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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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不如這樣,我先將蛇從屍體上驅趕,你們拿鐵鍬拍打,打死了就給老爺子陪葬,跑掉的隻能算它們幸運,畢竟要保證各位的安全,不能因為意氣用事,造成咬傷。”

沈之行的話讓老七有了一些理智。的確,大家都是來幫忙的,要是為了幫他們出氣被蛇咬傷,那就麻煩大了。

一聽用鐵鍬打蛇,大家倒是沒猶豫,一個個拿起鐵鍬嚴陣以待地分站四周。

沈之行把晴川拉到旁邊,叮囑道:“你離遠一些,注意安全。”

隨後從他手中拿過木棍,走到涼席前,將那些蛇趕開。

十幾條蛇被驚動,四處逃串,結果還沒跑出多遠,就被一鐵鍬拍暈過去,再一鐵鍬,小蛇一命嗚呼。

那條最大的蛇比較難收拾,三四個人追著一下一下地拍,最後它也沒能逃走。

這一番鬨騰後,將十幾條蛇丟在成一堆,打電話讓家裡人送來汽油,將其點燃,燒成黑炭。

至於老爺子被咬的不成樣子的屍體,晴川幫其進行了整理遺容,把屍體上的老鼠毛發給清理掉,儘可能地整理好老爺子身上的壽衣,把金被子給蓋回去。

之後,晴川又跳進棺材裡,查看蛇能爬進來的原因,最後在棺材底部找到了一個缺口,用東西給死死堵上,讓人把老爺子的屍體重新放回棺材裡。

這次,晴川沒讓他們再往裡麵鋪草木灰,隻說一句:“順其自然吧。”

沒有草木灰的乾預,屍體很快就會腐化,腐化之後,也就不用擔心再被蛇鼠惦記。

等墳土重新填回去,已經是淩晨時分。

大家給老爺子燒了紙,就搬著桌子往回走。

晴川特意叮囑他們,走的時候不要回頭,隻管埋頭往前走,等到了前麵路口,拿出準備好的衣服、鞋子換上,剛剛起墳時穿的衣服、鞋子,當場燒掉。

而他和沈之行走在隊伍最後麵,幫他們斷後。

大家有條不紊地照做,直到回了馮家院子,有人湊過來,不放心地詢問:“晴大師,剛才那條蛇那麼大,是不是有靈性了,我們就這麼給打死了,真沒事嗎?”

晴川道:“沒事。”

是它們先驚擾老爺子在先,若是真的有靈性,還敢這麼乾,那更是它們的錯。

他們走之前,晴川各自送了張驅邪符,並叮囑他們這幾日多曬曬太陽,增加陽氣。

馮永望則給他們一人包了個紅包,說去去晦氣。

人走後,馮家坐在一起聊晚上開棺的事情,留在家裡的兒媳、女兒們一聽說老爺子身上爬了蛇,都忍不住哭起來,說老爺子命苦,都沒了還不得安生。

晴川沒有安慰她們,隻等她們情緒穩定了,才出聲叮囑:“這一段時間你們記得把河岸上的草給清理乾淨,如果允許的話,可以點一把火,驅趕一下那些蛇蟲鼠蟻。”

馮家人連連應好,忙了大半夜,大家開始各自收拾東西,準備洗澡睡覺。

馮永望的妻子詩琪將晴川、沈之行兩人帶到樓上,客氣道:“晴老板,沈助理,縣城的酒店距離我們村有十幾公裡,所以今晚可能要委屈你們在我家留宿一夜了。”

晴川擺手道:“沒事。”

紙紮店的休息間他都睡了,更何況乾淨整潔的客房。

晴川這麼想著,抬手推開了客房門,結果看到裡麵一左一右擺放的兩張床,神情怔楞。

這人家裡怎麼擺著酒店標間的樣子?

