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雲匆匆追到朝陽院,就見錦心端著一盤銀錠,宋令儀正挨個兒發給下人。
“是我這個主子在府裡沒有地位,連累你們也在大年夜受委屈。”
一個叫迎風的大丫鬟雙手捧著銀錠,樂嗬嗬笑道:“夫人,您給我們一人賞十兩銀子,都快趕上我們一年的工錢,我們哪裡記得什麼委屈,高興還來不及。”
這話引來其他人附和,眾人說著笑著,院裡裡氣氛極好。
不過在看到霍景雲之後,大家同時收了笑聲,院子裡忽然變得安靜。
宋令儀站在廊下側首回望,淡黃色的燭光讓她周身渡上光暈,原本熱烈濃豔的容貌蒙上一層輕紗,恍一看去,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下凡。
霍景雲恍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宋令儀時的驚豔,隻可惜……
“今天是除夕,要同長輩守夜,侯爺怎麼過來了。”
相較於白天,宋令儀的聲音明顯冷淡。
霍景雲緩步走到廊下:“我來陪你。”
宋令儀輕輕搖頭,眸中神色淡淡,無悲無喜:“侯爺若真的留下,老夫人不會拿你如何,但我身上肯定又會多一個不孝的罪名,我身單力薄,實在扛不起這許多的罪名。”
霍景雲被宋令儀的眼神刺得心口一緊,他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句話:哀大莫過於心死。
“令儀!”
他下意識想要將人抓住,但宋令儀卻先一步轉身回房,隻餘衣袖在他手心劃過,留下絲絲觸感。
“夫君,孝道大過天,我注定爭不贏。這幾年,我實在累了。”
房門關上,霍景雲站在門外,腦海裡都是宋令儀的淚眸,美目中盈滿淚水與愁緒,將落未落,讓他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
有一股莫名的情愫正在滋生,誰也沒有發現……
大年初一,宋令儀沒有去祠堂祭拜祖先,也沒有去碧雲居給霍老夫人請安。
朝陽院有小廚房,院門一關便跟侯府切斷聯係,過安靜自在的小日子。
不過初二這天,院門外便吵吵嚷嚷,不得安寧,是霍家外家的三個女兒回來了。
聽著外麵亂哄哄的聲音,宋令儀猜測這三人大約是聽了霍老夫人告狀,過來興師問罪的。
錦心的眉頭已經擰成結:“小姐,要不奴婢帶人把她們轟走?”
宋令儀搖頭:“轟走這次還會有下次,而且理虧的又不是咱們,怕什麼?叫她們進來吧。”
霍家大姐霍之媱一馬當先走進來,看著屋裡的擺設,氣得眼睛都疼。
當初捐獻嫁妝時,趙德海就囑咐過,宋令儀常用的家什器具和首飾不用搬,因此朝陽院的住院裡還是一整套的紫檀家具。
宋令儀看著霍之媱嫉恨的目光,不用猜就知道這人在想什麼。
她家巨富,爹娘又疼她,給她準備的嫁妝不計其數,光是家具就準備了三套,兩套紫檀和一套黃花梨,讓她可以換著花樣使用。
但霍之媱議親時正逢老侯爺去世,霍家風雨飄搖,為了保證霍景雲能順利繼承侯府爵位,霍之媱嫁給比自己大一輪還要多的慎郡王為繼室,嫁妝也十分單薄,因此沒少被郡王府的人笑話。
霍之媱瞧不起她的出身,卻惦記她的嫁妝,一直想從她這裡弄走一套紫檀家具,充作侯府補的嫁妝。
但霍之媱試探著說了幾次,都被她不軟不硬的擋了回去。
這會兒霍之媱大約是想到被捐掉的紫檀家具,覺得快要到嘴的鴨子飛走了,因此恨死了她這個罪魁禍首。
這霍家人的不要臉,可真是一脈相承!
“宋氏,我聽聞你竟在除夕夜與母親爭吵,險些將母親氣病,這就是你宋家的家教嗎?”
宋令儀好似察覺不到霍之媱的怒火,平靜道:“大姐,去年中秋時你好像為類似的事情鬨過,甚至都搬回侯府住了幾天,是大姐夫親自接你回去的,對吧?”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說的大約就是大姐你現在的行為吧?”
宋令儀語氣溫柔,說出來的話卻跟刀子似的,紮得人心窩疼。
“你瘋了?”霍之媱一臉的不敢置信,“你什麼時候敢跟我頂嘴了?!我可是威遠侯府小姐!”
宋令儀玩味一笑:“那我倒是想試試,我這個德寧郡主的名頭好不好使。”
“大姐,咱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好好說。”
眼看兩人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肯退讓,霍家小妹霍之嫤趕緊出來打圓場,勸了霍之媱,她又上前挽住宋令儀胳膊:“嫂子,娘年紀大了,性子難免有些固執,你彆跟她計較,咱們做晚輩的,能讓則讓吧。”
宋令儀垂目看著胳膊上的手,忽然開口:“二位姐姐和小妹來得匆忙,大約還不知道向若雪已經被送官查辦。”
話題轉得突然,霍之媱跟霍之妍臉上都是茫然,但霍之嫤卻是明顯的吃驚和焦急,雙手下意識掐住了宋令儀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