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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磐石之下 冰室之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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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離會議室的門在身後無聲合攏,像一口沉重的棺蓋落下。刺耳的消防警報瞬間被抽離,世界陷入一種真空般的死寂。空氣冰冷,帶著淨化係統過濾後的、毫無生命氣息的乾燥。四壁是消音的灰,沒有窗戶,隻有頭頂幾盞慘白的光源,將兩人的影子壓在地板上,清晰得如同刻痕。

陳婧沒坐。她站在長桌儘頭,背對著林晚,身形挺拔如淬火的軍刺。空氣裡殘留的焦糊味被徹底隔絕,隻剩下她身上一絲冷冽的、無機質般的香水尾調,像某種危險的化學試劑。

林晚僵立在門邊。手心緊攥著那個普通的u盤,金屬棱角幾乎要嵌進皮肉裡。口袋裡,九裡香給的通訊器像一塊冰,貼著大腿。她感覺自己像一件被送上解剖台的標本,每一寸皮膚都暴露在慘白的光線下,等待著冰冷器械的探入。

“坐。”陳婧的聲音平直,沒有回頭,卻精準地指向林晚身後那把孤零零的椅子。

林晚挪動腳步,身體僵硬得像生了鏽的齒輪。椅子腿劃過光潔的地麵,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在絕對的寂靜裡被無限放大,震得她自己耳膜發痛。她坐下,腰背挺得筆直,試圖用姿態掩蓋內心的坍塌。

陳婧終於轉過身。鏡片後的目光,沒有任何情緒,像掃描儀冰冷的射線,一寸寸掃過林晚的臉、她緊握的拳頭、桌上那份打印的臨時圖表、最後定格在她麵前空空如也的桌麵。

“報告。”兩個字,短促,不容置疑。

林晚喉頭發緊。“發…發送到您郵箱了。df版本。”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

陳婧沒動,也沒去看她的個人終端。她的視線反而落回林晚臉上,那目光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重量。“nurce14。”她清晰地吐出這個編號,“你標注的高危節點。生物電供應不穩,深紅警報。”

林晚的心臟猛地一跳。來了。她強迫自己迎上那目光,儘管指尖在控製不住地輕顫。“是…是的。波動幅度超出安全閾值,報告裡有詳細…數據支撐。”她努力讓聲音聽起來隻是緊張,而非心虛。

“它的備用電源模塊,剛剛過載爆炸。”陳婧的語調沒有絲毫起伏,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物理現象,“引發局部警報,燒毀一個穩壓單元,導致周邊三個非關鍵節點短暫離線。”

林晚屏住呼吸。這巧合太致命了!她標注的高危點,轉眼就成了爆炸源!

“巧合?”陳婧微微偏頭,鏡片反射著冷光,嘴角似乎勾起一個極淡、極冷的弧度,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還是…你的分析,觸發了某些我們尚未理解的深層關聯機製?”

寒意順著林晚的脊椎爬升。陳婧在暗示什麼?暗示她的分析“引”爆了節點?荒謬!卻又精準地踩在她最恐懼的猜測上——這爆炸,真的是意外嗎?

“我…我隻是根據實時監控數據…進行初步分析…”林晚艱難地辯解,感覺每一個字都在陳婧的目光下蒸發,“爆炸…是硬件故障…運維組已經確認…”

“確認?”陳婧打斷她,向前走了一步。高跟鞋踩在消音地板上,無聲無息,卻帶來巨大的壓迫感。“確認的是表象。穩壓模塊老化失效。但為什麼是它?為什麼是現在?”她停在長桌對麵,雙手撐在光滑的桌麵上,身體微微前傾,俯視著林晚。“你的報告裡,提到一個‘追溯分析線索’。”

來了!直指核心!

林晚感覺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她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攥著u盤,指甲掐進掌心,用疼痛維持清醒。

“標注點d,溫度感知基準漂移。”陳婧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錐,“你建議核查‘核心穩定性度量基線(v37)’的校準記錄,參考id——”她停頓了一下,目光銳利如刀鋒,釘在林晚驟然收縮的瞳孔上,“foundationanchorrefk7881a4。”

那串冰冷的字符,從陳婧口中清晰吐出,如同死神的宣判詞。空氣凝固了。林晚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在血管裡奔流、撞擊太陽穴的轟鳴。

“基石錨點。”陳婧緩緩直起身,居高臨下,“一個底層數據關聯標記。通常隻存在於係統日誌的深層關聯鏈裡,不會,也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助理級彆的初步異常分析報告中。”她微微眯起眼,那審視的目光幾乎要將林晚的靈魂剝開。“林晚,告訴我。一個溫度傳感器的漂移問題,你怎麼會想到去追溯一個‘基石錨點’?這個id,你從哪裡看到的?”