詩琪見他驚訝,開口解釋:“我家人口多,特彆是過年聚餐,晚上打麻將通宵,親戚朋友困了累了,就會暫時住在客房,因為人多住不下,所以我們乾脆把房間弄成了兩張床的標間,今晚我叔、姑都沒走,就隻剩下這一個房間了。”

晴川:“哦。”

所以今晚她和沈之行要共處一室?

詩琪接下來的話, 算是回答了他心中的問題。

“衣櫃裡有專門給客人準備的一次性洗漱用品,如果缺什麼東西,你們可以在微信上跟永望說, 今天你們也辛苦了,洗漱一下早點休息吧。”

房門關上, 房間內隻剩下他們兩人。

晴川察覺到沈之行朝自己投過來的視線, 估計是在等她的意思。

晴川沒那麼矯情,她提著背包朝挨著窗戶的那張床走過去,將背包放在了床尾的衣凳上,就朝著衣櫃走過去。

沈之行看出她的意思,走到另一張床邊把背包放了上去。

晴川打開衣櫃,看到下麵擺放著幾雙鞋碼不一樣的一次性拖鞋, 上麵掛著兩件浴袍,幾個衣撐,旁邊格子裡上下擺放著兩個竹筐, 裡麵是洗漱用品, 以及乾淨的毛巾、浴巾。

她拿了洗漱用品,又從背包裡帶了一套乾淨的衣服, 直接進入了浴室洗漱。

十幾分鐘後,等晴川再出來,看到沈之行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機, 而兩張床鋪上平展地鋪了一層一次性床單、枕套、就連被子都已經套好了一次性被罩。

沈之行察覺到他的視線, 解釋:“這樣乾淨一些。”

晴川:“謝謝。”

沈之行眉眼染笑:“不客氣。”

雖然晴川的性格冷淡, 但相處久了就能發現, 她是一個隨意而安的人,很少因為環境好壞去抱怨, 反而是自己,性格一點也不隨和,而且龜毛。

沈之行見晴川坐在床上,一邊擦頭一邊拿手機查看消息,並沒有要跟自己說話的意思,便放下手機,從背包裡拿出準備好的洗漱用品,去浴室洗漱。

等他出來時,房間裡響起熟悉地鬥地主音樂。

晴川正依靠在床頭玩的認真,見他洗澡出來,順手將聲音調低。

沈之行也倚靠在床頭,先拿著自己的手機回複了幾條工作消息,之後繼續拿起新手機擺弄視頻。

晴川正打著遊戲,忽然聽見對方手機裡傳出熟悉的驚呼聲:“我爺爺的棺材下葬前封的好好的,怎麼會被啃食呢?”

這是前天晚上直播時馮永望說的話,音量不大,但他能聽得清。

聽見自己的聲音,晴川忍不住詢問:“你在做什麼?”

沈之行答道:“剪輯視頻,吵到你了嗎?”

晴川凝眉:“剪輯視頻?”

沈之行:“嗯,把你往期直播的視頻都剪輯成小視頻,對了,我需要登錄你的賬號上傳視頻,可以嗎?”

晴川:“……你做什麼事情都這麼認真嗎?”

沈之行不解道:“怎麼了?”

晴川:“沒事,覺得給你的工資開低了。”

小助理對賬號經營,比他這個老板都上心。

遊戲結束,晴川沒再點擊下一句,直接退了出去,問:“我能做點什麼?”

沈之行倒也不客氣:“我剪輯了幾個視頻,你可以看看嗎?”

晴川:“嗯。”

片刻後,幾個視頻通過微信傳了過來。

視頻封麵是黑色背景,白色字幕。

一句非常吸睛的標題,點進去後是一雙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手,如果不是手上捏著折紙,晴川還真沒認出來這是自己的手。

她的手有這麼好看嗎?

沈之行瞧見晴川盯著她自己的手左右翻看,笑著解釋:“視頻裡加了一點美白濾鏡。”

“不過……”

他本想說,不過你的手的確好看,但又覺得這句話略顯輕浮,便沒說出口。

幾期視頻全部看下來,晴川的眉宇不自覺地挑起,詫異道:“你之前學過剪輯?”

