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蕭然回到將軍府時,已經被奴仆告知過宴菱在書院中等他。
他抬腳邁入了書房,頃刻間換了一副和藹的臉色,關切著宴菱:“菱兒,見到你爹可算放心了。”
待宴蕭然往前幾步,忽然嗅到空氣中濃鬱的一股藥味,若無自己的吩咐,下人不敢私自往書房裡添東西。
看向宴菱時,他注意到了宴菱身上的披風,還有胳膊上露出的一點點紗布。
那關切的眼神中多了幾抹擔憂,“菱兒,你受傷了嗎?身上怎麼一股藥味?”
宴菱很是平靜地露出了自己手上的胳膊,向宴蕭然講述了昨日發生的事情。
“我從城外回京時,遇到了好幾個拿著弩箭的刺客。若非路遇了兩位好心人,怕是早就成為了那幾人刀下的亡魂。這是從他們身上搜出來的東西……”
宴菱把從刺客那裡搜到的信和畫卷拿了出來,交給了宴蕭然。
同時,她也在觀察宴蕭然的表情,似要從他身上查出什麼蛛絲馬跡。
她來京城時日尚短,兩輩子都沒在京城認識什麼人。若論變化,可能就是不再死心塌地做宴家的狗。
上輩子宴家人把她的血肉榨乾後,連她的命都沒放過。這輩子,她不聽話,提前殺她也不是不可能。
要說懷疑的對象,宴菱最懷疑的便是宴如玉。
宴如玉那個人沒腦子,又衝動。若是他派去的刺客,他不會在看到自己安然無恙回來後,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不是宴如玉,便是宴家的其他人。
宴蕭然、宴如舟、宴如弦、宴禎,甚至胡氏都有可能!還有可能是她不知道的人……
宴蕭然皺眉接了過去,對著上麵的東西仔細看了一遍,又抬頭關心起了宴菱,“這事爹會去給你查的,你放心。菱兒,你身上的傷怎麼樣了?大夫可說什麼?”
“大夫開了藥,隻說讓我喝上幾日,再注意這傷口便好。”宴菱把這個話題草草帶過。
“好,你在院子裡好好休息!我給你多配幾個護衛,你日後出門小心一些,若是要去城外,定要帶足人手。”
“雙喜和穀嬤嬤的事,我已經聽你娘說了。確實是她做的不好,不過她總歸是你娘親,你不要因為兩個奴仆傷了你娘親的心,畢竟她疼你疼了那麼多年……”
“菱兒,爹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不想給家裡人添麻煩。爹忙著這朝中之事,你娘這些年身子骨又差了起來,家裡孩子又多,總有顧及不到你的地方。我們是一家人,日後你遇到什麼事,受了什麼委屈都要記得跟爹說!彆自己受著好嗎?”
聽著宴蕭然這番關切之話,宴菱低頭藏起眼中的冷笑。
一家人?
上輩子他也是用這差不多的說辭,讓宴如玉把她捆在城樓上!
一家人?他們怎麼不把自己捆上去,獨獨捆她一個呢?
一家人?宴禎說她偷了東西,她就被罰跪一個月的祠堂。如今真相大白,宴禎怎麼不去跪一個月祠堂給她賠罪呢?
這一家人到底是口中說說,還是用來哄騙她的話,想必宴蕭然自己心裡很清楚吧。
見宴菱許久不說話,宴蕭然眉頭又皺得更深了,帶著些疑惑輕聲喚了句:“菱兒,怎麼了?”
宴菱慢慢抬起頭時,一張臉上淚痕交錯。
“爹,菱兒知道的。”
瞧見宴菱哭得如此傷心,宴蕭然自然是放下心中的大石。
果然還是小孩子,自己哄一哄就哭成了這樣!
“好了,都是大孩子了,怎麼還這麼愛哭呢?若是讓邊關的將士知道他們那個威風凜凜的女將軍在家裡哭鼻子,可是要笑話你的呢!”宴蕭然調侃了宴菱一句,上前輕輕拍了她的背。
和宴家人的任何肢體接觸都讓她覺得惡心!
宴菱立馬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珠,不著痕跡往後閃躲了一些,“爹,阿菱知道了。爹爹上朝辛苦了,我先下去了,就不打擾爹爹了。”
“菱兒回去好好休息啊。”宴蕭然把宴菱送到了院子門口,目送著她離開。
待人走遠以後,宴蕭然眸中的溫情頃刻間散去。
他回到屋內,把宴菱交給他的信件和畫卷拿出來看了看。
這事確實是有幾分蹊蹺!
為什麼會有人去刺殺宴菱呢?難不成,是想給他一個警告?
便是警告,區區一個小丫頭用得著三千兩銀子殺她嗎?
還是說,她們有什麼彆的計劃?
宴蕭然想起那些潛在的威脅,不由得警惕幾分。同時也在心中鬆了一口氣,還好,他們要殺的宴菱,不是禎兒。
若是禎兒,怕是連家回不來了。
待宴蕭然把這兩頁信物收好,又提筆寫了一封信,讓奴仆把信送出去。
這些日子的變故太多了,封賞宴在即,他不希望家裡再出什麼意外了。
家中的護衛,雖有用,但人還是太少了,還是把他在城外的那些個親衛喊到府中。
他平日裡出門,也得多留心。
宴菱回到自己的小院時,一個麵生的婢女對著她恭敬行禮,“見過小姐。”
宴菱的視線在她身後掃了一圈,又落在了她的身上,“你是誰,綠草呢?”
“回小姐,奴婢叫瓶兒,綠草姐姐受了傷,回家養傷去了。”瓶兒低著頭,身子忍不住顫抖著。
換人必然得從胡氏那邊拿主意!
這院子裡的人來來去去的都是宴家的奴仆,自然是聽宴家女主人的話。
不管來的是誰,皆是胡氏的眼線。
所以換成誰,宴菱都無所謂。
“我這院子裡的規矩,你可知道?”宴菱沉默了片刻,忽然出聲。
瓶兒噗通一聲跪下,身子抖得更厲害了,“來…來之前,嬤嬤教導過了…”
宴菱不知道那嬤嬤教得是什麼,隻是道:“我這院子裡的規矩跟彆處不一樣!我的房間你不許進,飯菜隻用送到門口!院外來了客人,若是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她們進來!剩下的,乾好你的分內之事,若有逾矩,馬婆子便是你的下場。”
瓶兒磕著頭:“明白的,奴婢明白!”
“起來吧。”
宴菱從她身邊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