謊言。需要完美的謊言。

邏輯的鏈條必須瞬間在腦中鍛造完成,不能有一絲破綻。

“日誌!”林晚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帶著被逼到絕境的嘶啞和一絲破釜沉舟的急切,“在生成最終架構圖的時候!係統日誌窗口是開著的!裡麵…裡麵滾過去一條信息!關聯了溫度感知節點和…和這個基線校準記錄!時間很短!但我看到了!”她語速加快,試圖用細節增加可信度,“我…我當時覺得奇怪!但標注點d漂移那麼嚴重,又是高危!我就想…會不會是底層基準出了問題?這個關聯id…是我唯一能抓住的線索!就…就寫進去了!想試著深挖一下!”

她說完,胸口劇烈起伏,臉頰因為激動和恐懼泛起不正常的潮紅。目光卻倔強地迎向陳婧,帶著一種新人在高壓下孤注一擲的、甚至有些魯莽的“求知欲”。

死寂。

陳婧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看著她。那目光深不見底,仿佛在衡量她話語裡每一個字節的真實性。冰冷的時間一秒秒流逝,像鈍刀割著神經。

“係統日誌。”陳婧終於開口,語調聽不出波瀾。“你確定,是在生成架構圖的日誌流裡看到的?而不是…其他地方?”

“確定!”林晚用力點頭,手心全是冷汗,u盤滑膩得幾乎握不住。“就在日誌窗口!滾動得很快!但我看到了‘基石錨點’那幾個字…還有關聯的溫度節點編號!”她必須咬死這一點。日誌是公開的(雖然是隻讀),這個解釋是她唯一的生路。

陳婧沉默了片刻。她收回撐在桌上的手,緩緩踱步到會議室的角落。那裡有一個嵌入牆體的控製麵板,屏幕亮著幽藍的光。她伸出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點觸了幾下。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在查什麼?查那個時間點的日誌?查審計記錄?查“觀察者協議”的二級關注標記?

“審計記錄顯示,”陳婧的聲音從角落傳來,平靜得可怕,“你在14:41:05訪問了拓撲日誌,上下文是報告生成。符合你所說。”她停頓了一下,轉過身,目光再次鎖定林晚。“日誌流裡,在生成進程結束前,確實有一條關聯記錄,包含了你提到的id。”

林晚緊繃的神經微微一鬆,幾乎要虛脫。

“但是,”陳婧話鋒一轉,那冰冷的兩個字像鐵錘砸下,“日誌流每秒更新數百條信息。你能在高速滾動中,精準捕捉到一條特定的關聯記錄,並將其‘合理’地嵌入一份你聲稱是‘初步’、‘公式化’的分析報告裡…”她踱步回來,停在林晚麵前,微微俯身,鏡片後的眼睛銳利得刺人。“這份觀察力、聯想力和執行力,林晚,遠超我對一個‘新人助理’的預期。”

冰冷的評價,不帶褒貶,卻字字誅心。像解剖刀劃開了她精心偽裝的表皮,露出了底下不合時宜的“能力”。

林晚臉色煞白。她賭贏了前半部分——日誌記錄的存在。卻輸在了後半部分——她行為的“合理性”。在陳婧這種精密如儀器的人眼中,任何超常的“巧合”都是值得懷疑的噪音。

“我…我隻是著急…”林晚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被戳破的狼狽和委屈,“報告時間快到了…那個點又是高危…看到一點線索就想抓住…可能…可能確實想多了…”她垂下眼,避開那洞穿一切的目光,肩膀微微垮下,扮演著一個在高壓下判斷失誤、用力過猛的新人形象。

陳婧直起身,沒有立刻回應。她踱回自己的位置,拿起桌上一個薄如蟬翼的透明平板。指尖在上麵滑動了幾下,顯然是在快速瀏覽林晚發送的那份df報告。

林晚的心再次懸起。她能想象陳婧的目光正落在那段嵌入了密鑰id的文字上。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的神經末梢。

時間在冰冷的寂靜中煎熬。

“分析很生硬。”陳婧忽然開口,語氣平淡得像在評價一份外賣,“公式化,缺乏深度,充斥著不確定的詞彙。”她放下平板,目光再次投向林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唯獨那條‘追溯線索’,雖然邏輯牽強,但指向明確,行動果決。反差很大。”

林晚感覺後背的冷汗已經浸透了薄薄的襯衫,貼在皮膚上,冰涼一片。她不敢接話。

“u盤。”陳婧的目光,終於落在了林晚緊握的右手上。“你說,裡麵是原始數據備份。”

林晚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來了!最危險的環節!她攥著u盤的手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指節僵硬。交出這個u盤?裡麵是她剛剛複製進去的、嵌著密鑰碎片的報告副本!這等於把致命的證據親手奉上!陳婧隻要一插上終端…

不交?立刻暴露!她剛才可是親口說了這是“準備給您”的備份!

怎麼辦?!

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桌麵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圓點。口袋裡,那枚真正的通訊器毫無動靜,像一塊沉默的墓碑。

時間在窒息般的沉默中拉長。每一秒都是淩遲。

陳婧沒有催促,隻是靜靜地等著。那無聲的壓力,比任何嗬斥都更令人崩潰。她像一隻經驗豐富的獵手,欣賞著獵物在陷阱邊緣最後的掙紮。

林晚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淺薄。大腦在恐懼的冰湖裡瘋狂運轉,試圖抓住最後一根浮木。調包?當著陳婧的麵?不可能!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會被放大審視!

