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晴川從許律師的車上下來,揉了揉發疼發漲的太陽穴,朝店裡走去。
紙紮店的門開著,沈之行坐在椅子邊玩手機,看到他回來,起身問道:“事情忙完了?”
“嗯。”
晴川冷淡的應了聲,跟他說道:“頭疼,要睡覺,彆吵。”
沈之行:“好。”
之後,晴川徑直進了休息室。等她這一覺醒來,外麵天色徹底黑下來。
晴川補足了睡眠,頭疼的症狀消失,走出休息室,看到店裡坐著五個人。
沈之行坐在長木桌後擺弄平板,晴爸坐在小凳子上做紙紮,至於坐在茶幾旁的三人,晴川選擇直接忽視。
“晴老板。”
見晴川出來,三人立即站起身,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
晴川沒應聲,端著自己的杯子去飲水機旁接水。
王陽明滿臉笑容的走上來:“晴老板,我帶羅總過來給您道個歉,昨天真是不好意思了,您大人有大人量,要不就原諒他一次。”
晴川抬起眼皮,朝店門口方向拘束站著滿臉堆笑的男人覷了一眼,冷聲拒絕:“不用。”
羅總趕忙道:“彆不用啊,晴老板我昨天也是有口無心,說了幾句難聽話。”
“我當時隻顧著讓項目順利進行,您彆見怪,要不今晚我來做東,您賞臉,咱們吃頓飯把誤會解開?”
晴川沒接話,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中年男人見他不搭腔,臉上的笑容有點僵,朝王陽明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幫自己說幾句話。
王陽明輕咳一聲:“晴老板,我們……”
旁邊擺弄平板的沈之行出聲打斷他們:“有事直接說事。”
王陽明噎住,隻得老實交代:“晴老板,昨天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想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們這一次。”
“昨天我們按照您指出的位置往下挖,確實挖出了九具棺槨,知道您是有大本事的人,所以想請您坐鎮,把這件事給解決了,您看行嗎?”
其實他們不光挖出了九具棺槨,期間還請了其他的風水大師,可他們過去看完後,直呼不行,說他們擺平不了,讓他們去找更厲害的大師解決。
連學術協會的長老都說不行,再厲害的大師他們也輕易請不出山,最後隻能把希望寄托到了晴川這兒。
昨天晴川看完地形後,直接說出挖到了鬼門關的猜測,而且非常準確地指出了七具棺槨的位置。
之後那些大師也說出了同樣的話,說他們可能挖到了極陰地,或者直通地府的連接口,但能明顯感覺到他們與晴川之間差著不小的距離。
隻有一位玄學協會的長老郭大師說出了與晴川同樣的結論:“這可能是一處連接陰陽的鬼門關。這地方不宜建樓,你們還是另外選址吧。”
羅總:“這怎麼可能!”
公司當初花了幾十個億才拿下這一塊地,要是規劃的園區建不起來,他這個負責人肯定得卷鋪蓋滾蛋。
可郭大師說:“活人搶死人的地盤,最後能落個什麼好下場?”
他再想回昨晚的噩夢,不由心底發顫。一邊是高薪工作,一邊是自己小命,他哪個都不想丟。最後隻能厚著臉皮來求晴老板原諒。
昨天晴老板隻提議把大樓挪一挪位置,並沒有讓他們直接放棄這塊地,說明大樓還是有建起來的可能性。
而且他還讓助理查了這個晴老板,發現他雖然年輕,但的確是個有大本事的人,之前幫警察破了幾樁命案不說,還是網上有名的算命先生,線下也幫不少人擺平過靈異事件。
羅總見晴川根本無視他們的存在,硬著頭皮蹲在了他身旁:“晴老板,昨天的確是我不對,您說我怎麼做讓您覺得解氣,才肯原諒我?”