“沒有。”沈之行解釋:“這兩天看了幾個剪輯教程。”

晴川:“哦。”

所以聰明的人不管什麼東西,隻需要稍稍研究,就能做的比普通人優秀嗎?

沈之行見他不說話,問:“是哪裡有問題嗎?”

晴川:“不,視頻的內容很有意思。”

沈之行:“那我先上傳幾個視頻,看一下網友反饋?”

晴川:“好。”

沈之行道:“那你把賬號發給我。”

晴川聞言,把賬號、密碼都發了過去。

看著他繼續認真忙碌,晴川竟也被帶動了,開始在網上搜索怎麼經營短視頻賬號的教學,以及如何剪輯視頻。

晴川因為要鎮守鬼街,習慣了晚睡,因此淩晨兩三點還不覺得困。

可沈之行勞累一天,似乎也不知疲憊,直到外麵響起雞鳴聲,兩人才堪堪放下手機,躺下睡覺。

然而,他們還沒睡幾個小時,房門被敲響,馮永望過來詢問兩人要不要吃早餐?

沒休息好的晴川煩躁地叫了聲:“沈之行。”

旁邊床上傳來窸窸窣窣,衣服與床被摩擦的聲音,緊接著是腳步、開門以及婉拒吃早餐的聲音。

房間門重新合上,房間內恢複平靜。

晴川再次沉睡,等醒來時,已經是中午一點。

而旁邊的沈之行早已經清醒,帶著藍牙耳機擺弄手機,餘光瞥見晴川醒來,低聲打招呼道:“早上好。”

“早”

晴川揉著酸澀地眼睛坐起來,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因為剛睡醒,她周身少了疏離冷淡的氣質,連聲音都帶著慵懶柔軟,莫名勾人心魂。

晴川自己並未察覺,她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看到微信上老媽發來的消息,進行回複。

等他起身下床時,才發覺對方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看。

晴川穿拖鞋的動作一頓,抬起頭朝沈之行丟過去一個不悅地警告眼神。

沈之行倒也不心虛,衝他燦然一笑,收回視線,繼續擺弄手機。

晴川起身去洗漱,等出來時,看到沈之行正在收拾東西,不但把兩張床上的一次性床單給撤了,還將被子疊放整齊。

用過的一次性床單,以及礦泉水瓶都被他裝進垃圾袋裡封口打包。

這人……連收拾家務的悟性都這麼高?

她記得前段時間,沈之行可是連拿掃把的動作都很生疏,沒想到現在出門,反而是對方在照顧自己。

“我們今天下午幾點走,我來定一下車票。”

沈之行的詢問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晴川:“你微信上問一下馮先生還有沒有其他事情,如果沒有,就訂最近的一個車次。”

沈之行已經連著三頓沒吃飯了,再這麼拖下去,會鬨出人命。

“好。”

趁著沈之行發消息的空檔,晴川將自己的東西收入背包中。

過了兩三分鐘,沈之行說道:“馮先生說暫時沒什麼事情了,就是想問問你,他們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事情,他們目前在樓下等著。”

晴川拿起背包,說道:“我們先下去。”

他說著就要去提那包垃圾,結果沈之行搶先了一步:“我來吧。”

兩人走出房間,還沒從二樓下去,就聽到樓下的談話聲。

“永望,我聽你七嬸說你請來看墳的風水大師神的很,你能不能請他幫我孫子看看?”

