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門上，眾修士沉默望著在地上翻滾慘叫的陳虎。
其實修士的忍耐力應該挺高的。
一境煉骨二境洗塵，凡人在踏入仙途之初，便要遭遇洗經伐髓。而到了四境破靈，更得淬煉神魂，以便陽神出竅，其過程需要承受的痛苦遠非凡人所能想象。
可再能忍痛，也架不住一直痛。
眼下陳虎的四肢均被聖女掰斷，見三境小修陣法還未成功，她便繼續開始掰他手指，每根指頭的每個指節都掰了一遍，可偏偏語氣還是那般溫柔。
“肯定會有點痛的，但你是男子漢呀，忍一忍就過去了~”
“不要叫啦，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黑黑的天空低垂，地上的人兒枯萎，蟲兒飛，蟲兒飛，你快變成鬼~”
“哦對了，忘記告訴你了這位師弟，聽過我唱歌的人都死掉啦~”
真的很溫柔啊，陳虎都感動的哭了。
少數有心人甚至發現，他那幾根被掰斷的手指，才剛剛戳過沈離的胸口這不免令人懷疑聖女和三境小修的關係。
“又失敗了啊”沈離搖了搖頭，語氣有點失望。
“又失敗了呀”聖女眼睛一亮，轉頭又看向陳虎。
“好了，彆再胡鬨了。”
沒等她繼續伸出魔爪，便被終於忍無可忍的玉長老出聲打斷。
他沒去管陳虎，隻是冷冷望著三境小修：“莫要再故弄玄虛了，既然陣法不成，你這便挑選星峰吧。”
說著，玉長老忽然扭頭看向馮修：“萬毒峰的術法也挺厲害的？”
馮師兄本來正冷眼打量著顧淺淺和沈離，聞聽此言愣了愣，隨即低聲笑道：“當然比不上玉師叔的羅刹峰厲害，但也足夠沈師弟挑選修習了。”
“那老夫做主，便讓沈離去往萬毒峰吧，你好好對人家。”
“玉長老請放心，弟子必會好好照拂他的。”
兩人對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玉長老心裡更是得意。
在知道沈離乃細作之後，他就不太願意將這家夥安排進自己的羅刹峰了。雖然這是宗主的吩咐，但玉長老猜測，宗主無非隻是想讓他盯著細作罷了。
如今沈離得罪了馮修，以馮修的性格定然不會他好過，而若他能在萬毒噬體之中袒露實情，想必宗主大人隻會更為滿意。
或許宗主大人還會和他一起欣賞細作的慘狀呢~
想到這裡，玉長老難得對沈離露出一絲微笑：“你覺得呢？”
沈離正皺眉沉思，好似沒聽見玉長老說話，小魅魔卻笑眯眯地幫腔：“再試一次嘛~”
玉長老不屑道：“他根本不懂陣法，便是再試一百次又如何？”
顧淺淺則眨了眨眼睛：“那就再試一百次？”
玉長老深深吸了一口氣，正待開口責罵，卻看見三境小修眼睛一亮，恍然大悟般彎起嘴角。
小魅魔也一直看著她的天命人呢，見狀連忙問道：“你想通啦？”
“想通了。”
沈離朝顧淺淺點點頭，很自信的樣子。
【原】陣最基礎的陣型其實並不複雜，若隻是按尋常布陣手法，或許三境小修第一次就已成功。但若想將其以符咒的形式刻畫在物體上，便不僅要模擬其形，還得還原其狀。
陣紋的大小、陣基的方位、刻畫時每一筆觸的靈力運轉，都會影響上古陣法成功與否。
沈離不通畫技，也就無法直接將上古陣法刻畫出來。
但他剛才忽然想起，若以觀想劍意的方法將【原】陣印刻於神識，再以神識控製落筆，或許便能完美的將陣法臨摹。