他今日諂媚的模樣與昨天那頤指氣使,讓晴川滾出去的架勢還真是鮮明對比。
中年男人見對方怎麼都不肯搭理自己,心裡焦急,說道:“晴老板,要不我給您磕一個,行嘛。”
他說著就要下跪,把一群人給嚇得不行。
晴川下意識起身後退,一直沒說話的晴爸瞧見,立即起來製止:“誒誒誒,你這麼大年紀給他一個小輩磕頭,這不是在折我女兒壽嘛!”
晴爸將中年男人拉起來推到一邊,把晴川擋在身後:“行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希望你們這次長教訓,以後彆狗眼看人低,對彆人都客氣點。”
說完,他回頭看向晴川,用眼神詢問她的意見。晴川則轉頭看向旁邊沒做聲的沈之行。
男人立即會意,收起原本看戲的心思,用筆敲了兩下桌麵,吸引眾人注意力,眉眼噙笑,緩緩問道:“原諒你的事不著急,先處理麻煩,你們準備多少錢,請晴老板出手解決問題?”
羅總一聽事情有戲,瞬間激動:“不知道晴老板平時的價碼是多少?”
沈之行隨口拋出三個字:“六位數。”
晴川的動作一頓,雖然他們之前說過遇到討厭的人可以多坑一點錢,但一張口就六位數是不是太坑了?
不光他,晴爸聽完也被嚇到了,雙手背在身後,偷偷掰著指頭數六位數是多少。
反倒是王陽明、羅總他們聽到後,神情沒什麼太大波動,顯然這數字在他們的心理價位之內。
就聽沈之行說:“但你們這件事不太好處理,價格會更高。”
羅總的心瞬間提起來:“多少?”
沈之行伸出三根手指:“三百萬。”
羅總的臉色有點發青,猶豫許久,還是咬著牙答應:“行,三百萬就三百萬,隻要晴老板能把這事情給擺平。”
沈之行指了指櫃台上的二維碼,說道:“先付個十萬定金,剩下的錢等事情解決了再說。”
羅總倒也爽快,讓助理支付了錢。
王陽明趁機說道:“晴老板,那明天一早我派司機來接您?”
晴川:“嗯。”
沈之行在旁邊阻止道:“不用來太早,十一點左右到這裡就行,以免打擾我家老板休息。”
王陽明趕忙應好。
外麵天色已經黑沉,晴川起身準備送他們離開,結果被沈之行攔下:“你休息,我去送他們。”
沈之行將王陽明三人以及晴爸送出巷子,重新回到店裡,見晴川坐在長木桌前:“太多了。”
沈之行知道她是在說剛剛自己收費的事情,笑著說道:“不多,這些錢對他們來說九牛一毛,況且是走公司的賬,算不到他們個人頭上,便宜他們了。”
“你要是收的不安心,就把大半捐出去,捐給那些有需要的人。”
“嗯。”
晴川聽了竟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
沈之行抬頭看了眼時間,已經晚上八點半,關切道:“你還沒吃飯,用不用我先請假,把直播時間延後一小時?”
晴川說道:“直接請假吧,今晚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沈之行問:“什麼事兒?”
晴川:“送陰親。”
她剛剛熟睡中,他夢到了前幾日帶著未婚娘子來感謝他的白無常。
今晚是他們結親的日子,晴川也受邀觀禮。
吃過晚飯, 兩人繼續各自忙碌。
晴川繼續捆綁紙紮,沈之行則是在評論區安撫網友。
沈之行見評論很多都在問原因,偏頭問晴川:“今晚的事情能說嗎?”
晴川沒懂:“什麼?”
沈之行:“網友們問我們今晚請假做什麼事?”
晴川:“隨便。”
接陰親這種事情說出來估計網友們也不信。
果然,沈之行回複後,粉絲們都在喊讓他拍視頻,他們也想看看小鬼娶親,看不到就不相信之類的話。但被沈之行拒絕了。
與網友們閒聊,時間倒也過得很快,轉眼十一點鐘。
晴川看了眼時間,放下手中的骨架,站起身問道:“開陰陽眼的符咒,你練得怎麼樣了?”