“連慶奶奶,不是我不幫你問,你們家之前不是帶孫子去醫院看過了嗎?醫生都說了他很可能是摔倒撞傷了腦子,你之前不是找人看過,最後花了錢,卻沒什麼用處。”

“你就讓大師幫我孫兒看看唄,萬一是丟了魂呢。”

她說著說著就哽咽起來:“你也知道強強之前有多聰明,現在突然就變成了個傻子,我們家根本接受不了。”

“你都不知道,我天天看著他傻呆呆的樣子,都恨不得帶著他跳河,直接去了,省得他在這世上遭罪。”

馮永望以及其他人趕忙勸連慶奶奶想開點兒,彆做傻事兒,最後在對方苦苦哀求下,他隻得硬著頭皮答應道:“行吧,等晴老板下來了,我幫你問問。”

晴川聽他們對話結束,才緩步下樓。

一樓客廳的幾人見晴川、沈之行下來,都站起身打招呼:“晴老板、沈助理你們醒了。”

相比昨天下午剛過來時,眾人的態度明顯恭敬熱情了不少。

晴川衝大家點頭致意,對最先迎上來的馮永望說道:“你爺爺的事情應該沒什麼問題了,這幾日我會請老爺子回來給你們托夢報平安。”

“如果有時間的話,你們可以重新定製一身壽衣給老爺子燒去,再送去一些黃紙、元寶,讓他在下麵好過一些。”

“好好好。”馮永望幾人連連應道。

這時三個中年女人端著幾盤菜走進來:“晴老板、沈先生先來吃飯吧。”

晴川拒絕:“不用了,我們要趕高鐵,準備走了。”

沈之行潔癖嚴重,寧願餓著也不吃馮家人做的飯菜,總不能他自己吃,不顧對方死活。

晴川一說要走,原本還坐在沙發上的老婦人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大師!”

馮永望也出言阻攔:“晴老板請等一下,我們還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晴川剛剛聽到了他們剛才的對話,但還是耐著性子聽馮永望把事情給大致地說了一遍。

晴川問:“之前找的其他人怎麼說?”

連慶奶奶歎氣:“有半仙兒說是被小鬼纏上了,孩子小,嚇丟了魂,但是叫了好幾次,都沒見好。”

“也有半仙兒說他身上沒東西,建議我們去看醫生,反正看了幾個,說法都不一樣。”

“大師,我聽七嬸說了,你昨天不但算出來她家幾口人,是否成家,還算出了她兒媳婦懷孕的事情,興民今天也逢人就說你本事大的很,昨晚竟然能給他開天眼,讓他見到了馮老頭的鬼魂兒,我求求你了,也幫幫我們吧,看看我孫兒還有沒有救。”

晴川倒也不擺架子,直接道:“可以看,但我收費的價格不低。”

連慶奶奶問:“多少?”

晴川報出一個四位數的價位。

對方臉上出現了遲疑,眼看晴川就要朝外走,咬牙道:“行!”

晴川腳步未停,繼續朝門口走:“走吧,去你家看看。”

“誒, 好!”

老太太看著不到六十歲的年紀,可能是太過操勞的緣故,頭發斑白, 滿臉皺紋,穿著花哨地老年短袖, 七分褲, 黑色的老款涼鞋。

她的右腿有點問題,走路的時候一跛一跛的。

一進院子,晴川就看到了晾衣繩上搭滿了洗好的衣服、被子。

連慶奶奶解釋:“我孫子連慶自從傻了之後,大小便失禁,動不動就拉在床上,給他穿上紙尿褲,稍不注意他就給扯爛了,故意往床上尿,喂他吃的也往床上吐,簡直像是個討債鬼。”

晴川沒接她的抱怨,跟著往正屋走。

然而,對方剛一打開房門,一股難聞的腥臭氣就傳了出來。

沈之行的腳步倏然頓住,伸手拉住晴川。

連慶奶奶看到他的動作,解釋道:“不好意思,因為我孫子天天拉床上,房間裡的味道有點重,你們彆介意……”

沈之行直接打斷她:“介意。”

連慶奶奶噎住。

沈之行說道:“你還是將孫子抱出來吧,我們在外麵看。”

連慶奶奶為難道:“我孫子有點重,不太好搬弄。”

沈之行態度堅決:“你找人想辦法。”

連慶奶奶看向晴川:“大師……”

晴川竟也說道:“讓家裡人抬出來吧。”

連慶奶奶有點生氣,但想到自己現在是托人辦事,隻能強忍下火氣,掏出手機給兒子打去電話。

電話掛斷,連慶奶奶對兩人道:“那麻煩大師等一等,我兒子一會兒就回來。”

沈之行輕嗯了聲,帶著晴川去院子裡的樹蔭下納涼。

這會兒正值中午,也是氣溫最熱的時候,樹上叫個不停地蟬鳴更是擾的人心煩意亂。

沈之行見老太太進了屋裡,才低聲解釋:“我不喜歡她。”

晴川覷他一眼,問:“原因?”

