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
“碰!咣!!”
肖染猝不及防被女人拉進房裡,兩人順勢在地上一滾,那房間不大,桌子、板凳都跟著被砰倒在地上。
這時代的兩層小樓,那都是木頭做的,平時你走路的腳步重點,樓下都能聽得見,更彆說這般咣裡咣鐺的一陣作響。
樓下老鴇子正和龜公嗑著瓜子聊著呢,聽到樓上的動靜,老鴇子臉色一變,斜眼瞥了一眼龜公。
龜公立刻心領神會的轉身帶著人往樓上走。
“砰砰砰!”龜公先是敲了敲門,隨即喊了一聲,“菊姐兒。”
見房內沒有人回應,頓時臉色一沉,一腳將房門踹開,帶著人衝進去。
結果一進門,就見菊姐兒坐在椅子上,冷著臉道:“誰讓你們進來的。”
龜公王小毛沒回答,目光先在房間裡掃視了一圈,見房裡沒人,這才陪著笑臉道:“哎呦,剛才樓下都聽到您這咣鐺一聲,還以為您磕著碰著了,趕緊帶人來看看。”
“剛才不小心踢到了桌子腿,我還沒喊疼呢,你們倒是挺上心,回去給媽媽說聲,叫她放心,我可沒打算上吊尋死的念頭。”
“哎呦,我的菊姐兒哪裡話啊,咱這樓上樓下的姑娘都等著您賞飯吃呢,您歇著,歇著。”
龜公陪這不是彎著身子退出門去,臨走悄悄把房門帶上。
按說,這龜公在j院這種地方,多是生意合夥人的身份,這買賣有他一股紅利在。
平日裡招攬客人,遇到白嫖的就帶著人打上去。
要是買來的姑娘不聽話,嘿嘿,這幫人有的是辦法整治你。
說白了,就是j院的打手。
小姐們平日裡見到他,也是低眉順眼不敢反抗。
可這龜公到了麵前這位姑娘身前,反而一副低聲下氣的奴才相,甚至被這姑娘一陣熱嘲冷諷的,也隻敢陪著笑臉。
為什麼呢、
因為這位姑娘的地位不一般。
乃是花樓裡的花魁。
這花樓比不上青樓,但規格級彆也要比那些窯子、肉鋪強上不少,沒那麼大的財力去供養出來那麼多青樓的小姐,但卻要專門調教出一位花魁也不難。
老鴇子把品相好的女孩買過來,從小開始慢慢跟在身邊調教,讓她去伺候上一任花魁,跟著學著,等上一任花魁年老色衰,就讓她出來頂上。
這專門一對一調教出來的花魁,哪怕是放在首善之地的京城青樓也是也角,花樓的生意如何,口碑怎樣,能不能在當地有一席之地,全憑這位花魁的本事。
所以說,這花魁就是花樓的台柱子,有了這根台柱子,你是花樓,沒了這根台柱子,你就是卑賤的皮條胡同,裡麵其他姑娘也都賣不上價了。
正如是如此,龜公才說,這一樓上下全都指著姑娘賞飯吃,不敢輕易怠慢。
隻待龜公他們下了樓,那姑娘才把手托在下巴上:“走了,還不下來。”
說罷,肖染身子一翻,就從房梁上落下來。
“你這本事真大,那麼高的樓說上來就上來,說下去就下去。”姑娘嘴裡稱讚著,眼裡卻是止不住的羨慕起來。
“上不得台麵的功夫而已。”
肖染坐下來,離這姑娘遠遠的。
見肖染還是這般靦腆,麵前的墨菊忍不住又笑起來:“我當你是江洋大盜,英雄好漢,卻不想你比我們這裡的小豆子們還害羞裡。”
肖染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前麵這位女人。
以現代人的審美來說,長的不夠精致,但眼睛大,雙眼皮,透著一股潑辣撒野的性子卻又像是被束之高樓裡的小貓。
“你剛才站在樓下轉來轉去的模樣,怕是賺了些錢財,想著要來風流快活,又是露了怯心,現在都進來了,怎麼還是這樣木頭呢。”
“抱歉,我聽說這裡有賣紅香,所以來看看。”
“你說的是人香吧。”
墨菊聞言臉上笑意收斂下來,推開內向的窗戶,示意肖染站過來,透過窗戶縫往下觀瞧。
肖染低著頭一瞧,隻見樓下是一片歡慶,男人女人坐在酒桌上推杯換盞。
“五十兩雪花銀,你就能買下一個姑娘的梳攏,八抬大轎的娶她過門,哪怕是讓她嘗到一天做人的滋味,她們願意心甘情願的給你做香。”
“這……”
肖染看著樓下那些陪酒的姑娘們,一時皺起眉頭。
這與他之前所想的不一樣。
原本他以為老乞丐口中的香人,便是那些身負冤仇無力報複,或者是背負賭債走到絕路上的人。
自己隻需要按對方要求辦事,大家各取所需就好。
可現在聽到身邊這位女子的說法,肖染就知道這人香自己怕是拿不到了。
眼見肖染神色為難,墨菊不禁調侃道;“怎麼,這件事很難麼?”
