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監控畫麵像一根燒紅的鐵釺,狠狠捅進林晚的眼底,灼得她靈魂都在抽搐。那個熟悉的、冷硬如山岩的背影,那個在巷子裡用目光將她釘在恥辱柱上的男人,此刻在屏幕上,以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態,將她生命垂危的母親抱離了這充滿消毒水絕望的地方。
“你…你把我媽弄到哪裡去了?!” 林晚猛地轉頭,赤紅的眼睛死死盯住龍膽草,聲音嘶啞破碎,像瀕死小獸的哀鳴,混雜著極致的恐懼和被欺騙的憤怒。她掙脫他依舊扣在她手腕上的桎梏,指甲在他手背上劃出幾道血痕,身體因巨大的衝擊而搖搖欲墜,“你到底想乾什麼?!把她還給我!透析…透析時間過了!她會死的!” 絕望的淚水洶湧而出,衝刷著臉上乾涸的淚痕和巷子裡的汙跡,狼狽又淒厲。
她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所有壓抑的恐懼和憤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隻想撲上去撕咬眼前這個操控著她命運、讓她墜入深淵的男人。
旁邊的女警立刻上前一步,警惕地按住林晚的肩膀:“林小姐,冷靜!”
九裡香卻更快。她無聲地滑到林晚與女警之間,巧妙地隔開了女警的手,同時將一個硬質的文件夾塞進了林晚劇烈顫抖、幾乎無法自控的手裡。她的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穩定力量。
“林助理,”九裡香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卻清晰地穿透林晚崩潰的哭喊,“令堂的血液透析,一小時四十二分鐘前,在轉移途中,由隨車醫療團隊使用移動設備完成了。這是即時血液指標報告和透析記錄單,由主治張醫生簽字確認。生命體征平穩,各項指標在可控範圍內,暫時沒有急性風險。”
文件夾冰冷的觸感刺醒了林晚一絲混亂的神智。她下意識地低頭,淚水模糊的視線裡,是打印清晰的表格、曲線和幾個她勉強能認出的、代表“正常範圍”的綠色箭頭。最下方,是她熟悉的張醫生那龍飛鳳舞的簽名。
透析…做完了?
母親暫時…安全了?
這突如其來的、足以支撐她搖搖欲墜世界的信息,像一針強效的鎮靜劑,瞬間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氣和瘋狂的憤怒。她雙腿一軟,身體不受控製地向下滑去。
預想中冰冷地板的撞擊沒有到來。一隻堅實有力的手臂,在她膝蓋徹底彎曲之前,穩穩地托住了她的肘彎。那力道很大,帶著不容抗拒的支撐,甚至帶著一種…她此刻無法理解的強硬溫度。
是龍膽草。
他依舊沒有看她,側臉線條在監控室慘白的光線下顯得異常冷峻,下頜緊繃。他托著她的手臂,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和言語,隻是支撐著她,讓她不至於徹底癱倒。
“林小姐,請控製情緒。”女警的聲音帶著公事公辦的嚴肅,“龍先生,我們需要確認林女士的轉移去向和目前狀況,這是必要程序。”
龍膽草終於開口,聲音低沉,毫無波瀾,是對女警說的:“林女士已被安全轉移至‘磐石’國際醫療中心,由該中心腎內科權威專家團隊接手後續治療。轉移全程有專業醫療團隊保障,符合最高等級醫療轉運標準,並有完整的錄像和文書備案。九裡香會提供全部證明文件,配合你們核實。” 他頓了頓,目光終於轉向臂彎裡幾乎虛脫、僅靠他支撐才勉強站立的林晚,那眼神深得像不見底的寒潭,“至於她,情緒不穩定,需要立刻休息。我會負責她的安全,確保她隨傳隨到。”
他的話語,像冰冷的鋼印,敲定了所有後續。不是商量,是通知。
女警顯然對“磐石”這個名字有所耳聞,那是本市乃至全國頂尖的私立醫療中心,以天價費用和頂級服務聞名,安保級彆極高。她審視地看了看龍膽草,又看了看臉色慘白、眼神空洞、仿佛靈魂都被抽走的林晚,再看了看九裡香遞過來的、厚厚一疊印著“磐石”lo的轉移文件、醫療記錄和授權書,最終點了點頭:“我們會核實。林小姐,鑒於你目前狀態,暫時可以離開警員視線,但必須保證通訊暢通,隨時配合調查。”