他說著,走到了沈之行身側。
沈之行頗為自信地回道:“還行。”
晴川衝桌麵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畫一個自己看看。
沈之行倒也不懼,拿起毛筆在宣紙上熟練順暢地畫一道符籙。
晴川沒想到他這麼有天賦,誇讚道:“不錯。”
“畫一張符試試。”
符籙這種東西,不管誰練多了,都能熟練畫出來,但符紙卻不是每個人畫出來都有效果。
沈之行明白他的意思,聽話照做,在黃紙上用朱砂墨一邊畫符一邊默念咒語,最後收筆時一道微弱的金光倏然閃了一下。
晴川看到後,略微詫異:“還挺有天賦。”
沈之行被誇,眉眼間染上喜意,但晴川的下句話,卻讓他的笑意僵了僵。
晴川緩緩說道:“等有空,再教你一個驅邪符。”
沈之行不動聲色地拒絕道:“……驅邪符就不用了,有你在,沒什麼邪祟敢靠近我。”
晴川:“藝多不壓身。”
沈之行歎氣,做出疲憊狀:“事情太多忙不過來,這陰陽眼的符籙,我都是抽空練了很久。”
晴川沒有逼迫人的習慣,見他不肯學,也懶得再勸,拿著櫃台上的金箔紙轉身出門,順口丟下一句。
“自己打開陰陽眼。”
“好。”
沈之行隨口應聲,見對方走出店門,起身拿上桌麵的符紙,隨手丟掉,還未落到地麵上的符紙無火自燃,眨眼間便隻剩下一小攤灰燼。
店門外,晴川疊了幾個金元寶堆在地上,用一張黃符隨手點燃。
元寶快速燃燒,隻在片刻便成了灰燼。這時,一陣陰風刮來,將元寶剩下的灰燼卷入巷子深處。
隨著陰風而來的,還有一陣嗩呐聲,吹的是《抬花轎》。
巷子裡的黑霧濃得猶如實質,一團接著一團隨著陰風不停翻滾,喜慶的曲調透著一股陰森,遠處的濃霧裡出現一隊身著紅裝的陰魂。
他們皮膚蒼白,滿臉笑容,隨著曲調歡快的朝這邊飄來。
最前麵的兩隻小鬼,身著刺繡長衫,一人提著一盞紅燈籠,非但沒起到照明的作用,反而給這陰森的巷子增添幾分恐怖。
打燈的兩個小鬼後麵,是一匹高大黑馬,一身新郎喜服的白無常滿麵笑容,胸前的大紅花異常顯眼,新郎後麵,是八隻鬼抬著的喜轎,一輛裝滿東西,被紅布蓋著的馬車緊跟其後,馬車後又是兩隻打著紅燈籠的小鬼。
眨眼間,迎親的隊伍便到了跟前。
晴川、沈之行兩人並肩而立,看著迎親隊伍停下來,新郎下馬,新娘下轎,兩隻鬼攜手飄到了晴川身前。
新郎:“多謝晴老板。”
新娘:“多謝晴老板。”
晴川頷首回禮:“客氣了。”
新郎笑道:“以後晴老板有事便招呼,我若不忙便立即趕來協助。”
晴川也不跟他客氣:“好。”
原本這時候怎麼也要說兩句吉利話,但晴川似乎沒有想到這些,眼看雙方都不言語,氣氛逐漸下沉,一旁沈之行出聲挽救道:“那我和晴老板在這兒祝兩位琴瑟和鳴、長相廝守,永結同心。”
討到了吉利話,兩隻小鬼便喜笑顏開地帶著迎親隊伍走了。
晴川目送迎親隊伍漸漸消失在濃霧中,最後連嗩呐聲也隨之而散,他轉身回了店裡,對沈之行道:“你可以回去了。”
沈之行站在門口,沒再進店,叮囑一句:“你早點休息。”
回應他的是一道關門聲。
店門反鎖,沈之行嘴角微彎,半點不在意地轉身離開。
早上十點,晴川被敲門聲吵醒。王陽明、羅總兩人親自過來,客客氣氣的把晴川、沈之行迎上了車。
一個小時後, 車子停在了一處大坑前。
晴川下車,仰頭看了眼陰沉沉的天色,這會兒正處晌午, 烈日當頭,可麵前的十個大坑裡冒出的陰氣幾乎形成了實質, 直接把烈日遮擋。
其中陰氣最重的便是中間的石碑, 開著陰陽眼的晴川幾乎看不清那大坑的邊緣。
她暫時關掉陰陽眼,走到中間石碑的那處坑邊,大坑寬幾十米,深十幾米,坑中間隻有一個半米高的石碑,看架勢隻挖出了一個頭出來。
王陽明在旁邊解釋:“晴老板,這石碑太邪門了, 我們的挖土機下去不是翻車,就是機器莫名壞掉,十六輛挖土機壞了七輛, 工人也受傷好幾個, 根本沒辦法往下挖。”
晴川對此絲毫不覺得驚訝。
這石碑相當於地府的一處大門,你都挖到人家大門了, 閻王爺肯定不願意。
晴川問:“大樓需要挪動,你們想好了嗎?”