沈之行:“不清楚,可能是她麵相太凶了吧。”

因為年齡大的緣故,老太太的眼皮下垂,眼睛變成了三角眼,兩腮下垂,顴骨高聳,再加上眼神鋒利,一臉的刻薄相。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是她身上有孽債,害死過人命。

隻是後麵這些,沈之行不能對晴川說。

反倒是晴川告訴他:“這老太太身上有命債,怨氣纏身,再加上相由心生,所以你才會覺得她麵相凶。”

沈之行佯裝驚愕:“害死過人命!”

晴川抬起食指,對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沈之行重新壓低聲音:“那我們為什麼還要過來幫她?”

晴川語氣清冷:“我不是在幫她。”

而是來看看纏著她孫子的小鬼。

普通人根本經不住被鬼糾纏,不出幾年,小孩就會意外喪命。

小鬼一旦害了人命,就彆想再投胎了。

如果是一隻還未害過人的小鬼,晴川就順手救下,若是害過人命,那便讓他們繼續地互相糾纏。

他們在院子裡等了十幾分鐘,晴川的額角都冒出了熱汗,一老一少兩個大男人終於從外麵回來,見到樹蔭下的晴川、沈之行楞了下神,隨後快步進了屋裡。

正屋的門沒關嚴,隱約傳出男人的交談聲。

孩子的爺爺是個大嗓門,明知院子裡有人,說話一點也沒收斂。

“院子裡站著的兩個年輕人就是你說的大師?”

“那麼年輕能乾啥?”

“本事不大,毛病還不少嘞,我孫兒拉個屎怎麼了,假乾淨。”

“哎呦,輪椅跑了,快扶著點啊,怎麼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

沈之行嗤笑:“還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晴川神情淡淡,沒有應聲。

過了幾分鐘,主屋門被推開,三個人推著輪椅出來。

晴川一向鎮定,可在看到輪椅上的孩子後,也不由露出詫異神情。

這哪裡是個孩子,簡直是一大攤白花花地肥肉。

這孩子少說得一百八十多斤,臉上的肉把五官擠在一起,眼睛隻剩下一條縫,嘴巴微張著,上身沒有穿衣服,下身搭著一條薄毯子,看不到他的腿是什麼樣子,但兩條胳膊一節一節的,猶如刮了皮的蓮藕。

三人齊力將輪椅推到了樹蔭下,連慶奶奶生怕熱著她的寶貝孫子,趕緊拿出一把蒲扇給小孩扇風。

沈之行忍不住吐槽:“你們家孩子是吃……”

晴川猜出他要說什麼,抬手阻攔。

話雖沒說完,但對麵三人的臉色還是變得難看。

連慶奶奶立刻維護道:“我孫子原本沒這麼胖,這是近幾個月一直躺在床上才胖起來的。”

晴川不想跟她糾纏小孩是怎麼吃胖的,轉移話題道:“家裡有黑傘嗎?”

連慶奶奶搖頭:“沒有。”

晴川道:“去買一把。”

旁邊的老頭聽不下去了,氣憤道:“你這小夥子說話好不客氣。”

“你一句把人搬出來,讓我們好一番折騰,現在連怎麼回事都還沒說一句,又要我們去買傘,是不是拿我們老頭、老太太尋開心呢?”

沈之行掀起眼皮,淩厲地目光看向他,正想回懟一句,就聽見晴川語氣平和道:“你孫子被小鬼附身了,沒有黑傘我沒辦法把鬼魂引出來。”

“什……什麼?”老頭震驚道:“你有辦法給它引出來?”