龍膽草沒再回應,隻是手臂微微用力,將幾乎失去意識的林晚半扶半帶地轉向門口。他的動作算不上溫柔,甚至有些生硬,但那支撐的力量卻是真實的,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不會坍塌的依靠。
九裡香留下與女警交接文件,龍膽草則帶著林晚,走出了充滿消毒水和絕望氣息的醫院大樓。
停車場裡,那輛線條冷硬、如同移動堡壘的黑色賓利慕尚安靜地停著,像一頭蟄伏的猛獸。司機早已恭敬地拉開車門。
夜風帶著深秋的寒意,吹在林晚汗濕的臉上,讓她打了個寒噤,混沌的腦子似乎清醒了一絲絲。她茫然地看著眼前奢華冰冷的龐然大物,腳步遲疑。剛才監控室裡那短暫的支撐感消失了,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疲憊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對眼前這個男人、對未知命運的恐懼。
龍膽草沒有給她猶豫的時間。他幾乎是帶著一點強硬的力道,將她塞進了寬敞溫暖的後座。車門關閉,隔絕了外麵的冷風和窺探的目光,也隔絕了林晚最後一絲逃離的可能。皮革和檀木混合的冷冽氣息瞬間包裹了她,屬於龍膽草的、極具壓迫感的氣息無處不在。
引擎發出低沉渾厚的啟動聲,車子平穩地滑入夜色。
車廂內死寂。隻有空調係統送出微弱的暖風聲。
林晚蜷縮在寬大座椅的一角,身體僵硬,雙手緊緊攥著自己廉價外套的下擺,指節泛白。她不敢看身旁的龍膽草,隻能將視線死死釘在車窗外飛速倒退的流光溢彩上。城市的霓虹在她空洞的眼底拉成模糊扭曲的光帶,如同她此刻混亂不堪的人生。
憤怒和質問堵在喉嚨裡,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麵對這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男人,她所有的掙紮都顯得如此可笑和無力。她偷了他的核心機密,他救了她母親的命。這巨大的、荒謬的恩仇像沉重的枷鎖,勒得她幾乎窒息。她該恨他?還是該謝他?或者,隻是更深地恐懼他下一步的動作?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車子沒有駛向林晚熟悉的、任何屬於她的地方,而是朝著城市最核心、最昂貴的區域疾馳。窗外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逐漸取代了煙火氣,反射著冰冷月光的玻璃幕牆如同巨大的冰淩,森然聳立。
最終,賓利駛入一個鬨中取靜的頂級公寓區,穿過森嚴的崗哨和幽靜的園林,停在一棟高聳入雲的玻璃塔樓下。這裡是城市絕對的財富與權力之巔。
“下車。”龍膽草的聲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晚像一具提線木偶,機械地跟著他下車,走進金碧輝煌卻冰冷空曠的大堂。高速電梯無聲地攀升,數字飛快跳動。失重感讓她本就虛弱的胃部一陣翻攪。
“叮。”
頂層到了。電梯門無聲滑開。
撲麵而來的,不是預想中的奢華氣息,而是一種極致的空曠、冰冷與秩序。巨大的落地窗將整個城市的璀璨夜景毫無保留地框了進來,如同俯瞰眾生的神祇視角。空間開闊得驚人,線條硬朗簡潔的黑白灰色調主宰了一切,昂貴的大理石地麵光可鑒人,反射著冷冽的光。沒有多餘的裝飾,沒有生活的煙火氣,隻有幾件線條冷硬的意大利頂級家具,像冰冷的藝術品一樣擺放在精確的位置。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和雪鬆的味道,冷冽,純粹,如同龍膽草本人。
這裡不像一個家,更像一個精心設計的、巨大的、冰冷的牢籠。或者說,一個王的領域。
林晚站在門口,腳下昂貴的地毯柔軟得讓她無所適從。巨大的反差讓她更加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狼狽和渺小——廉價起球的外套,哭腫的眼睛,淩亂的頭發,還有滿身巷子裡沾染的塵土和絕望的氣息。她與這個空間格格不入,像一個誤入神殿的乞丐。
