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栓的鼾聲震天響。
沈默悄悄起身,想去院裡透口氣。
剛推開門,一股寒意撲麵而來——
林晚抱臂斜倚在牆角的陰影裡
沈默心頭猛跳,汗毛倒豎:
“林…林姑娘?”
林晚的聲音壓得極低:
“沈默,聽清楚——離我爹的渾水遠點。
安分住著,我容你…但要是你敢打我哥的主意,或者摻和我爹那些下三濫的勾當……”
沈默連忙擺手:
“不!不會的!
我就想…就想踏踏實實過日子……”
林晚的目光停留了幾秒,才緩緩點頭:“記住你的話。”
說完,身影無聲地走回屋裡。
林老栓這幾天憋得眼珠子發綠。
沈默這塊“肥肉”近在咫尺,
他卻啃不到一口!補助款?
沒門!糧食?林晚看得死緊!
連讓這呆子去衛生所裝病騙診金的“妙計”,也胎死腹中。
“呸!看著像個軟柿子,
倒他媽是塊硬石頭!”
林老栓蹲在牆角,眼睛死死黏在正用樹枝在地上給林朝陽“寫字”的沈默身上。
突然,他渾濁的眼珠猛地一亮!
——沈默那個從不離身的破布袋!
這窮知青剛來時,像護命根子似的抱著它,睡覺都壓在枕頭底下!
裡麵藏的啥?錢?還是……
什麼見不得光的寶貝?
林老栓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
“今晚,就今晚!”
傍晚,林老栓堆起“慈祥”的笑容,
熱絡地招呼:“小沈啊!來來來,陪叔整兩盅!男人不喝酒,白在世上走!”
沈默正蹲在灶膛前添柴,聞言一愣,火光映著他茫然的臉:
“喝…喝酒?”
“咋?瞧不起你叔?”
林老栓把眼一瞪,不由分說塞給他一個豁口大碗,倒滿了渾濁刺鼻的劣質燒刀子,“乾了!是爺們兒就一口悶!”
沈默看著碗裡晃蕩的液體,
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像是下了莫大決心,閉眼仰頭——
“咕咚…噗通!”
酒剛沾唇,人已直挺挺栽倒在桌上,碗“咣當”滾落在地。
鼾聲,瞬間響起。
林老栓:“……”(目瞪口呆)
林晚:“……”(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抽)
林朝陽:(默默放下柴棍,眨了眨清澈的眼)
“裝!給老子裝!”
林老栓氣得拍案而起,伸手就去揪沈默的衣領。
結果沈默“咚”地滑到地上,四肢舒展,
睡得那叫一個香甜深沉,
呼嚕打得極有節奏。
——真·一杯倒!秒睡!
林晚彎腰探了探鼻息,冷冷道:
“醉死了,抬不動,就讓他睡這兒?”
說完不再理會。
林老栓氣得七竅生煙,
一腳踢開擋路的凳子,罵罵咧咧回屋。
月黑風高,林老栓像隻碩鼠,
悄無聲息摸進柴房。
草堆上,沈默蜷縮著,
懷裡死死摟著那個破布袋。
林老栓獰笑,枯爪般的手伸向目標——
突然!
沈默猛地一個翻身!
嘴裡含糊不清地嘟囔:
“……子曰…非禮勿動…勿動……”
(手臂還無意識地揮了一下)
林老栓嚇得魂飛魄散,
閃電般縮手,心臟狂跳!
等了半晌,鼾聲依舊。
他咬牙,再次伸手——
“騰!”
沈默毫無預兆地直挺挺坐起!
雙眼空洞地瞪著前方,
夢囈般清晰道:
“……君子…慎獨…暗室不欺……”
聲音在寂靜中格外瘮人!
林老栓全身僵硬,
冷汗“唰”地浸透後背!
這他媽是夢遊?!
他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
沈默“念”完,又直挺挺倒回去,
呼吸平穩。
貪念燒心,林老栓豁出去了,
第三次伸手,又快又狠——
“嘔——哇!!!”