羅總回的毫不猶豫:“挪!”
“晴老板,隻要讓我們的工程如期進行, 您說挪哪兒我們就挪哪兒。”
他的話音剛落, 一道蒼老洪亮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小姑娘有辦法解決這鬼門關?”
晴川轉身, 尋聲望去, 見是一個頭發斑白的老者,瞧著六七十歲的年紀, 身側跟著四個青年男人。
五個人都是穿著深藍色對襟短卦,深藍色棉麻長褲,兩個青年人是正常短發,老者與其他兩個青年人則是挽了一個混元髻,續著長鬢胡,瞧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味。
老者年齡大,但精神狀態卻很好,麵頰紅潤,兩眼明亮,眉眼間帶著笑意,讓人瞧著心生好感。
羅總互相介紹道:“這位玄術協會裡的長老,郭大師。”
“這位是網上有名的算命先生,晴老板。”
郭路權在晴川麵前站定,客氣地打招呼道:“晴老板。”
晴川見他沒有端長輩的架子,心裡對老者的好感再次升了幾分,頷首回禮道:“您好,郭大師。”
郭路權剛想繼續問他有關鬼門關的事情,但當他視線落在晴川的臉上後,動作猛地一震,正巧沈之行就站在旁邊,被郭路權的餘光掃到。
“你……你們!”
晴川不太清楚對方怎麼了,視線同樣落在對方蒼老震驚的臉上。他確認,自己沒見過對方。
羅總看出問題,趕忙問:“郭大師,怎麼了,你認識晴老板?”
郭路權收起神色,搖頭表示沒事,視線卻依舊緊緊盯著晴川,他問:“你姓晴?”
晴川:“嗯。”
郭路權:“你是隨母姓嗎?”
晴川:“父姓。”
郭路權轉頭又問沈之行:“你呢?”
沈之行語氣淡淡:“姓沈。”
“晴……沈……”郭路權皺著眉小聲念叨一遍,苦笑搖頭:“沒事,就是感覺你長得很像我年輕時的一個朋友,她身邊也時常跟著一個男生,和沈先生長得也很像,但他姓溫。”
晴川聽得微微擰眉,用餘光朝旁邊的沈之行瞥了眼,沒有接話。
沈之行神色未變,可緊抿的唇還是出賣了他的情緒。
王陽明見氣氛有些不對勁兒,趕忙笑著打圓場:“郭大師肯定認錯人了,晴老板才二十出頭,你年輕時的朋友,那怎麼也得跟你一樣歲數才對。”
“咱們還是繼續說鬼門關的事情吧,晴老板,你剛剛說挪大樓,要怎麼個挪法?”