“這…這裡是?”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沙啞而微弱。
“我的住處。”龍膽草言簡意賅,脫下深灰色羊絨外套,隨手搭在入口處一個冰冷的金屬衣架上。他裡麵穿著一件質感極佳的黑色絲質襯衫,勾勒出寬肩窄腰的挺拔輪廓。他走到巨大的吧台邊,倒了一杯冰水,玻璃杯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在空曠的空間裡回蕩。
他沒有招呼林晚,仿佛她不存在。
林晚僵立在玄關,進也不是,退也無路。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燈火輝煌得刺眼,卻照不進她心底分毫溫暖。她看著龍膽草修長的手指握著剔透的玻璃杯,冰塊折射著冷光。她想起他掐著她肩膀時的力道,想起他透過單向玻璃沉默吸煙的樣子,想起他在監控裡抱起母親時那與氣質不符的輕柔…無數混亂的畫麵在她腦中衝撞。
“為什麼?”她終於問出了口,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為什麼把我媽轉到‘磐石’?為什麼…把我帶到這裡?”她不敢問那個最核心的問題——為什麼在巷子裡那樣憤怒地抓她,卻又在警局那樣強勢地保她?為什麼支付那筆手術費?
龍膽草轉過身,背靠著冰冷的吧台,手裡依舊握著那杯冰水。他隔著偌大的客廳,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不再有巷子裡的暴怒,也沒有警局外的審視,而是一種深沉的、仿佛能穿透她靈魂的平靜,平靜之下,湧動著林晚完全無法解讀的暗流。
“市立醫院不安全。”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金屬般的質感,清晰地敲擊在空曠的空間裡,也敲在林晚緊繃的神經上,“‘磐石’有最好的腎內科團隊和最嚴密的安保。在那裡,沒人能動你母親。”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鎖住林晚瞬間驚愕的臉,“包括那些用她來威脅你的人。”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他果然知道那些威脅電話!那他是不是也知道了短信的內容?他…他相信嗎?
“至於你,”龍膽草的聲音沒有起伏,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警察不會再來醫院騷擾。在這裡,同樣沒人能動你。” 他頓了頓,眼神裡掠過一絲冰冷的嘲弄,“至少,暫時安全。”
“暫時”兩個字,像冰錐刺進林晚的心臟。她聽懂了潛台詞:她的安全,取決於他的意願,取決於她接下來的表現和價值。
“那…那個黑衣男人呢?他跑了…”林晚急切地問,這是纏繞她最深的恐懼源頭。
龍膽草沒有直接回答,他緩步朝她走來,鋥亮的皮鞋踩在光潔的地麵上,發出規律的輕響,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晚緊繃的心弦上。他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停下,巨大的身高差帶來強烈的壓迫感。他伸出手,卻不是對她。
一個黑色、造型極其流暢、泛著金屬冷光的u盤,靜靜地躺在他寬大的掌心。
林晚的瞳孔驟然收縮!是她交給黑衣人的那個u盤!裡麵應該是空的!但此刻它出現在龍膽草手裡…
“他丟下的。”龍膽草的聲音很輕,卻像驚雷炸響在林晚耳邊,“在你掙脫我,撲過去想搶回電腦的時候。”他精準地複述了巷子裡那個混亂瞬間的細節。
林晚的臉瞬間血色儘褪。她想起來了!在警笛響起、黑衣人掙脫的混亂刹那,她看到那個u盤似乎從他口袋裡掉了出來,她當時隻有一個念頭——那是母親活命的“鑰匙”!她瘋了一樣撲過去想抓住,結果被龍膽草更用力地製住…原來,被他撿到了?
