:“那應該沒什麼問題,繼續帶著吧。”
沈之行嗯了聲,見對方沒有再聊天的興致,便安靜地垂下眼皮,掩去眸底的深意,同時將墨玉塞回t恤裡。
這墨玉是專門用來吸食他體內陰氣的,如果不是它,或許與晴川第一天見麵,對方就能察覺出他身上的不對勁兒。
現在主動拿出來當辟邪的借口,省得以後被晴川無意間發現,產生懷疑。
之後的兩個多小時,沈之行沒再主動搭話,晴川玩了會兒手機,靠在椅子上休憩了一會兒。
應該是沈之行提前跟那位馮先生聯係了,他們朝出口走時,對方就打來電話,說在出口的地方等著了。
有電話聯係著,他們很快彙合,過來的是一對青年夫婦,兩人牽著手看起來確實恩愛。
“你好晴老板,我是昨晚那個青年,我姓馮,這是我老婆詩琪。”
打完招呼,馮先生便領著他們朝停車場走去,車子行駛的路上,對方順便說了他爺爺的情況。
“我奶奶說爺爺下葬時並沒有什麼問題,之前半年也很少夢見他,隻有這段時間。說起來昨晚我爸也夢見爺爺了,跟奶奶做的夢一樣,爺爺一直在喊疼,晴老板你看我們什麼時候遷墳合適?”
晴川:“馮先生先不要急,我們先過去看看。”
出門前算過日子,說道:“如果你們家裡人商量好的話,今晚就可以。”
馮先生問:“啊,晚上遷墳嗎?”
晴川:“嗯,逝者的遺骨不能被陽光直曬,白天遷墳不過午為佳,晚上遷墳時間多在子時和醜時之間,今晚適宜遷墳,如果不想今晚,就隻能等四天後白天遷墳。”
馮先生嘖了聲,為難道:“要隔這麼久啊。”
“可我這頭一次遷墳,什麼都沒準備呢。”
晴川問:“新遷的地址選好了嗎?”
馮先生:“選好了,總共三處,到時候晴老板給看看哪一處最好。”
晴川打開手機備忘錄,一邊敲擊鍵盤,一邊說道:“我列一個單子發給你,你先讓人去買,如果今晚來得及就遷,實在不行就四天後。”
馮先生連忙應好。
車子開了一個多小時,總算進入他們村子,最後在一處氣派的大門前停下。
“晴老板、沈助理,這就是我家,先進門喝口水休息一會兒。”
晴川下車,看到門口站著七八個人,微微怔神。
同樣,對方一群人似乎沒料到請來的風水師,是一個年輕的小姑娘,也一個個愣住,不太敢相信多問道:“永望,這位就是你請來的風水大師?”
馮永望點頭:“對。”
其中一個中年婦女小聲嘀咕:“這麼年輕啊。”
晴川隻當作沒聽見,衝他們點了下頭,打招呼道:“你們好。”
打頭的是一個頭發斑白,上了年紀的老婦人,她將晴川上上下下大量一遍,用方言直接不客氣地當麵質問馮永望:“孫兒啊,你這不是在糊弄你爺爺吧?”
“這娃年紀輕輕的,能有啥本事啊?”
馮永望麵露尷尬,同樣用方言製止道:“奶奶,你彆胡說,晴老板雖然年輕,但本事大著呢,你們都彆在門口堵著,讓晴老板和沈助理進去休息一下,老婆,給客人倒水。”
被這麼多人圍著,晴川根本生不出喝水的心思。
他出聲阻攔道:“不用了,直接帶我們去看墳地吧。”
馮永望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晴老板, 我媽她性子直,嘴也快,說話不太好聽。”
晴川不在意道:“沒事。”
她的年紀的確會讓人產生質疑。
沈之行繞過車尾, 站在了晴川身側,對左右為難的馮永望道:“帶路吧, 趁著天亮把新墳的位置選了。”
馮永望聞言, 連勝應好,帶著晴川、沈之行以及其他一眾人朝東邊走去。
他們村子還沒有統一收地,各家各戶都種著地,至於逝者便是葬在各家的地裡。
馮永望說他們家總共有四塊地,分彆是九分地,三畝多,八畝多, 九畝多,現在他爺爺的墳是在最小的一塊地裡。
“當時我爸找了附近的風水師,說那塊地依山傍水位置不錯, 便讓埋在了那兒, 沒想到這才兩年時間,就有問題了。”
身後跟著的人中, 有個中年男人用拗口且不標準的普通話,補充道:“當時那個風水師還誇咱家那塊地的風水好呢。”
另一個中年男人也學著用口音濃重的普通話跟著說:“對,那人還說我們這塊地, 作為祖墳可以望子孫們的財運, 這兩年我們馮家的財運確實不錯, 去年我兒子高考超常發揮, 考了五百九十多分,非常順利的考入一個不錯的211……”
幾個人邊走邊說, 一會兒方言,一會夾帶著拗口的普通話,一直閒聊個不停。
晴川能聽懂,但不想加入話題中,便一直保持沉默,儘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他和沈之行的身高,注定隱藏不了。
那個炫耀自己兒子考上好大學的中年男人開口:“這位風水師……”
馮永望在旁邊提醒:“晴老板。”
隨後他又指了指旁邊模樣英俊的男人:“這位是沈助理。”
“晴老板,沈助理,這位是我三叔。”
晴川與沈之行同時點頭,禮貌地打招呼:“你好。”
三叔是個開朗話多的性子,雖然普通話不怎麼樣,但還是主動與晴川攀談起來:“晴老板,你瞧著年紀不大,大學畢業了嗎?”