晴川沒回他,再次重複:“去買一把黑傘。”

老頭一聽大孫子被鬼纏上了,火氣立即消了幾分,想著一把黑傘也用不了多少錢,便讓站在旁邊默不作聲地兒子去買了。

沈之行順勢叮囑一句:“買質量最好的,不然小鬼看不上,會不舍得從你兒子身體裡出來。”

老頭聽見後,趕忙追補一句:“聽見了沒,買最好的!”

兒子應聲離去。

晴川看了眼手機時間,中午一點二十分,陽極生陰,倒是撞鬼好時候。

他對老頭、老太說道:“你們不是想見鬼嘛,去廚房端半碗生米飯過來。”

趁著老太太去端米飯的功夫,晴川打開背包拿出一個細長的香盒,從香盒中抽出三根香,將剩下的香盒交給沈之行暫時保管。

“生米飯來了。”老太太出聲提醒。

晴川:“讓你孫子雙手捧著。”

他孫子現在處於癡傻狀態,嘴裡留著口水,因為過度肥胖,喘息聲很重,老頭老太跟他說話,他也隻會嘿嘿傻笑。

兩個人好一番折騰,才讓小孩勉強抱住生米碗。

晴川將香點燃,插入生米中,溫聲商量道:“要聊聊嗎?”

小孩一直傻呆呆地眼神突然有了焦點,兩隻眼睛緊緊盯著香火,嘴邊的哈喇子流到了他自己白嫩的肚皮上。

緊接著那三根香就像是火撚子似的,迅速往下燃燒。

一分鐘不到的功夫,香火全部燃儘,隻留下一節木棍插在生米碗中。

老頭、老太兩人被這一幕景象給嚇得說不出話來,指著生米碗,結巴著問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晴川沒理會他們的話,給沈之行又要了三根香,重新點燃,繼續商量道:“你這麼纏著他,也不是長久之計,你先出來,有什麼問題,我儘力幫你解決,行嗎?”

依舊沒有得到答複,這小孩眼中仿佛隻有香火,一直盯著香火留口水。

眼看著剛點燃的香火,再次以肉眼可見地速度燃燒殆儘。

這下老頭、老太徹底站不住了,也顧不得輪椅上的寶貝孫子,瞬間往後撤出幾米遠,明明站在炎炎烈日底下,卻感覺脊背發寒,手腳冰涼,滿臉皺紋地臉上浮起了幾分畏懼。

再一次,晴川卻不再供香,而是將一張黃符放進了生米碗中。

“再一再二,沒有再三的道理。”他的聲音比剛剛冷了幾分:“再給你最後一次談和的機會。”

嘩啦——

癡癡呆呆的男生突然有了力氣,用力地將手裡的生米碗掀翻在地,聲音尖銳刺耳:“勸你不要多管閒事!”

這句話一出口, 旁邊立即傳出兩道猛抽涼氣的聲音。

輪椅上明明坐著的是十來歲的男孩,可他卻莫名發出成年女人的聲音,而且這聲音他們還聽起來莫名熟悉。

男孩繼續喊著:“他們不是什麼好人, 做過不少喪良心的事情,你幫他們會有損陰德的!”

“他們不是好人, 不是好人!”

連慶奶奶聽著這聲音, 突然神情一震,竟也不怕了,走上前朝著大孫子的臉上啪啪扇了兩個巴掌。

“你個賤蹄子你胡說什麼,趕快從我孫子身體裡出去,信不信我掘了你的墳!”

“哈哈哈,打,使勁打, 有本事你就打死他,我倒要看看你對自己的親孫子能不能下得去手。”

連慶奶奶再次抬起手,剛想一巴掌重重地扇下去, 結果被一隻蒼老有力的大手攥住。

老頭怒聲嗬斥:“你夠了, 再打我孫子一巴掌試試!”

“我……我這是在打高美美那個賤蹄子。”

“嗚嗚嗚。”小胖墩兒突然哭了起來,聲音恢複正常:“爺爺, 我疼。”

老頭又驚又喜,心疼道:“我的寶貝孫子呦,你認得爺爺了, 你這是好了嗎?”

