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儀不用管家,也不必晨昏定省,時間便十分自由。
每天睡到自然醒,吃過早飯後趁著日頭不大在院子裡散散步,然後看書,練字,下棋,算賬,若有閒心再彈琴畫畫,日子過得悠哉悠哉。
可同樣身處侯府,霍景雲跟霍老夫人卻是內憂外患,水深火熱。
“侯府賬上沒錢,府中下人隻有早晚兩餐,且都要喝稀飯,眾人怨聲載道,可老夫人卻說侯府遇了困難無錢無糧,叫大家同心同德,共克艱難。”
宋令儀聽完玉竹轉述侯府的情況,覺得有些不對。
她管家時習慣在庫房囤夠半年糧食,去年臘月,她才將糧倉裝滿,就算此後霍家一直沒買糧,庫房也不至於空了。
而且侯府就三個主子,卻養著近兩百個仆人,眼下都到了揭不開鍋的時候,完全可以賣掉一部分仆人,不僅減少開支,還能得到一筆錢補貼家用。
霍老夫人什麼也不做,隻叫大家勒緊褲腰帶過日子,這明顯不對勁!
她隱隱覺得,這招是衝她來的。
“玉竹,找兩個在碧雲居伺候的婆子出去傳話,就說老夫人屋裡還熏著十金一兩的靈犀香,喝著雨前龍井,可見侯府並不是沒錢,隻是老夫人故意克扣了大家的錢去揮霍。”
玉竹出去傳話,宋令儀叫了盧氏來:“嬤嬤,您去找福叔,讓他彆忘了侯府的賬,有時間就催一催。再給宮裡遞張請安貼,省得老夫人總是裝死,覺得拖字訣能將京郊之事糊弄過。”
心裡裝著事情,宋令儀看不進書,便決定去外麵逛一逛。
不想剛出門就碰到了霍景雲。
霍景雲看到宋令儀,眼中迸射出亮光:“令儀,你是要去見嶽父嗎?”
宋令儀的目光卻停留在霍景雲左臉的砂布上。
她隻知道霍景雲怒火攻心暈倒了,還不知道竟傷了臉。
也不知傷得嚴不嚴重,能不能毀了這張看著就令人惡心的臉。
察覺到宋令儀的目光,霍景雲趕緊將身子偏了偏,試圖藏住受傷的左臉,但這樣的動作顯然是自欺欺人。
不想多說昨天的慘狀,他以意外帶過,接著又問:“令儀,你是準備去看嶽父嶽母吧,我陪你一起。”
宋令儀不禁納悶,霍景雲這麼厚的臉皮,究竟是被什麼東西割傷的。
她冷冷睨了霍景雲一眼:“不必,我爹早就說過,不想再見你。”
霍景雲好似被傷到:“令儀,不管怎麼說咱們都是一家人,咱們坐下來好好聊,什麼誤會都能解開。你如果不喜歡我娘,改日我便將她送走,以後府裡隻有咱們兩個人,萬事你說了算,好不好?”
“我們本來可以不是一家人,倘若不是你用儘卑鄙手段。”宋令儀毫不留情,“你那樣中傷我爹之後,還想沾他的光?霍景雲,要臉點吧。”
霍景雲被這話激得眼眶通紅,但他比宋令儀想象中還能忍,在這樣的刺激下不僅沒有發怒,反而單膝跪地。
“令儀,因為我的優柔寡斷,咱們之間確實有了很多誤會,可咱們也曾共賞落日餘暉,聆聽春日細雨,還曾約定要養育一兒一女,要在暮年看遍天下風景,那麼幸福甜蜜的時光並非作假,就此放棄,你難道不覺得可惜嗎?”
“令儀,你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也給咱們的幸福一個機會,好嗎?”
噦。
宋令儀突然乾嘔,將周邊的人都驚著了。
玉竹連忙上前將人扶住:“小姐您沒事吧,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宋令儀擺手:“就是被惡心壞了,離開這裡就好了。”
這話像是無形的巴掌,抽得霍景雲鼻青臉腫,自尊心碎了一地。
宋令儀卻似毫無所覺一般,帶著人就往外走。
霍景雲愣是從宋令儀的背影裡看出了決絕和厭惡。
“侯爺,夫人已經走了,您先起來吧。”
霍景雲推開小廝,撐著腿站了起來。
他回首看身後的朝陽院,眼中閃過狠辣:“宋令儀,你這輩子都彆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宋令儀出府隻為打發時間,半下午便回來了,進門便得知青黛在等她。
這幾天青黛都在忙於曲藝行會之事,她以為青黛回來是說這件事,沒想到竟跟霍老夫人有關。
“小姐,奴婢聽到了一個堪稱瘋狂的消息!”
青黛附在宋令儀耳旁悄聲道:“奴才從馬夫口中得知老夫人有個好友住在慈恩寺附近,幾乎每月都去探望。奴婢去看過,那家是幾個仆人帶著一個八歲的小公子,那小公子跟老夫人的模樣最少有六分相似……”
宋令儀倒吸一口涼氣:“你是說那小公子是老夫人的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