“裡麵的東西,”龍膽草的聲音冷得像冰,“是‘盤古’核心算法的加密壓縮包。用了一個極其古老的、幾乎被淘汰的軍用級動態密碼鎖。”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剖開林晚所有的偽裝,“需要特定的物理密鑰和動態口令才能解開。否則,強行破解會導致數據瞬間自毀。”
林晚徹底懵了。加密壓縮包?軍用級密碼鎖?這和她預想的完全不一樣!那個黑衣人不是要核心算法嗎?為什麼給她的u盤裡,裝的卻是加了如此可怕枷鎖的東西?
“他給你的指令,是讓你把核心文件複製到這個u盤裡,對嗎?”龍膽草的聲音帶著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林晚下意識地點點頭,喉嚨乾澀。
“但你並沒有複製。”龍膽草的陳述句像冰冷的錘子,“你隻是打開了目錄,然後就抱著電腦去了後巷。為什麼?”
為什麼?林晚的腦子一片混亂。為什麼?因為她在打開那個象征著龍膽科技命脈的文件夾時,巨大的罪惡感和恐懼幾乎將她吞噬?因為她看著那些冰冷的文件名,仿佛看到了龍膽草震怒的臉,看到了自己身敗名裂、母親無救的下場?因為她內心深處那點可笑的、被現實碾碎卻依然存在的良知,讓她無法真正按下那個“複製”鍵?還是因為…那條突然出現的短信,給了她一絲絕望中抓住稻草的勇氣?
她無法回答。這些複雜的、連她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緒,如何能宣之於口?
龍膽草似乎也並不期待她的答案。他收回握著u盤的手,目光卻依舊鎖著她,帶著一種審視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
“那個密碼。”他再次開口,拋出了最核心的問題,“‘今日日期’。誰告訴你的?那個威脅你的人?”
林晚猛地抬頭,撞進他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眸裡。她張了張嘴,心臟狂跳。說“是”?那等於承認了對方的滲透能力。說“不是”?那她怎麼會知道這個隻有龍膽草和姚厚樸等極少數核心才知道的終極密碼?
“我…”她聲音艱澀,在龍膽草無形的壓力下,幾乎無法思考。
就在這時,龍膽草放在吧台上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發出低沉持續的震動。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是:姚厚樸。
龍膽草的目光從林晚臉上移開,瞥了一眼手機,沒有立刻接聽。那短暫的移開目光,讓林晚獲得了片刻喘息的機會,也讓她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凝重。
他拿起手機,接通,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硬平穩:“說。”
林晚聽不到電話那頭的內容,隻能看到龍膽草側臉的線條變得更加冷峻,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聽著,偶爾“嗯”一聲,目光卻再次掃過林晚,那眼神裡多了幾分冰冷的了然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殺伐之氣。
通話時間不長。龍膽草掛斷電話,將手機隨手丟回吧台,發出“嗒”的一聲輕響。他重新看向林晚,眼神比剛才更加銳利,也更加深沉。
“技術部對那台筆記本做了深度鏡像和痕跡分析。”他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除了你打開最高權限目錄的操作日誌,還有一個極其微弱的、幾乎被覆蓋掉的遠程連接信號殘留。非常短暫,目的不明,手法很隱蔽,但指向的i經過層層跳轉,最後定位在…技術部副總監,曹辛夷的私人雲端中轉服務器。”
轟——!
林晚隻覺得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曹辛夷?!技術部副總監?!那個在巷子裡尖叫著指控她是內鬼、用手機對著她狂拍的女人?!是她泄露了密碼?是她一直在暗中操作?那個所謂的威脅電話和短信…和她有關?!
巨大的震驚和荒謬感席卷了林晚。她一直以為自己是那個被外部勢力脅迫的可憐蟲,卻從未想過,致命的毒蛇就潛伏在身邊,在她最信任(或者說不得不依賴)的團隊裡!
