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你可知該怎麼做?”
喬氏去喚人時候,偷偷往福安手裡塞了錠銀子。
福安眸子閃了閃,遲疑了下,最終還是把銀子塞進了懷中:“三夫人請放心,三爺吩咐奴才辦的事,奴才定會對夫人知無不言。”
“嗯,很好,是個聰明的。”喬氏眉眼陰鬱,又不耐地擺了擺手:“還不快去?彆讓三爺等急了。”
“是,奴才這就去。”說罷,福安疾步進屋找陸嶽了。
喬氏在院內站了一會兒,視線晦澀不明地落在福安剛剛進去的那間主屋。
福安進去後,片刻功夫,門窗都關上了。
很顯然,陸嶽這是有隱秘之事交代福安去做。
喬氏心裡清楚,他們談得定是少不了公公陸修遠和外室陶氏的事。
當她第一次從陸嶽口中聽說公公假死之事時,她心中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以前,她很討厭宋今瑤,她一直自詡她的夫君是府中幾個兄弟中最聰明,最有前途的,她就自認為宋今瑤就該把所有資源都傾斜到他們三房。
可宋今瑤卻偷偷給二房塞銀子,讓二房拿著那些銀子去經商。
這讓她很不滿,覺得宋今瑤實在是偏心。
可,當她知道自己夫君幫著公公假死和一個寡婦私奔的時候,她又莫名的生了種兔死狗烹的悲涼感。
她也是女人,有時候她也會惴惴不安地想,陸嶽能這麼對待親生母親,會不會有朝一日,也會在外麵養個外室惡心她?
忽地,喬氏唇角揚起了個弧度,一隻手掌也搭在了孕肚上,那掌下力道大得驚人。
隔著夏日薄衫,隆起的肚皮幾乎被捏變形。
那笑容也說不清是苦澀還是開心,總之看著有點瘮得慌就是了。
春枝隻掃了一眼,就脊背發涼地低下了頭。
三夫人莫不是要瘋了?
喬氏想起陸嶽那句“咱們的日子隻會過得更好”,不由嗤笑一聲。
這句話,她可是不信的,沒了入仕資格,將來陸嶽的出路不是經商就是靠著幾畝薄田,混吃等死。
就像陸蕭那個蠢貨一樣。
不,陸嶽未來的前途還不如陸蕭,陸蕭隻是終身禁考,倘若陸蕭是個爭氣的,走不了文官的路,還能走從軍之路建功立業。
當然,陸蕭文不成武不就,那是他自己廢物。
可不管怎麼說,人家也還有條路啊。
可陸嶽呢,是壓根就沒了入仕資格,那是文路武路都斷了。
她是勵誌要當官夫人的,還幻想過夫君能給她掙來誥命。
這輩子,陸嶽都給不了這些了
“春枝,去約我父親出來見一麵。”喬氏捏緊了拳頭,臉色陰晴不明。
或許,有些事,該下定決心了!
亥時,二更聲響。
太和縣府尹設宴款待,裴驚蟄剛參加完宴席回到驛站。
他有點不喜地嗅了嗅身上的酒氣,喊晏青:“讓人備水。”
晏青應了聲出去了,片刻交代完就折返了回來,他凝眉道:“大人若不喜這種場合,下回咱就不去了。”
“無礙,不去怎麼探查那老匹夫的密室。”裴驚蟄臉色難掩疲憊,不在意地道。
這趟他奉皇上密令前來太和縣,是懷疑太子有造反嫌疑,有數筆不明巨額銀兩從太和縣幾經轉手,進入太子府。
他查來查去,發現同太子府有密切聯係的是太和縣縣令。
可區區一個縣令罷了。
一年的俸祿才多少?
就算是想討好上層,也斷不該能拿得出那麼大一筆數額的銀兩。
這讓他一直沒有頭緒,好在今日總算是有了些線索。
正想著,有驛卒進來送水。
晏青知曉自家大人不喜外人伺候,自己接了熱水倒入浴桶試好溫度,這才喊:“大人,可以沐浴了。”
“嗯。”裴驚蟄淡淡應了聲,進了屏風後。
晏青留在外麵伺候。
洗到一半的時候,忽地想到什麼,裴驚蟄隔著屏風問:“宋氏那邊這兩日可有事發生?”
這兩日太忙了,他都沒有顧得上宋氏那邊,也不知道她那幾個白眼狼兒子,有沒有再給她添堵。
想到他查到的事情,裴驚蟄捏緊了拳頭,朝著水麵砸了一拳。
他們,可真是該死
晏青正坐在屏風外一張椅子上擦劍,聽到裴驚蟄的問話,忽地咧嘴一笑。
“前兩日倒挺平靜,今日陸家可是熱鬨得很”
說著,晏青慣性地嘖嘖了兩聲,他這人啊,跟著刻板無趣的大人,整日周旋在各種案件中後,唯一養出的興趣就是看熱鬨。
現在府裡的嬤嬤,廚房的嬸嬸都喜歡跟他聊天,因為他嘴裡的八卦多啊!
“晏青!”裴驚蟄等回複等得不耐,厲喝了聲。
晏青驟然頭皮一緊,不敢再神遊,緊忙把今日宋今瑤把二兒子趕出府,以及沈清墨同陸蕭和離的事情說了。
末了,他又怒了努嘴,感歎道:“大人,小的都不知道,您這趟來太和縣,怎麼就成了剿匪的了?”