念及於此，沈離不由望向在地上哀嚎的陳虎。
魔宗修士無法服用丹藥，眯眯眼的傷勢至少天才能痊愈。
三境小修一邊同情，一邊琢磨還能在哪刻畫陣法。
畢竟陳虎四肢儘斷，其餘能損毀且不會殞命的也隻剩一個地方，但那兒太小，先不說陳虎本人是否願意，沈離自己也肯定畫的費力。
而且，萬一畫著畫著那兒變大了，陣法也肯定就失敗了
“沈離，你還想耽誤老夫多久時間？”玉長老早等的不耐煩，瞪著眼睛質問道。
“懇請長老再給弟子一次機會。”沈離朝他行了一禮，目光期待，神情誠摯，風姿清絕，宛如月下流雲。
一旁的小魅魔聖女也眼巴巴望來，小手捏著衣角，眸子裡溢滿水光，透著幾分不諳世事的天真與純淨。
兩人站在一起就像一對苦命鴛鴦似的，讓玉長老不由想起當年與阿眉私奔時的場景。
他略略有些心軟，卻也隻是冷聲道：“行啊，你看看還有哪位師兄師姐願意幫你。”
話音落下，周圍弟子不約而同很怕怕的往後退了一大步。
馮師兄更是用陰狠的眼神環顧四周，讓那些雀雀欲試的師妹們生生止住念頭。
顧淺淺見狀不由撇了撇嘴，很乾脆地挽起衣袖，把一隻白嫩嫩的胳膊湊到沈離麵前。
“不可！”玉長老和馮師兄同時出聲。
“不用。”沈離也搖頭拒絕，幫她把袖子撫平，又對她笑了笑：“謝謝。”
他很感謝小魅魔的義氣，但她靈力遠勝常人，【原】陣雛形不一定能起作用。
顧淺淺卻開心壞了，滿腦子都隻剩一個念頭：他心疼我！
“不然讓我試試吧”
一道聲音忽然響起，眾人回頭側目望去，卻見是很久都沒說過話的徐福。
“我現在雖沒有修為，但怎麼著也是修士之軀，肯定還有靈力殘留的。”
徐福佝僂著身子，無視了馮修警告的目光，隻盯著沈離的眼睛緩緩道：“若是失敗也就罷了，但若成功，還請沈師弟答應我一件事。”
“秘境名額？”沈離猜到了答案。
聖女本就可以進入秘境，若能成為他的教習，這份獎勵也就浪費了。
徐福勉強一笑：“沈師弟果然聰明。”
沈離沒立即同意，而是轉頭看向小魅魔。
顧淺淺的目光在徐福臉上審視片刻，待發現他又老又醜才欣然同意道：“好的呀。”
之後的事倒也簡單，挽袖、觀想、入神、臨摹，直到陣符完成、小魅魔伸出爪子時，徐福才慌忙搖頭：“我自己來！”
說著又猶豫問道：“隻割道口子不行麼？”
“血液會將陣符破壞，除非是用刀刻於肌膚之上”沈離徑自搖頭，爾後忽然眼睛一亮：“好漂亮的仙子！”
“哪裡？”徐福連忙跟著他望去。
“這裡！”顧淺淺“嘿咻”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然用力。
“”
徐福沉默望著自然垂落的半條胳膊，看了看聖女，又瞧了瞧三境小修，覺得天造地設、郎才女貌、狼狽為奸也莫過於此了。
然而還未等他察覺到疼痛，一股暖流便從陣符處緩緩溢出。
初時徐福還以為是錯覺，但隨著暖意愈發明顯，陣符便漸漸綻放出一縷柔白輝光，於眾人注視之中，那條垂下的胳膊竟緩緩捋直，骨骼、經絡、血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複蘇、鏈接、重塑。
等輝光散儘，徐福整條胳膊也恢複如初，甚至那些濺出的血液也消失殆儘。
眾人齊齊一歎，可還沒等有人驚訝出聲，異象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