“不…不可能…”林晚下意識地喃喃,無法消化這個信息。
“不可能?”龍膽草嘴角勾起一抹極冷的弧度,帶著洞悉一切的嘲諷,“九裡香交給警察的那支錄音筆裡,除了巷子裡的對話,還有一段更早的、來自你工位附近的錄音備份。” 他看著林晚驟然瞪大的眼睛,聲音低沉而清晰,“就在你接到那個威脅電話後不久,曹辛夷在隔壁空置的會議室裡,用加密線路打出了一個電話。內容,是確認‘魚已咬鉤’,並再次強調了密碼——‘今日日期’。”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針,狠狠紮進林晚的神經!
原來如此!原來她自以為孤注一擲的掙紮,從頭到尾都在彆人的算計之中!曹辛夷利用她對母親的擔憂,精心設下這個致命的陷阱,讓她去偷根本不可能成功偷走的“核心機密”,再在交易現場“人贓並獲”!她林晚,從頭到尾都隻是一顆被利用、被犧牲的棋子!一個用來掩蓋曹辛夷自己真正目的的替死鬼!
巨大的悲憤和強烈的後怕瞬間攫住了她!她渾身冰冷,牙齒控製不住地打顫。如果不是龍膽草早有防備,如果不是那個預設的“今日日期”密碼本身就是一個誘餌,如果不是九裡香神鬼莫測地錄下了關鍵證據…她現在恐怕已經身陷囹圄,而母親…她不敢想下去!
憤怒和委屈的淚水再次決堤。這一次,不是為了母親的安危,而是為自己被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愚蠢,為這徹頭徹尾的欺騙和陷害!
“她…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林晚的聲音帶著哭腔和無法理解的憤怒。
“為什麼?”龍膽草冷笑一聲,那笑意卻未達眼底,隻有一片冰寒,“為了‘盤古’,也為了把我拉下馬。真正的買家胃口很大,曹辛夷隻是他們撬開龍膽科技的一枚棋子,或者,她也想分一杯羹。”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林晚,俯瞰著腳下璀璨卻冰冷的城市星河,聲音裡透著一股掌控全局的冷酷,“她以為她做得天衣無縫,利用你轉移視線,自己躲在暗處摘桃子。可惜,她太急了,也太小看了我龍膽草的底線。”
他緩緩轉過身,逆著窗外輝煌的光影,高大的身影如同矗立的黑暗剪影,帶著無匹的壓迫感。“她拍下的那些‘證據’,在九裡香拿到她手機的瞬間,就已經被遠程啟動了最高級彆的物理粉碎程序。她的私人雲端服務器,在姚厚樸剛才的電話打進來之前,已經徹底癱瘓,所有數據正在被強製清除。”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平靜,“至於她本人,在警局的亢奮表演,隻會加速她的毀滅。九裡香留在那裡,就是為了確保她‘說’出該說的東西。”
林晚聽得脊背發涼。龍膽草的報複,精準、迅猛、不留餘地。曹辛夷自以為是的算計,在他麵前如同兒戲,瞬間就被碾得粉碎。這雷霆手段背後蘊含的力量和冷酷,讓她不寒而栗。但同時,一種扭曲的、劫後餘生般的慶幸,又悄然滋生——至少,那個陷害她的人,得到了報應。
“那…那個黑衣人呢?他是誰?”林晚鼓起勇氣追問,這是她心中另一根刺。
“一個拿錢辦事的亡命徒,專業掃尾的‘清道夫’。”龍膽草的語氣帶著輕蔑,“他跑不了。敢動我的人,就要有付出代價的覺悟。” 最後那句“我的人”,他說得極其自然,仿佛隻是陳述一個既定事實,卻讓林晚的心猛地一跳,一種異樣的酥麻感瞬間竄過四肢百骸。
她是他的人?什麼時候?以什麼身份?一個被當場抓獲的“內鬼”?還是一個…值得他如此大費周章去保護和報複的…下屬?或者…彆的什麼?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自己狠狠掐滅。荒謬!這不可能!