“還有,大人,今後怕是咱們都不能趴宋氏房頂了,她那裡突然多了幾個暗衛,小的查了,應該是燕六爺那邊派來的人手。”
晏青的聲音隱著點笑意。
心說,宋氏還真是會利用大人威武的名聲嚇唬人,也就隻有陸蕭那個蠢貨才會信以為真。
裴驚蟄聽完整個事件始末,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借力打力,她還是運用得如此嫻熟。
算了,剿匪就剿匪吧,隻要對她有用就好。
要不?
他配合下?
明日帶著玄衣衛端兩個土匪窩去?
臨到睡著前,裴驚蟄還這樣想著。
裴驚蟄倒是沒把宋今瑤身邊幾個暗衛放在心上,左右是對她有利的,多些人手保護她,也是好事。
隻是他不知道,不用他遲疑,明日就會有人上門來找他剿匪了。
當然這是後話。
同一時刻。
宋今瑤那邊,影七回來複命了。
“影七,老二可有醒來?”宋今瑤斜靠在軟榻上,打了個哈欠問道。
要不是為了等著聽老二那邊的瓜,這個時辰,她早就寢了。
白霜正給宋今瑤捶腿,見影七現身,也睜著一雙大眼等著聽戲。
杜嬤嬤在宋今瑤身後打著扇子,一樣的雙眼冒光的看過去,她這人,也愛聽八卦。
尤其是白眼狼的,她覺得解氣的很。
這幾日她省親回來後,可是躲起來哭了好幾通呢,她為夫人心疼啊。
影七先是規規矩矩給宋今瑤行了個禮,這才說起來:“二少爺在四少爺走後就醒了,一醒來就咒罵四少爺不是人,落井下石,還說四少爺是個見風使舵諂媚的主,更是揚言要好好收拾四少爺這個叛徒。”
“綰氏倒是沒鬨,安靜得很,不過陸明舟小少爺可是一直沒消停,受不了破廟的苦,口不擇言說二少爺是個沒本事的,不是男人。被二少爺甩了一巴掌”
白霜見影七說話聲音沙啞,很有眼力地遞過去一杯茶:“喝口水,再說。”
影七沒接,看向宋今瑤。
宋今瑤點頭,笑道:“喝吧,難得你一次說這麼多的話,不急的,先潤潤喉,坐下來再接著講。”
左右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慢點講也無礙,她就是想聽聽陸蕭那白眼狼的慘狀,開心開心罷了。
影七是暗衛出身,身份養成的習慣,向來話少,一口氣說這麼多,還真是不容易。
宋今瑤發話了,影七便也沒再拒絕,接過茶盞和茶壺,咕咚咕咚灌下了一整壺茶。
這天氣熱,他施展輕功跑個來回,還真是口渴的厲害。
但坐,他是沒坐的,他向來守規矩。
老爺把他給了夫人,那他就要奉宋今瑤為主子,哪有奴才在主子麵前坐下的。
抹了把嘴,影七接著開始講:“後來那些乞丐也回來了,見到自己的地盤被占,兩邊起了衝突,不過乞丐人數眾多,二少爺他們沒討到好,更是有個乞丐認出了綰氏的身份,譏笑二少爺娶了個千人騎萬人枕的窯姐兒,還當個寶。”
“當時二少爺臉色很難看,後期一群乞丐想要對綰氏不軌,二少爺護著,被砸破了頭。”
“最後,二少爺拿出了一部分銀兩,那些乞丐才罷手。”
聽到這裡,宋今瑤笑得眉眼都彎成了月牙。
綰月桃之前雖賣藝不賣身,但在青樓見過她的人可不少。
往後這樣被羞辱的話隻會更多。
老二不是自詡和綰氏是真愛嗎,她倒是要看看,等日子過到窮困潦倒時,在麵對世人的言語攻擊,他受不受得住!
“那三個土匪怎麼樣了?”宋今瑤問,這三人她還有大用處,可不能出差錯。
“回夫人,那三個土匪身上都帶著傷,小的也事先給人下了烈性軟筋散,怕是天爬不起來。”
這就好。
宋今瑤滿意地點了點頭:“行,那你下去吧。”
影七退下後,杜嬤嬤一邊給宋今瑤捏著肩膀,一邊忍不住笑著道:“夫人真是好計謀,這惡人讓四少爺當得好哇,不但能威懾四少爺,還能徹底離間他們三個白眼狼沆瀣一氣。”
宋今瑤也笑起來,不過,片刻她又收斂了笑容,問著杜嬤嬤:“嬤嬤,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心狠了?”
“怎麼會?老奴覺得夫人這麼做都是手段太仁慈了,那三個白眼狼也不想想,之前夫人為他們操碎了心,差點沒把心挖出來對他們,夫人嫁過來的時候,陸府都快揭不開鍋了,還不是靠著夫人才有了今日的好日子。”
“可他們那叫乾的什麼事啊!哪有當兒子的聯合父親和父親的外室,一起算計自己親生母親的!”
“夫人,您啊,莫要有心理負擔,一切都是他們自找的!”
白霜也說:“奴婢是覺得挺心疼夫人的,反正夫人怎麼做,奴婢都覺得不為過,要我說這樣兒子,生出來還不如掐死。”
說著,白霜話音一頓又道:“隻是奴婢有時候就有點想不明白,府裡的小姐少爺同是夫人所生,吃的也是同樣的米,大小姐二小姐,甚至大少爺都是個知事理,懂感恩的,怎麼就二少爺三少爺四少爺會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