“不難。”
肖染關上窗戶,“但我做不到。”
同樣都是要求,肖染也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反正這樣的條件自己潛意識裡就很排斥,如果非說是什麼地方不對勁,那可能就是自己的良心過意不去吧。
都說,做生意,最忌諱的就是講感情。
一旦你開始講感情,那生意就沒法做下去。
同樣的道理,這些姑娘們的要求不高,但肖染在情感上接受不了這種報答的方式,至少把人拉出火坑,給了人家希望的時候,又一腳無情的踩滅掉,這樣的事情肖染辦不出來。
墨菊一隻手托著額頭,一隻手扣著指甲,懶散的像是一隻野貓側躺在椅子上;“男人最喜歡的事情,無外乎是拉良家婦女下水,勸風塵女子從良,既不想做負心人,又不想負責任。”
說罷,墨菊抬起頭盯著肖染:“你走吧,這地方不適合你。”
麵對女人下達的逐客令,肖染也不氣惱,正如她說的那樣,這地方不適合自己。
轉身走到窗口,肖染回頭看了一眼墨菊:“多謝了。”
說罷肖染一個翻身就從樓上跳了下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看著肖染消失的身影,墨菊羞惱的抓著自己手帕在手心裡,又撕又扯的好一陣,惱火的說道:“你就問問我是什麼條件麼,榆木腦袋。”
“閨女啊,好事哩,汪二爺讓人遞來牌子,要你中秋節時,入府給汪老太爺唱曲助興哩。”
這時候老鴇子從門外走進來,一進門就在房間裡左右掃視起來,確定房間真的沒人之後,便是一臉討好的走到墨菊身旁:“要是能把王老太爺哄高興了,咱們今年可就不愁饑荒了,萬一汪二爺高興,把你收做了小妾,你可就發達了。”
墨菊看著老鴇子那張擦拭著厚厚一層胭脂的臉,心裡就沒由來的一陣惡心,可臉上還是要笑著應道:“好好好,聽媽媽的就是了。”
“唉,這才是我的好閨女。”
說完就喚來一個小丫頭進屋:“這小牙門子,手腳利索,給你做個丫鬟,以後你可多替媽媽夾磨夾磨。”(夾磨:調教的意思!)
…………
另一側,肖染走出花樓後,便是苦著臉往客棧走。
想要在花樓買香的盤算落空了,接下來又該怎麼辦呢。
正想著呢,突然肖染停下腳,抬頭看向麵前漆黑的街道。
胸口黑色的天鵝胸針忽明忽暗,刺骨的寒意,透過衣服刺疼著肖染的肌膚。
“嗖!”
突然一聲細微的破風聲從左側襲來,肖染立刻側身一閃,就見三根銀針紮在青石板上。
看到銀針肖染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斜眼望屋頂。
“老人家,大半夜的爬人家屋頂可不好,小心彆腳下一滑摔進茅坑裡去。”
隨著肖染話音落下,白日在客棧找自己的那位老頭從屋頂探出頭來,手上握著那把秤杆,皮笑肉不笑道:“給你遞了坎子,你自己不接,那就彆怪我們心狠手辣了。”
說話間,旁邊胡同裡又慢悠悠的走出來兩人。
一男一女。
男子身材魁梧手上握著一把斬馬刀,女子身材修長,雙手卻是握著一把短刀。
兩人走出來後,女子朝著朝著肖染笑道:“芽兒長的俊俏,攢子錢哪裡去不得,不拿坎子,是要做點子咯。”(注1處解釋)
女人說的是一口流利的黑話。
肖染聞言卻是笑道:“合字上的朋友,一碗水端來大家喝嘛。”
“嘿,小子給你臉了,要和我們分贓,你也配。”
男人一聽就惱了,肖染話的意思,就是要和他們平分,頓時火氣就起來了,抄起那把斬馬刀就奔著肖染走過來。
肖染冷眼掃了一眼身後房梁上那個老頭,當即轉身就往胡同裡跑。
一打三不要緊,可不能站在原地當靶子打。
“追!”
房頂上老頭臉色一沉,示意女子從另一側追,同時一甩手上的秤杆,就見秤杆竟是迅速被拉長到三米左右,隨即一扭上麵暗扣,將杆子鎖死,作為撐杆般,在地上一戳借力一躍就跳上另一處房梁。
就這一手本事,也就是肖染沒看到,當時說什麼也不會把秤杆還給老頭。
“你往哪跑!!”
巷子裡那男子速度極快,眼見手上斬馬刀在巷子裡難以發揮,索性將刀拋起,對著刀柄一踢,頓時大刀猶如利箭般朝著肖染飛過去。
卻不想肖染身後好像有眼睛一樣,一記燕子翻身躲開這一刀。
隻是這一耽擱男人就已經衝到肖染麵前,舉起拳頭迎著肖染腦袋砸下來。
不過是個小偷而已,男人自信自己這一拳就能讓他體會體會什麼叫江湖險惡。
卻不想就在男人掄起拳頭砸向肖染的同時,肖染單手已經握在腰間的刀柄上,空洞的眼眸裡生出一股淩厲的殺意。
“拔刀斬!”
注解1:芽兒長的俊俏小夥子,攢子錢哪裡去不得,不拿坎子,是要做點子咯。
芽兒是少年的意思,攢子錢是小偷的行話,意思是在熱鬨的地方下手,坎子在這裡算是錢的意思,隻是這個錢屬於有額外附加要求的。點子是敵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