沈默身體劇烈一抽,猛地側頭,
一股混合著酒氣的穢物,
如同精準製導的炮彈,
劈頭蓋臉,
結結實實地噴了林老栓滿頭滿身!
“呃啊——!!!”
林老栓的慘叫憋在喉嚨裡,酸臭刺鼻,
他連滾帶爬,幾乎是爬著逃出了柴房,
留下身後均勻的鼾聲。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林老栓黑著臉蹲在院子角落,
咬牙切齒地搓著一堆散發著濃烈酸臭味的臟衣服,臉色比鍋底還黑。
沈默揉著惺忪睡眼走出來,
一臉純良無害的茫然:
“林叔?您…您這是怎麼了?味道好大……”
林老栓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你!你昨晚乾的好事!”
沈默困惑地撓頭:
“我?我昨晚喝斷片了,
啥也不記得啊……就記得頭好暈……”
眼神無辜得像林間小鹿。
林老栓憋得內傷,
總不能說自己偷雞不成反被吐吧?
他隻能從牙縫裡擠出惡狠狠的命令:“以後!一滴酒都不準沾!”
沈默立刻點頭如搗蒜,無比乖巧:
“好的,林叔!保證不喝!”
(內心os:這招真好用!)
不遠處劈柴的林晚,冷眼掃過這一幕,嘴角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弧度——
這呆子,是真呆,還是大智若愚?
午後,後院僻靜處。
林晚攔住沈默,單刀直入:
“昨晚,真醉得人事不知?”
沈默推了推滑落的眼鏡,眼神清澈見底:“千真萬確!我沾酒就倒,從小就這樣,家裡人都知道……”
林晚逼近一步,目光銳利如鷹:
“那夢遊呢?說‘君子慎獨’?”
沈默一臉震驚加茫然:
“夢…夢遊?我?還會說古文?
林姑娘,你彆嚇我!”
那表情,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
林晚盯著他鏡片後的眼睛,
忽然毫無征兆地伸手在他肩上一推——
“哎喲!”
沈默驚叫一聲,腳下像絆到了空氣,
踉蹌著連連後退,“噗通”一聲,
精準無比地一屁股坐進旁邊積著泥水的土坑裡!眼鏡歪斜地掛在鼻梁上,泥點濺了滿臉滿身,狼狽不堪。
林晚:“……”(這反應,也太…自然了點?)
她伸出手,麵無表情:“起來。”
沈默手忙腳亂地抓住她的手,
借力爬起來,
一邊拍著沾滿泥漿的褲子,
一邊露出一個傻乎乎又帶著感激的笑容:
“謝謝林姑娘!這坑…真滑…”
轉身扶正眼鏡的瞬間,
鏡片後掠過一絲極快的狡黠笑意。
林老栓賊心不死,又生一計。
晚飯後,他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擠出“和藹”的笑:
“小沈啊,你是文化人,幫叔寫封信!”
沈默:“寫給誰?”
“問那麼多乾啥!”
林老栓眼一瞪,壓低聲音,
“就寫:‘兒不孝,多年未歸,老父病危,速寄錢救命!’”
沈默慢吞吞拿起筆,蘸了墨水,
然後——
開始了他驚世駭俗的“書法表演”:
“兒”字少了一撇成了“幾”,“不孝”寫成“不考”,“病危”寫成“病為”,“速寄錢”更是離奇地變成了“素奇線”……
林老栓看得血壓飆升,一把搶過紙,
氣得渾身哆嗦:
“你!你故意的!你連字都不會寫?!”
沈默委屈地縮了縮脖子:
“我…我寫字慢,還容易緊張…一緊張就錯……”(內心:想騙錢?門兒都沒有!)
一旁擦桌子的林晚,發出一聲毫不掩飾的嗤笑:“爹,你這是打算訛誰的血汗錢?”
林老栓老臉漲紅,惱羞成怒:
“滾!都滾!”
幾番交鋒,損招用儘,
林老栓終於蔫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
這姓沈的小白臉,看著呆頭呆腦像個軟柿子,實際上比茅坑裡的石頭還硬還滑溜!
偷?他能夢遊吐你一身!
騙?他笨得讓你想撞牆!
利用?他能把假信寫成天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