“連慶, 連慶你看看爺爺。”

然而小胖墩兒的神情重新變得呆滯, 哈喇子再次從嘴裡流出來, 衝著老頭嘿嘿傻笑,清水鼻涕順著流到了嘴裡。

老頭有些失望, 甚至懷疑剛剛那一聲爺爺是錯覺。

他回頭望向站在旁邊沒說話的兩人:“大師,你快看看我孫子,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旁邊的連慶奶奶也接話道:“大師,在我孫子身體裡躲著的小鬼,我認識。”

“她是我們村裡有名的蕩婦,因為背著丈夫偷人,把名聲搞臭了,她嫌丟人最後喝農藥自殺了。她剛死的那段時間,一直在我們村子裡鬨騰,不少八字弱的小孩都撞見過她,有幾次她還上了醉酒男人的身,生前不檢點,死了還往男人身上撲,真是一點也不知道羞字怎麼寫!”

連慶奶奶說著,還忍不住朝老頭惡狠狠地剜了幾眼,眼神裡儘是埋怨。

“你胡說!”

上一刻還在傻樂的小胖墩,下一秒就發出尖利的叫喊聲。

“你放屁,你才是蕩婦,你個臭老婆子竟然能容忍自己男人出軌,還幾次三番地替他遮掩,你真是不要臉,你個王八蛋,你們夫妻沒一個好人,早晚要下地獄!我要詛咒,詛咒你們錢家斷子絕孫,一族死絕,哈哈哈哈哈哈哈。”

“啪!”

這次的巴掌是站在小胖墩兒旁邊的老頭打的,他的力道比連慶奶奶更重,男孩肉嘟嘟的臉上瞬間浮現出五個完整的巴掌印。

“你給我閉嘴!”

小胖墩兒把擠成一條縫的眼睛用力睜大,絲毫不示弱道:“打,使勁打,有本事就打死你孫子!”

“你!”老頭氣的說不出話來。

晴川、沈之行兩人默不作聲地看著這場鬨劇,絲毫沒有上前阻攔的意思。

直到連慶奶奶上前求助:“大師,你也聽見了,她竟然惡毒的想要我們家斷子絕孫,你快收了她,讓她下十八層地獄!”

晴川:“我沒那麼大的權利。”

下不下地獄,他說的不算。

連慶奶奶聽完,直接去推輪椅,將男孩推到太陽下,嘴裡還不停喊著:“看我不曬死你,你個臟不拉幾地玩意兒,我讓你作妖,死去吧你。”

小胖墩兒坐在輪椅上,神情呆滯地盯著某處,可能是覺得被烈日曬的太熱,喉嚨裡發出小聲地嗚咽聲,默默地流出兩行清淚。

晴川見狀,出聲勸道:“你這麼做沒用,她躲在你孫子身體裡,你這樣傷不到她,你們現在的打罵,全是你孫子在承受。”

老頭聽了,對連慶奶奶嗬斥道:“沒聽見大師的話嗎,還不把咱孫子拉回來。”

連慶奶奶不情不願地將輪椅重新推回樹蔭下,問晴川:“大師,你們倒是想想辦法,我請你們過來,就是想讓你們幫我家解決問題的,你們一直在旁邊看戲,算是怎麼回事呀。”

沈之行不滿道:“你們兩個一直在跟小鬼爭吵辱罵,給我們說話的機會了嗎?一邊想解決問題,一邊又想封小鬼的口,隱藏自己做過的肮臟事,什麼好事兒都讓你們占儘了,倒是把人家小鬼給冤死了。”

連慶奶奶似乎沒想到自己會被懟,滿臉震驚地望著他:“你……我出錢請你們過來解決事情,你們不幫我說話,竟然幫著一個害我孫子的小鬼說話!”

