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夫人快步上前,一把將她抱進懷裡。
緊緊地抱著女兒,雲夫人啜泣道:“琬寧,你長大了,要學會堅強。這兩年,你祖母的身子……一直都不大好。前陣子,你兄長回來,你祖母高興,原本……已經好些了。誰知道,幾日前……”
話說到這兒,她喉頭哽咽,堵得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雲琬寧稍稍推開她,踉蹌地朝著靈堂走去。
就見裡邊放著棺材,祖母身邊的錢嬤嬤正帶著幾個丫環跪在火盆前燒紙。
邊燒邊哭,和外頭傳來的哭聲呼應著,令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祖母,琬寧……回來了。”
雲琬寧“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望著牌位淚流滿麵。
錢嬤嬤認出雲琬寧,雙眼紅腫地望過去,帶著濃濃的鼻音道:“老夫人,您瞧見了嗎?是大小姐回來了。您生前最疼的就是大小姐,她趕回來送您最後一程了,您可以安心地上路了。”
“祖母,您不用擔心,琬寧一定會把兄長救出來的。”
雲琬寧心裡清楚,祖母要是還活著,心裡最放不下的應該就是兄長。
她上完香,起身走到棺材邊,就見祖母安詳地躺在裡頭,就像睡著了。好像她隻要聲音大一點,就會把她老人家吵醒。
可她明白,祖母已經走了。
再也不會教她辨認草藥,不會帶著她給人看診了。更不會不舍地拉著她的手,告訴她嫁人後也要顧著自己,要是受委屈了,就回家。
如今她回家了,可祖母卻不在了,沒有人再抱著她親熱地叫她“丫頭”了。一想到這些,雲琬寧就心痛如絞。
這時,雲夫人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她走到雲琬寧身邊,寬慰道:“你祖母走得急,沒受什麼苦。她老人家常說,生死有命。隻要活著時把日子過好,不留遺憾,也就成了。”
“可祖母有遺憾。”雲琬寧執拗地說著。
雲夫人擦了擦眼淚,抬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走吧,咱們出去說話,彆擾了你祖母的清淨。”
雲琬寧深深地看了老夫人一眼,跟著走出了靈堂。
回到雲夫人的院子,她左右打量了一番,問道:“娘,爹呢?”
“你爹跟著你大伯出去走動了,你兄長……”
雲夫人不知該怎麼開口。
雲琬寧焦急地問:“兄長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會被關進大牢?”
“你兄長被抓後,你爹曾經去州府大牢見過他一麵,可你兄長什麼都不肯說。州府衙門的人說,你兄長是狎妓與人起了爭執,醉酒之下殺了人。”
“不可能!”
雲琬寧深知自己哥哥的人品,他向來溫潤如玉,待人和善,從來都沒有什麼不良嗜好。要不是喜歡做生意,當初是要走仕途參加科考的。
怎麼可能狎妓?
更加不可能會醉酒殺人。
雲夫人當然也明白,可衙門的人都那麼說。
不止衙門,坊間也流傳著這個說法。
要不是外頭的傳言太難聽,傳到了老太太的耳朵裡,老太太也不至於急火攻心,那麼突然就走了。
雲琬寧明白,當務之急就是先搞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思及此,她起身道:“娘,府裡還要麻煩您照看著,我要去州府衙門一趟。您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把兄長救出來的。”
“你能想什麼法子?”
雲夫人一把拉住她,倏然想起什麼似的,仔細看著她,“對了,你怎麼會忽然回來的?蘭庭呢,他沒有與你一起回來?”
“我……”
雲琬寧這才意識到,家裡可能還不知道她和離的事。
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雲夫人察覺出不對,肅然道:“你跟娘說實話,你跟蘭庭怎麼了?”
“我們已經和離了。”
“什麼?和離?好好的,怎麼會和離?你告訴娘,是不是蘭庭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他欺負你了?”
雲夫人很了解自己的女兒,深知她和趙蘭庭的感情有多好。
曾幾何時,兩人幾乎日日都黏在一起。
怎麼可能才成親三載,就突然和離了?
雲琬寧聽到她娘問的話,心裡一陣熨帖。這就是她的親人,聽到她和離的消息,不會先指責她,說她的不是。
想著早晚都得讓家裡知道,她就將三年多來發生的事,挑揀著說了一些。
也說了自己準備認親,上玉碟行冊封禮的事。
雲夫人越聽,眉頭擰得越緊,眼裡的擔憂和心疼幾乎要溢出來。她一把握住女兒的手,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
“你這孩子,發生了那麼多事,怎麼不知道往家裡捎封信?要是知道你受了那麼多委屈,爹娘就是拚了這條命,也會給你討回公道!”
他們嬌養著長大的女兒,如何能被人那麼糟蹋羞辱?
“若是早知道趙蘭庭是那樣的人,娘說什麼,也不會將你嫁過去。你這傻孩子,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叫娘該怎麼說你好?”
雲夫人越想越心疼,拉著雲琬寧不讓她走,“你趕了這麼多天的路,肯定累壞了。你兄長的事,有你大伯和你爹他們呢,你先好好休息一下。你這個樣子,就是去了,恐怕也解決不了什麼,怎麼也要先把精神養好再說。”
“娘,我沒事。”
雲琬寧不顧阻攔,騎上馬就朝著州府衙門趕去。
原以為花點銀子,疏通一下,至少能見兄長一麵。
誰知衙門上下宛若鐵板一塊,用銀子居然行不通。
就在她失望之際,準備先找個客棧休息一晚,明天再想辦法時,有人叫住了她:“雲姑娘,還真的是你?”
雲琬寧循聲望去,就見夜驍走了過來。
她怔了怔,疑惑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屬下自然是跟著主子來的,主子奉旨賑災,是皇上派過來的欽差。哦,對了,主子就在前頭的酒樓,姑娘請吧。”
夜驍指了指不遠處的千香樓。
在二樓燈火鼎盛的地方,雲琬寧依稀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不知怎麼,在這寒氣襲人的夜晚,在這冷漠的衙門門口看到謝凜,心裡竟有種莫名的暖意。
明明兩人之間有著一段距離,根本看不真切。
可她卻好像能捕捉到他的目光。
兩人四目相對時,任憑周圍車馬川流不息,仿若天地間隻剩下他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