晴川順勢說道:“把鬼門關往下深埋,在上麵建花園,立一座小廟鎮守,把大廈往旁邊挪。”
郭路權聽見,皺起眉頭:“那怎麼能行,這大樓建起來每天幾萬人在樓裡上下班,鬼門關就在旁邊,要是一些人加班晚了,肯定會撞邪。”
晴川:“是,所以這座大廈隻能開三個門,把與鬼門關這邊堵上,平時不讓員工往這邊走就可以了。”
“胡鬨。”郭路權不讚同道:“你這隻能擋住人,卻沒辦法控製小鬼,這麼近的地方,要是遇到不聽話的小鬼跑樓出玩耍,照樣能嚇到活人。”
“這是一塊陰地,本就是人家小鬼的地盤,要是在這兒建樓,以後避免不了經常性撞邪。”
沈之行反駁道:“那你覺得不讓他們動工嗎,可能嗎?”
人家公司花了幾十個億買的地皮,投入的時間、成本不可計算,讓他們損失這麼大一筆錢,選擇放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對大部分人來說窮可比鬼可怕多了。
郭路權顯然也意識到這點,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沈之行幫著解釋:“晴老板的意思是,把這裡留出來一塊地方給它們,大樓背對鬼門關,減少活人出行,花園裡建一座閻王或者鬼神廟,種滿植物如果還有人強行闖進去,那撞鬼了也沒辦法,畢竟我們沒辦法保證每個人都會規矩聽話,總有一些嫌命長的人找死,不是嗎?”
“至於你說的小鬼,晴老板肯定有辦法處理,不會任由他們在活人的地盤上肆意妄為,你們玄術協會裡不是有很多種驅邪方法嗎,你一個長老難道不會?”
他身旁的青年人感覺到他話裡帶刺,不高興道:“你說話就說話,這麼衝做什麼?”
沈之行挑眉:“我說的不是事實?”
晴川也感覺到了沈之行對老者的不友善,偏頭朝他覷了一眼。
沈之行有所察覺,視線朝他望過來,露出一個無害的淺笑,表現的很是無辜。
晴川沒搭理他,淡淡道:“小鬼的事情,我可以找閻王爺商量。”
郭路權身後的四個青年人可能是對沈之行記仇,連帶晴川也看不順眼了,冷哼一聲,嗆道:“瞧著你年紀輕輕,沒想到這麼大本事呢,還說跟閻王爺商量,平時鬼差你又見過幾個?”
“誌誠。”郭路權嗬斥:“我平時就是這麼教你的?”
“給晴老板道歉!”
被訓斥的青年人有些不服氣,但還是語氣僵硬的說了句:“對不起,是我冒犯了。”
郭路權和善地說道:“晴老板,既然你有辦法處理,那就按照你說的來吧,老頭子我也跟著長長見識。”
“但也得多提醒一句,這事兒不好處理。”
晴川:“嗯。”
王陽明和羅總在旁邊安靜聽著,見郭大師這麼說,有些不放心道:“晴老板,真的可以嗎?”
晴川:“試試看。”
王陽明問:“那我們現在需要做些什麼?”
晴川看了眼時間,問:“附近有閻王廟嗎?”
王陽明:“沒聽說過。”
羅總:“城隍廟行嗎,我記得附近隻有一個城隍廟。”
跟閻王爺聊事情,找城隍爺有什麼用。
晴川掏出手機查看地圖,結果發現最近的一個閻王廟就在鬼街裡,上麵還帶著‘停業’兩個字。
晴川太在意,對幾人說道:“閻王廟在我們那條街,我先回去商量找他一下,如果順利的話,明天就能有結果。”
羅總試探道:“晴老板,如果閻王爺不同意怎麼辦?”
晴川認真想了下,說道:“那就讓閻王爺直接找你們老板,他們自己商量誰來退一步。”
這樣可以省去他在中間傳話的麻煩。
羅總:“……行!”