晴川:“畢業了。”
三叔:“上的什麼學校啊?”
晴川:“國家美術學院。”
三叔:“藝術生啊。”
晴川:“嗯。”
三叔:“那怎麼想起來做道士了?”
晴川:“……不是道士。”
三叔半點也不尷尬,繼續問:“不是道士啊,那你是?”
晴川:“目前經營一家紙紮店。”
三叔:“你爸媽供你上那麼好的大學,結果你開一家紙紮店,是不是太屈才了?”
晴川:“紙紮店是祖業。”
三叔:“哦哦,那你爺爺和爸爸是不是也會算命風水?”
晴川:“嗯。”
三叔:“你打小就跟著他們學這個?”
晴川:“嗯。”
三叔:“那還行,你……”
“三叔。”沈之行在一旁都有些看不下去,主動上前攀談道:“你剛剛說你兒子考上了一個不錯的大學,是哪一所大學?”
一聊到自己兒子,三叔的注意力瞬間被拉走,喜滋滋地開始炫兒子。
晴川趁機朝旁邊撤了幾步,躲去了沈之行身後。同時暗送口氣,聽著沈之行與幾人閒聊。
熱熱鬨鬨地聊了一路,直到馮永望提醒道:“到了。”
他伸手指向不遠處地一塊地,說道:“這就是我家的地。”
晴川抬起眼皮望過去,見那塊地裡種滿了茄子,隻能看到地中間偏西的位置,立著一塊石碑。
晴川跟著馮永望一群人走近了,才看到石碑後麵有一個墳堆。
他看了一圈周圍環境,點頭道:“這塊地的位置的確不錯。”
不遠處有個土坡,旁邊是一條河流,也算是依山傍水的風水局,祖墳位置好,利於子孫後代的運勢。
“隻是原來的風水師忽略了一點,這河岸兩旁雜草叢生,長的幾乎比人還高,裡麵藏著的蛇蟲鼠蟻多不勝數。”
“雖然你們有用草木灰防蟲蟻,但要想隔絕蛇鼠,可不是在棺材上撒一層就能解決的。”
馮永望趕忙問:“那怎麼辦?”
晴川道:“先去看看其他三處地方。”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去看地,結果一圈看下來晴川發現,的確是挨著河邊的那塊地風水最好。
馮老爺子有八個子女,五個兒子,三個女兒,今日跟過來的是五個兒子,還有幾個中年男人是門口同族的叔伯。
馮永望一群人聽完晴川的話,一邊朝家走一邊互相商量著,這墳到底遷不遷?
有人說遷,不能讓老爺子走了,還受被啃咬的罪。
也有人說不遷,說這地方做祖墳好,實在不行,他們就再重新鋪幾次草木灰,把蛇鼠隔開就行了,沒必要大動乾戈地遷墳。
晴川不參與他們的話題,特意落後幾步,緩步跟著。
沈之行與他並肩,小聲道:“你剛剛可以選擇不理他。”
那個三叔許是看晴川年輕,聊天時不自覺地端起長輩的架子,還說什麼你爸媽供你上這麼好的大學,開紙紮店是不是屈才了?
屈不屈才,關他屁事。
一路上張嘴閉嘴全是他兒子,生怕彆人不知道他兒子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
對於這種時刻都在想炫耀的人,沈之行是真不想搭理,但看著晴川忍著不耐煩與對方聊天,又做不到袖手旁觀。
“沒事。”晴川低聲說道:“他一臉苦相,從小生活的不好,又早年喪妻,考上大學的兒子,是他唯一勝過其他人的地方,所以才會想廣而告之。”
沈之行:“嗯。”
一群人回到馮永望家中時,院子裡已經擺好了三桌豐盛的飯食,準備招待他們。
這種宴席,晴川之前經常跟著爺爺出去吃,倒沒覺得不習慣,但沈之行有潔癖,而且還挑食。
他看著一群大老爺們一邊吃飯一邊喝酒,聊著到底遷不遷墳的事情,是一口也吃不下。
晴川默不作聲地吃著自己麵前的菜,直到吃飽了,才放下筷子,問:“你們商量好了嗎,這墳遷不遷?”
原本聊的麵紅耳赤的幾人瞬間噤聲,互相對視,卻拿不出主意來。
晴川見他們都不說話,緩緩開口:“不如我給你們一個建議?”
馮永望客氣道:“晴老板你說。”
晴川:“問問老爺子的意見。”
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了。
馮永望的爸爸睜大眼睛:“這……怎麼問?”
晴川抬頭,看了眼亮堂堂地天色,說道:“現在時間還早,你們先去準備東西,找好人,等天黑了,我嘗試著招來老爺子的鬼魂詢問,如果他說不用,那你們就過去給他燒張紙,洗洗睡覺,如果他說要遷,那今晚我們就把墳給遷了。”
“新墳還在那塊地裡,往東遷十幾米,雖然沒有原來的位置好,但依舊旺子孫,招財運。”
可能是被晴川說招老爺子的鬼魂給嚇住了,幾個大老爺們都沒再說什麼,一個個點頭應好,吃過飯一個個都忙了起來。
該采買東西的人,去采買東西,該去找人的,去找人。
晴川把列好的單子發給馮永望,跟他說壽財和墓碑一時半會兒也買不來,直接延用原來的。
其他的就是紅手套、紅紙、紅布、涼席、大蘿卜、五穀雜糧、四個饅頭、大黃紙、冥幣、下葬吉祥物、錢幣、經書、貢品、供桌、四個金蟾或者古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