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霎時爆發出一陣哄笑,齊昊頃刻間滿臉通紅。
“哈哈哈!”屠嶽突然拍案而起,粗獷的笑聲震得案幾上的杯盞都跟著顫動。
靈岩峰體修素來以憨直著稱,屠嶽此刻卻覺得自己突然開了竅,銅鈴大的眼睛在齊昊和雲昭之間來回掃視,聲如洪鐘。
“哦!你倆該不會是要行雙修大典了吧?”
眾人更是笑得東倒西歪。
雲昭此刻酒勁翻湧上頭,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眼前人影晃動模糊,連帶著周圍此起彼伏的調笑聲都化作一片混沌。
江浸月撥開眾人,與裴小滿一左一右架住搖搖欲墜的雲昭。
少女軟綿綿的身子幾乎掛在他們臂彎間,發間玉簪歪斜,幾縷青絲散落在酡紅的臉頰上。
師兄弟二人對視一眼,眼中俱是無奈與心疼。
“小師妹醉得不輕,我們先送她回去。”江浸月聲音一貫的清冷,目光卻如利劍般刺向齊昊,警告之意不言而喻,“還請諸位口下留德,莫要胡言亂語,敗壞小師妹清譽!”
裴小滿見氣氛有些不對,連忙開口打圓場,“今日難得歡宴,諸位師弟師妹勿要拘謹,繼續儘興便是。”
齊昊也不與江浸月爭辯,隻唇角微揚,眼底閃過一絲誌在必得的暗芒。
今日午時,師尊將他喚至身前,親口告知掌門真人對此事並無異議,但需征得雲昭的首肯。
這在他看來,便是默許了的意思。
雲師姐對他究竟有幾分好感?齊昊不敢妄下定論。
但他敢篤定,那雙明眸望向他時,從未有過厭惡之色。
如此便夠了。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目光不自覺地追隨著殿門方向那道不勝酒力的倩影。
他要娶的是人家視若明珠的師妹,便是挨上大舅哥幾句冷言冷語,又算得了什麼?
齊昊眼底浮現一抹笑意,仰頭將杯中殘酒一飲而儘。
酒液入喉,卻比往日更添幾分甘甜。
“二位師兄送了雲師姐,可要記得回來啊!”席間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雲師姐醉了,你倆可還沒醉呢!”
這話引得眾人再度哄笑,原本略顯緊張的氣氛頓時緩和下來。
觥籌交錯間,不覺已是月上中天。
宗門難得有此盛宴,直到後半夜,眾人方才漸漸散去。
雲昭醒來時隻覺頭痛欲裂,仿佛有千萬根銀針在腦中翻攪。
她抱著錦被呆坐許久,才漸漸回想起來,昨日宴會之時,自己似乎喝得斷片了。
在凡塵時,她可是千杯不醉的宮宴常客,哪曾想這仙家瓊漿後勁如此霸道,竟讓她醉得不省人事。
“嘶——”
她輕揉太陽穴,指尖觸及發間歪斜的玉簪,這才發現竟連外衫都未褪去就睡了一宿。
素白色的裙衫皺皺巴巴地貼在身上,袖口還沾著幾點酒漬。
窗外日頭已高,她匆忙換了身乾淨的衣裙,推門時卻被刺目的陽光晃得眯起了眼。
她抬手遮了遮陽光,暗暗告誡自己,日後這仙家酒釀,定是要少碰才是。
院中石桌前,江浸月與裴小滿正襟危坐。
團子擺著蓬鬆的金尾在桌上扒拉榛子,見到雲昭出門,“吱”地叫了一聲,三下兩下蹦到梨花樹上藏起來了。
“二位師兄今日怎得這般清閒?”雲昭笑吟吟地挽起衣袖,準備去煮水烹茶。
“小師妹,不必忙活了。”江浸月冷聲打斷她,眉宇間凝著罕見的嚴肅。
裴小滿也斂了往日嬉笑,“師尊喚你過去呢。”
雲昭心思一轉,頓時明白,昨夜定是二位師兄送她回來。
她鄭重行了一禮,發間步搖流蘇微微輕顫,“多謝二位師兄照料。”
“謝就不必了。”江浸月目光如炬,“隻是昨日宴席之事,如今怕已傳遍十二峰了。”
“什麼事?”雲昭茫然抬眼,自己喝醉之後,莫不是借著酒勁耍瘋了?
裴小滿不答卻問,“小師妹,你對齊昊此人,如何看待?”
“他?”雲昭略作沉吟,“此人頗有義氣,修為劍術造詣也很高。”雲昭不解,“四師兄怎麼突然問起他來了?”
江浸月單刀直入,“小師妹,你與我們交個底,你對這齊昊,究竟有沒有男女之情?”
雲昭驚得後退半步,“怎麼可能!三師兄你在說什麼,我當他是同門而已!”
裴小滿看傻子一樣看她,“昨日宴會,齊昊當眾替你當了酒,現在十二峰的人都以為你是他道侶。”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雲昭以為裴小滿逗她,目光轉向江浸月,去見速來不苟言笑的三師兄竟緩緩點頭。
雲昭隻覺一盆冰水當頭澆下,指尖瞬間冰涼。
江浸月起身,拍拍雲昭肩膀,“師尊喚你前去也是為著此事,既是無中生有的事情,你也不必過渡憂慮,與他老人家說清楚便是。”
裴小滿也起身附和著,“沒錯,後續的事情,師尊自會幫你處理。”
師兄妹三人一同前往紫極殿。
殿前朱漆大門半掩,透出一線幽光。
江浸月與裴小滿在門口前齊齊頓足,“小師妹先進去吧,師尊命我二人在殿外稍候。”
雲昭頷首,深深吸了口氣,這才抬腳踏入殿中。
殿內沉香嫋嫋,明徽真人端坐主位,昆吾峰主墨蓮真人靜立一側,齊昊竟也垂手立於殿中。
雲昭不動聲色地掃了齊昊一眼,對著主位盈盈行禮,“拜見師尊,拜見師伯。”
明徽真人捋須微笑,“昭昭不必多禮。”
老掌門的目光在二人之間轉了個來回,“為師今日喚你來,是想為你與齊昊做個媒,不知你意下如何?”
雲昭心頭猛地一跳。
不過是師弟師妹們的玩笑話,怎的連師尊也當了真?竟拿這等事情來調侃自己!
她倉皇抬眼望向齊昊,盼著他能出言解釋一二。
卻見青年眸光灼灼,眼底翻湧著她從未見過的熾熱情愫。
這一瞬間,她突然驚恐地意識到,齊昊,竟是真的對自己存了男女之情!
他是什麼時候對自己生的這等心思?雲昭在腦海中飛快回溯過往種種。
也怪自己,怎地如此粗枝大葉,竟然一直都沒發覺。
可笑昨日自己還與他切磋劍法,如今想來,他必定誤以為那是在回應他的情意。
這誤會可真是大了!
不能任由此事發酵下去了,今日必須快刀斬亂麻,將這事說個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