要是真讓閻王爺去找他老板,那這件事就好解決多了。
事情商量完,晴川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在石碑周圍布了一個聚陰陣,暫時不讓陰氣繼續外擴。
對於普通的活人來說,這石碑太凶了,他們在這站這一會兒,身上就沾染了不少陰氣,要是放任不管,今晚王陽明、羅總兩個人可能會出事,還有那些工人也會被牽連。
晴川拿出昨晚畫好的驅邪符,幫他們驅散身上的陰氣,讓他們各自攜帶一張驅邪符在身上,至於郭路權五人,他們用不著晴川操心。
幫王陽明、羅總兩個人驅散陰氣後,晴川轉頭看向站遠幾步的沈之行。
此時晴川開著陰陽眼,在看到沈之行兩肩幾乎要熄滅的陽火,皺眉問道:“你身上的陽火怎麼越來越弱了?”
沈之行看了眼肩頭的兩盞陽火,解釋:“我本身陽火就弱。”
晴川早就聽他說過,之前他巡街回到店裡,看到沈之行兩肩幾乎快要滅掉的陽火,問他怎麼回事?
沈之行解釋,他體質特殊,從小陽火就弱。可這會兒他周身纏滿陰氣,陽火小到幾乎滅掉,人身上沒有陽火,可是會死的。
“過來。”
晴川重新拿出一張符紙,準備幫沈之行驅走身上的陰氣,續一續兩肩的陽火。
沈之行看著他手上的黃符,暗歎口氣,走上前忍著疼痛,任由對方將周身的陰氣驅散,重新點燃肩頭的陽火。
事情做完,晴川拿出一遝黃符交給王陽明:“全部發給你的工人,讓他們暫時遠離這裡,多曬太陽。”
忙完這些,晴川才準備離開,沒想到被郭路權叫住:“晴老板,能不能賞光,我想請你吃頓飯?”
沈之行聞言皺起眉頭,剛想開口拒絕,結果聽到晴川比他更早一步:“不用了。”
回去的路上,晴川像往常那般安靜地坐著玩手機,可沈之行卻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
他偏頭盯著對方看了許久,晴川像是察覺不到一般, 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遊戲上。
一路上,車廂裡隻有音樂緩解尷尬氛圍,前麵開車的司機大氣都不敢出。
很快, 車子停在了商璽巷口,晴川、沈之行兩人從車裡下來,並肩走進巷子裡。
走了一段距離後, 晴川主動出聲:“你跟郭大師私下有恩怨?”
“嗯?”沈之行否認:“應該沒有。”
晴川質問:“那剛剛為什麼針對他?”
沈之行沉默。之前晴川說過, 不準自己在他麵前提及關於溫客晴的事情。
另一方麵出於私心,沈之行也不想讓晴川知道, 郭路權是她前世的傾慕者之一。
況且,現在的郭路權就是一個乾皮老絲瓜,又老又醜, 滿臉皺紋, 對自己構不成任何威脅。
晴川並不知道男人的心思, 他繼續說道:“雖然我不想與人深交為友, 但也不想與人為惡。”
剛剛他並沒在對方身上感覺到惡意,但沈之行的攻擊性, 她察覺到了。
沈之行:“抱歉。”
晴川講明了自己的想法,便沒再繼續聊下去。
剛剛在車上,有王陽明的司機在場,她不想駁了沈之行的麵子,所以才一直沒說話,但沈之行現在是她的助理,他的一言一行都與自己掛鉤。
晴川不怕得罪人,但也不想平白無故地與人樹敵。
兩人回到店裡,晴爸依舊在忙著紙紮的事情,見他們回來,熱情地打招呼道:“你們回來了!”
“事情這麼快就忙完了嗎?”
沈之行笑著應聲:“還沒有。”
晴爸疑惑:“沒忙完,你們怎麼半路回來了?”
晴川去架子上拿香,留沈之行跟晴爸解釋要去閻王廟的事情。
晴爸聽完連連點頭,擔心道:“那閻王廟都好多年沒打開過了,裡麵不知道什麼樣子呢,你能請來閻王爺嗎,再說咱也沒有大門鑰匙,你們怎麼進去?”