突然!一個極其大膽、近乎自毀的念頭,如同冰原上炸開的火星,猛地竄進她的腦海!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帶著一種豁出去的顫抖,將緊握的右手伸向桌麵。動作僵硬,帶著明顯的不舍和恐懼。u盤被輕輕放在光滑的桌麵上,發出一聲輕微的“哢噠”聲。

“在…在這裡。”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目光甚至不敢看那個小小的金屬方塊,“原始…原始數據都在裡麵。”她補充了一句,聽起來更像是絕望的自我說服。

陳婧的視線落在那個普通的黑色u盤上,停留了幾秒。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塑料外殼,看到裡麵存儲的字節。她沒有立刻去拿,反而抬眼,再次看向林晚慘白的臉和那雙因恐懼而微微放大的瞳孔。

“你很緊張。”陳婧陳述道,語氣平淡無波。

林晚的牙齒幾乎要打顫。“我…我怕…分析得不好…”她低下頭,看著自己放在腿上、控製不住顫抖的雙手,一滴冷汗順著鼻尖滑落,“還…還有剛才的警報…爆炸…”

“爆炸與你無關。”陳婧的聲音依舊冰冷,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硬件老化。運維組的責任。”

林晚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和難以置信的微弱希冀。陳婧…這是在…安慰她?還是在麻痹她?

陳婧沒有理會她的反應。她終於伸出手,指尖纖長,指甲修剪得乾淨利落。她拈起了那個小小的u盤。動作很隨意,仿佛拿起一件無關緊要的文具。

林晚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她死死盯著陳婧的手,盯著那個u盤。完了…她交出去了…密鑰碎片…暴露了…龍膽草…九裡香…全都完了!巨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覺。

然而,陳婧並沒有像林晚預想的那樣,立刻拿出終端插入u盤檢查。她隻是將u盤在指間隨意地轉了一圈,目光若有所思地看著它,又抬眼看了看林晚失魂落魄的樣子。

“報告格式混亂,分析膚淺。”陳婧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帶著公事公辦的冷硬,“邏輯鏈條斷裂,關鍵點關聯生硬。尤其是那條‘追溯線索’,缺乏必要的支撐依據。”她將u盤輕輕放在自己的平板旁邊。“不合格。”

冰冷的宣判,卻讓林晚瀕臨崩潰的神經猛地一顫!不合格?重點在報告質量?而不是u盤內容?

“給你一次機會。”陳婧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雨絲落下,“24小時。重新梳理邏輯,補充所有缺失的中間推導數據,尤其是——”她刻意停頓,目光銳利如刀,“你那條關於‘基石錨點’的猜測。我需要看到完整的證據鏈,證明這個底層標記與溫度感知漂移之間的必然關聯,而不是一句‘可能源於’和生搬硬套的id引用。”

林晚徹底懵了。重做報告?補充證據鏈?證明那個她臨時編造的關聯?

這不是審判!這是…任務?一個更艱難、更危險的任務!陳婧沒有深究id來源的疑點,反而要求她將那個臨時編造的謊言,變成一個邏輯自洽的“真相”?

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寒意席卷了她。陳婧到底想做什麼?是相信了她的解釋,還是…在給她布置一個更精密的陷阱?讓她在編織這個謊言的過程中,露出更多的馬腳?

“24小時。”陳婧重複道,語氣不容置疑。“明天下午三點前,報告和補充證據鏈,發到我郵箱。u盤裡的‘原始數據備份’,”她掃了一眼桌上的黑色u盤,“暫時留在我這裡。我需要對照。”

她拿起平板和那個黑色的u盤,轉身走向門口。高跟鞋踩在消音地板上,依舊無聲無息。

“還有,”她在門口停住,沒有回頭,聲音清晰地傳來,“‘觀察者協議’的二級關注標記,我會處理掉。專心你的報告。彆再讓我看到任何…‘超常發揮’。”

門無聲地滑開,陳婧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冰冷的空氣重新湧入,帶著外麵世界殘留的一絲混亂氣息。

門,又無聲地合上了。

死寂重新統治了這間冰室。

林晚僵在原地,如同被遺棄的提線木偶。冷汗浸透了後背,黏膩冰冷。桌上,那份打印的臨時圖表靜靜地躺著,像一張諷刺的訃告。

她交出了u盤。那個藏有密鑰碎片的副本,落入了陳婧手中。

她得到了24小時。一個需要她用更深的謊言去填補漏洞的致命任務。

而“觀察者協議”的標記…陳婧說她會處理掉?是保護?還是更深的控製?

口袋裡的通訊器,依舊冰冷沉寂。

荊棘之痕,不僅深可見骨,更在看不見的暗處,悄然纏繞收緊,布下新的殺機。

時間,滴答。

隻剩下四十五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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