“叮咚。”
門鈴聲打破了室內微妙而緊張的氣氛。
龍膽草走到門禁係統前,屏幕亮起,顯示出九裡香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他按開了門。
九裡香走了進來,手裡提著一個印著“磐石”lo的精致保溫食盒。她目不斜視地將食盒放在吧台上,然後才轉向龍膽草,聲音清晰平穩:“龍總。林女士在‘磐石’一切安好,已入住無菌特護病房,專家組正在進行全麵評估。安保已按最高級彆部署。曹辛夷,”她頓了頓,語氣毫無波瀾,“在警局情緒失控,試圖搶奪證物並攻擊警員,已被正式刑事拘留。技術部那邊,她的私人服務器數據已全部清除,相關物理設備正在做銷毀處理。”
高效,冷酷,完美地執行了他的意誌。
龍膽草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他看向依舊僵立在玄關、臉色變幻不定的林晚,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那眼神複雜難辨,似乎有審視,有一絲未消的餘怒,還有一種更深沉的、林晚無法理解的東西。
“吃點東西。”他對著吧台上的食盒抬了抬下巴,語氣是命令式的,“然後,”他的目光掃過客廳一側緊閉的房門,“去洗澡,睡覺。”
林晚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扇門後…是臥室?
她剛想開口說“不用了”或者“我想去醫院”,龍膽草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磐石’探視有嚴格規定,現在不是時候。你去了也見不到人。”他的話語斬斷了她最後的念想,“明天早上九點,我帶你過去。”
明天早上九點…這又是一個不容置疑的安排。
九裡香無聲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厚重的門。巨大的頂層空間裡,再次隻剩下他們兩人。食物的香氣若有若無地飄散出來,勾動著林晚空乏的腸胃,但此刻她毫無食欲。
龍膽草不再看她,徑自走到吧台,拿起那杯冰水喝了一口。他側臉的輪廓在窗外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冷硬而疲憊。林晚這才注意到,他的眼下也帶著淡淡的青影,下頜的線條繃得比任何時候都緊。這一天,對她來說是地獄,對他這個掌控一切的男人來說,恐怕也是驚濤駭浪。
巨大的疲憊感再次如潮水般湧來,幾乎將她淹沒。她看著吧台上那個精致的食盒,又看了看那扇緊閉的臥室門,再看向那個背對著她、如同孤峰般矗立的男人。身體和精神都已透支到了極限,每一根骨頭都在叫囂著疼痛。留在這裡?在這個屬於他的、冰冷又奢華的空間裡?睡在…他的臥室?
荒謬感再次升起,但反抗的力氣早已耗儘。
她像一個被抽空了靈魂的破布娃娃,一步一步,挪到吧台邊。手指顫抖著,打開了食盒的蓋子。裡麵是清淡精致的粥點和小菜,還冒著微微的熱氣。食物的溫暖氣息稍稍驅散了一絲心頭的冰冷。
她拿起勺子,機械地舀了一勺溫熱的粥送入口中。粥熬得很軟糯,帶著食材本身的清甜,滑入乾澀的喉嚨,帶來一點微弱的暖意。
她小口小口地吃著,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龍膽草依舊背對著她,沉默地喝著冰水,看著窗外。巨大的玻璃映出他模糊的身影和她蜷縮在吧台邊、小口進食的側影,兩個身影在冰冷的夜色背景下,構成一幅奇異而沉默的畫麵。
食不知味地吃完小半碗粥,林晚放下勺子。胃裡有了點暖意,但精神依舊恍惚。
她慢慢站起身,腳步虛浮地走向那扇緊閉的臥室門。手握住冰涼的黃銅門把手時,她停頓了一下,鼓起最後的勇氣,轉過頭。
龍膽草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正靜靜地看著她。他的目光很深,裡麵翻湧著她看不懂的暗流,疲憊、審視、尚未完全平息的怒意,還有一種…極其隱晦的、讓她心尖微顫的複雜情緒。
“龍總…”她聲音微弱,帶著一絲不確定的祈求,“謝謝您…救了我媽媽。” 這句感謝,發自肺腑,卻又無比沉重。
龍膽草沒有回應她的感謝。他隻是看著她,看了很久,久到林晚以為他不會說話了。
然後,他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蕩在空曠冰冷的頂層空間裡:
“今晚你睡主臥。”
林晚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