晴川回他:“爬牆。”
晴爸焦急斥道:“你可彆鬨了,那麼高的院牆再摔著你,長這麼大,你什麼時候乾過爬牆這種事。”
還真彆說,沈之行見過。那次去女生家裡,他們就是翻牆出來的。
一本正經的晴川翻起牆來,倒也不覺得違和。
晴川沒聽晴爸的勸誡,將一遝黃紙,一捆香,兩根蠟燭全部塞入一個紙袋子裡,另一隻手裡提著一紙箱金元寶,朝著巷尾走去。
沈之行瞧見,立即走上前接過紙箱,緊隨而至。
到了閻王廟大門口,晴川沒真翻牆,而是拿出了一根鐵絲插進了鎖眼裡。
這閻王廟已經荒廢好多年,大門上的鎖是最普通的那種葉片鎖,拿鐵絲捅幾下就能打開。
隻是這閻王廟死過幾個人,凶名在外,平時沒人會開鎖進去。
晴川倒是開過幾次,所以並不陌生。
“啪嗒——”
果然,大鎖很輕易地被打開。
門栓上全是鐵鏽,晴川費了一些力氣才將它拉開。
閻王廟的地麵上鋪滿了地磚,但那些荒草還是從地磚的縫隙裡鑽出來,長到了半人高。
大門裡側,左右兩邊是兩尊三四米高的石像,牛頭馬麵,長相可怖,麵容猙獰,看起來威懾力十足。
沈之行見晴川邁入門檻,出聲喚住他:“晴老板。”
晴川轉頭,見他把紙箱遞過去。
沈之行說道:“這裡麵太臟了,我在門口等你。”
晴川知道他潔癖嚴重,並沒有為難,接過紙箱獨自朝裡麵走去。
其實嫌臟隻是一方麵,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前不久他剛闖入地府,被閻王看到自己的身份肯定會露餡。
晴川並不知道某人是為了隱藏身份才不在閻王殿露麵,他繞過影壁,朝主殿走過去,繼續用鐵絲撬開門鎖。
閻王殿裡的灰塵很重,晴川特意讓它通風了一會兒,才提著東西進去。
這座閻王廟不算大,但因為靈驗,當初香火旺盛,整個廟修的都很精致,還特意給閻王爺弄了一尊金銅像。
隻是這裡太久沒人打掃,到處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灰塵,供桌上的餅乾早已經乾癟,看不出原本模樣。
晴川將蠟燭插入兩邊燭台中,一整捆香插入香爐點燃,開始蹲在地上,往銅盆裡燒金元寶、黃紙。
當然,這種普通供奉肯定招不來閻王爺,需要招陰符連接地府。
下午四五點鐘,外麵天色還亮著,太陽炙熱依舊,可大殿裡卻非常涼爽,甚至讓穿著短袖的晴川感覺到一絲絲涼意。
過了一兩分鐘,身後傳來一道粗亮的聲音:“是誰在召請閻王爺?”
晴川回頭,瞧見一黑一白兩隻無常鬼。
白無常臉色慘白,口吐長舌,滿麵笑容,身形高瘦,頭上頂著官帽,上麵寫著四個字:一生見財。
黑無常,麵容凶悍,身寬體胖,麵容黝黑,個頭矮小,頭上的官帽寫著:天下太平。
晴川禮貌地衝他們點頭:“七爺,八爺,許久不見。”
謝必安、範無咎兩人聞言,仔細打量麵前的青年:“……你是晴川?”
晴川點頭應道:“對。”
黑白無常驚訝:“一轉眼你都這麼大了!”