沈之行繼續懟道:“我們可以幫你解決,但你們夫妻倆能不能先去旁邊等著,你們這麼爭吵,不會有結果,她待在你孫子的身體裡,你拿她沒任何辦法,除非把你孫子的命給搭進去。”

“不行,我大孫子不能死!”老頭的反應很大。

沈之行語氣冷然:“那就出去等著。”

連慶奶奶不情願道:“不行,我們走了,不知道這蕩婦在背後怎麼編排我們呢。”

她說完,拉著老頭後退幾步:“這樣,我倆站這兒不說話,你們忙你們的。”

沈之行被氣笑了,突然問道:“兩位聽說過鬼話連篇嗎?”

連慶奶奶皺起眉,問道:“什麼意思?”

沈之行耐著性子解釋:“意思是說小鬼說的話都是胡言亂語,並不能當真。”

“小鬼死後,幾世的記憶混雜在一起,就會出現偏差,所以她剛剛說的事情不一定是你們做的,很可能是她怨氣太重,蒙蔽理智,胡亂找人報複,我們不會相信她說的話,但你們一直不肯走的話,隻會顯得你們很心虛。”

老頭嘴上強撐道:“現在是她在作惡,想要害我孫子,我們有什麼可心虛的?”

沈之行沒說話,抬手指了指大門方向,示意他們如果不心虛就出去等。

老頭、老太互相對視一眼,雖不情願,但還是走了出去。

沈之行看著他們消失在大門外的身影,察覺到旁邊人投過來的目光,他轉回頭解釋:“我剛剛這段才叫鬼話連篇。”

什麼幾世記憶混雜在一起,什麼胡亂找人報複,沒一句真話。

晴川被他逗樂,唇角彎了彎,不經意地誇讚道:“做的很好。”

他們夫妻在旁邊,事情根本沒辦法進行下去。

晴川收回心緒,衝沈之行伸手,對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從香盒裡抽出三根香遞過去。

晴川把香點燃,重新送到小胖墩兒麵前,道:“他倆走了,我們想聽你說一說事情的經過,可以嗎?”

男孩呆滯的神情,表示著對方拒絕交流。

晴川語氣依舊平和:“我有很多種方式可以逼你出來,但那樣會對你的魂體造成傷害,若是成了殘魂,你以後就算能投胎轉世,也是個天生殘疾。”

“生前被人逼著喝農藥自殺,來世天生殘疾,你真的甘心?”

“哼。”小胖墩兒口中發出一聲女人的冷笑:“你是他們請來對付我的,我說不說又有什麼區彆,有什麼本事你就使出來,大不了我拉著他們的命根子一起死!”

他抬手指向自己:“這可是錢家最後一根獨苗苗,要是死了,他們也就真絕戶了,想想就解氣。”

沈之行插話道:“你這話說的好沒有道理,他們兒子年紀輕輕的,這一個孫子死了,再生幾個就是了,怎麼也到不了絕戶的地步。”

“他們倒是想。”小胖墩兒嗤笑:“老子、兒子都是一樣的爛貨色,吃著碗裡看著鍋裡,腦子裡整天就是那點醃臢事兒,前幾年他兒子在外麵偷腥,被人家男人撞見,直接一腳給他下麵踢廢了,他現在和太監沒兩樣兒。”

“媳婦兒知道他偷人,直接收拾東西跑了,要不然就這死胖子的癡傻樣兒,早被他奶奶那老毒婦給按水裡淹死了,還能這麼把屎把尿地伺候著?”

沈之行沒想到事情這麼狗血:“怪不得你能這麼有恃無恐,但你和傻子換一命,害你的人卻好好活著,不覺得有點虧嗎?”

“其實我們不是來對付你的。”他抬手指了指沒說話的晴川:“這位是晴老板,他看出那位老太太身上有命債,所以過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對了,那老太太身上的命債,不會是你吧?”

小胖墩兒聽到這話,突然嗚嗚嗚地低聲抽泣起來。

男孩掐著嗓子哭的聲音,刺耳難聽,透露著一股極不和諧的詭異感。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殺死了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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