晴川與他們有過幾麵之緣。
第一次,晴川才五歲,黑白無常上門來找爺爺,想請他做一份紙紮。
晴川那會兒已經會自己開陰陽眼了,趴在門口偷瞧他們,黑白無常發現晴川能看到他們,原本還怕嚇著他,沒想到這小孩膽子很大,看到他們一點反應都沒有。
黑白無常與他打招呼,他也隻是點了點頭,態度很是冷淡。
第二次,是晴川七歲的時候,她練習招魂,直接把他們從地府招了上來。
黑白無常見對方隻是個八歲小孩,很是驚訝,得知他是晴川,就想著嚇唬她一下,沒想到被晴川幾張符打得狼狽逃竄,直到晴老爺子過來阻攔,才把他們給救下。
之後他們又因為其他事情與晴川有過幾次交際,也就相熟了。
謝必安見是熟人,語氣比剛剛客氣了幾分,他問:“晴川,你找閻王爺有事?”
晴川:“嗯。”
謝必安:“閻王爺正忙於審案,沒空應召,你有什麼事情不如跟我說,我來幫你轉告。”
晴川:“與一處鬼門關有關,那處鬼門關正好在一家公司的地皮上,他們打算在那裡建寫字樓,想跟閻王爺商量一下,能不能讓那處鬼門關限製小鬼出行?”
謝必安:“這是什麼意思?”
晴川:“意思是隻有勾魂鬼差正常出入,如果是普通小鬼需要從其他出口來陽間。”
謝必安麵露為難:“這……有些難度。”
“鬼門關本就是我們出入陽間的大門,怎麼能輕易就受限製,再說陽間這麼大地方,非要在我們家門口建樓嗎?”
晴川:“那塊地方也是彆人花錢買下來的。”
在小鬼眼中,那是他們的大門。可在活人眼中,那塊地卻是他們的。
晴川嘗試著勸說:“如果寫字樓建不起來,可能會讓很多人失業,甚至家破人亡。”
對於小鬼來說,隻是限製了出行,但對活人的影響,卻遠不止如此。
先不說買這塊地皮的老板會不會因為幾十億跳樓,就算公司不破產,也會陷入財政危機,一個公司出問題,倒黴的一定是底層員工。
最簡單解決辦法就是裁員。
晴川倒不是對他們同情,隻是覺得讓樓建起來,能把損失降到最小。
他看得出白無常不情願,繼續勸說:“對於普通活人來說,他們看不到鬼門關,所以並不會因此停工,就算施工期間有人喪命,他們也依舊會把大樓建起來。”
“到時候他們用辟邪的神獸鎮壓在鬼門關上,那處鬼門關你們就要被迫廢掉。”
活人的手段遠比死人多。況且對那些利益至上的有錢人來說,人命並不值錢,幾十萬的賠償和幾百億的損失比起來,簡直是九牛一毛。
範無咎聽見鬼門關廢掉,怒道:“他們敢!”
晴川:“如果那麼做了,你們打算要他們的命嗎?”
範無咎:“有何不可!”
晴川點頭:“行,那到時候你勾魂一定要找對人,直接去找他們的大老板,彆隻會欺負那些聽命做事的底層小員工。”
“我……”
範無咎噎住。
晴川態度平和:“話我已經說了,至於要不要轉告閻王爺,你們自己做主。”
晴川說完,蹲下將金元寶全部丟入銅盆中,看著它火勢變小後,將燃燒的蠟燭熄滅,轉身離開。
黑白無常望著晴川的背影,相視無言。沒想到晴川做事還是一如既往的乾淨利索,好像不管他們說不說,閻王爺答不答應,對她都造不成影響一般。
黑無常不死心,衝著那個高瘦的背影喊道:“喂,晴川,你不再多勸幾句嗎?”
少女連腳步都沒頓一下,繼續緩步朝大門走去。
範無咎氣道:“嘿,這丫頭。”
白無常勸道:“行了,她這脾氣古怪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剛剛勸說那麼幾句,已經算是給麵子了。”
範無咎問:“難道我們真要稟告閻王爺?”
白無常歎氣:“不稟告又能怎麼辦,難不成真把晴川惹火了,讓她堵住那處出口。她的本事你又不是不清楚。”
七歲就能把他們打得服服帖帖,現在就更不敢想了。
晴川今天過來商談,已經算是給足麵子了,否則直接把那處鬼門關給他們廢了,他們也沒地方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