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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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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君乘合目養神片刻,一陣涼意縈繞不去,他緩緩抬眼看向青堯。

青堯會意,湊前道:“公子,大內的人這幾日還在跟著,照公子的意思,咱們的人一直佯裝不知,由得他們跟,連我昨日又去一趟刑部大牢,他們也是知道的。”

“大內出來的人就是皇上的意思,除此之外,還有旁的人嗎?”

“正如公子所料,都察院和刑部這幾日提審江瀾之後,皇上那邊沒有動靜,但康王也派了暗衛跟著我們。”

謝君乘一聲冷笑,“他這樁差事辦得裡外不是人。餘敬鞍前馬後地伺候了這麼久,以為進京要飛黃騰達了,誰知連康王自己也撈不著好處,隻能連夜走人。二殿下這回一肚子窩火,彆的地方挑不了錯處,就隻能挑我了。”

正因如此,謝君乘趁著有人跟,大搖大擺地出門尋樂子,見一見狐朋狗友,要做回那個不思進取的紈絝。

青堯垂眸想了想,說:“他們這會兒都知道公子對江姑娘上心,公子又遲遲不找皇上開口要人,可是在等什麼時機?”

謝君乘看向手中轉動的竹笛,臉色凝重了些,“元鶴不來幫老師一把,我不能強求。老師執意為寒門賢才劈開一條路,可如今拜於他門下的學生,要麼周旋不了這群老狐狸,要麼是世家子弟,身後夾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保不定一出手就動到自家頭上了。老師要挑兩個適宜的人出來很棘手,所以區區一封薦才奏疏多拖了幾日都交不上去。”

若不是正好有江瀾的事情橫在眼前,內閣尚在吊著十二分精神辦事,埋頭整理舊案,皇上都看在眼裡,否則周暉宜這一拖就免不了要被參。

更何況,周暉宜遲遲不發作,正好中了一眾權貴的心思。

江瀾知道謝君乘的意思之後,周旋審問的時候尤其有耐心拖一拖。好比今日被問及京中有沒有人暗中協助出逃,江瀾想了半晌,說記不清。

拖到明日她又記起來了,冷冷地撒了個謊:“沒有。”

“屠村隻是因為擔心被告發,暴露行蹤?”

江瀾毫不猶豫道:“當然不止。”

王濟林和陸儀坐在一旁喝茶聽審,連日來隻由著下邊的人問話,此刻聞言抬頭,一時心緒不寧。這種不踏實的感覺,來源於既怕江瀾什麼也不說,又怕她突然又想起什麼關鍵的事情,接而扯出陳年舊案,朝廷又得雞飛狗跳。

若辦得不利索或者不合那一位變幻莫測的心意,還要挨一頓劈頭蓋臉。

江瀾左右掃了一眼,漫不經心地說:“憑錦衣衛,暴露行蹤並沒有多大威脅。李魏榮之所以如此氣急敗壞,是因為知道皇上不留活路給他了。李魏榮要屠村,其實更多的是為了把事情鬨得難看,讓皇上挨黎民百姓的痛罵,以泄怨憤。”

負責記錄的人聽到此處,後背發冷,筆尖已經滴了墨汁,都遲遲不敢下筆,為難地回頭看向後邊的刑部尚書和左都禦史。

“隻為泄憤,就行此慘無人道之事。”陸儀起身上前,俯身些許,問:“麵對一群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你們竟無一人阻攔?”

“有,我。”江瀾抬頭迎向陸儀的逼視,淡淡道:“我不忍下手,險些被李魏榮一氣之下殺了。機緣巧合下,我把裴嘉母子放走。”

“逃到永州,被圍剿當日發生過什麼?當夜情形如何?你再與本官說一遍。”

江瀾此前已經回答過這個問題,與康王當日的說法一致。如今麵對陸儀,她依舊給出並無二致的描述。

但隱去了與人聯手在當日飲食中做手腳,大大降低了錦衣衛麵對圍捕追擊時的反抗力。所以當趙慶瑨根據情報將人圍剿時,無異於甕中捉鱉。

可陸儀還是將信將疑地看著江瀾,銳利的目光仿佛要層層剖開字句,勢要挖出些什麼。隻因太醫昨日來看過,說她身上的刀傷像出自繡春刀,但如今傷勢漸好,無法肯定。如此說來,便也對得上了。

江瀾似在耐心且疑惑地看向陸儀,透過那犀利又老練的目光,發現陸儀心底某種不利於她的情緒漸漸消失。

可陸儀審人斷案無數,由此淬煉出來的強烈直覺一直告訴他,自投羅網的孤狼亦非善類。

身後傳來一聲輕咳,陸儀轉身與王濟林走開。

四下無人,燃燒的燭芯宛若鞭子,散開猶如抽打的劈啪聲,四處回蕩。

王濟林熟絡地說:“陸兄,急著將功補過是好,也當心彆累著自個兒。”

陸儀道:“王禦史說的哪裡話?辦案麼,哪有累不累一說?”

案子沒有明令三司會審,由刑部主審,都察院陪審。而往常在這樣的境況中,都察院過來的大多是初出茅廬的人,當曆練也好完成程序也罷。

可這回卻是王濟林連日賴著不走。陸儀早想親自審問,無奈從王濟林的不鹹不淡中感覺微妙,因此一直陪著隻作壁上觀。

二人處事多年,對彼此的性情了解一二。

王濟林見他把話說得客套,乾脆挑明白些,“皇上的意思,陸兄是聰明人應該明白。更何況,文昭因此事挨了罰,她又是皇上點過名的人,陸兄此時揪著她不放,把案子拖下去,叫人怎麼想?”

“你……”陸儀一頓。

他從未有公報私仇的念頭,心知陸庭仲這事其實怨不得旁人。就算真要找個人泄憤,也隻能怪李魏榮行事囂張,才讓這樣的辦案漏洞成了慣例。

王濟林偏愛穩中求進,加上在當時的輿論中尤其咬死李魏榮不放。榮和帝後來態度轉變,使王濟林不得不斟酌形勢。

他帶著幾分威脅的語氣一說,陸儀就領悟了另一層意思:他有沒有私怨不要緊,要緊的是皇上真會這麼想。那這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就容易成了架脖子上的刀。

王濟林接著道:“臨近年關,各處都在忙,咱們速戰速決就好,其實這案子,早在永州的時候已經蓋棺定論。如今再往深了挖,弄不好把自己埋進去。她昨日突發高熱,太醫來一趟,皇上那邊是知道的,還找劉公公問起此事。你看,不止皇上在盯著啊。”

陸儀沉吟半晌。劉昆有多少耳目,都察院的筆杆子有多能挖,他都見識過。

陸儀浮起一絲僵硬的笑意,客套道:“聽禦史大人的。”

洛京飄下今年第一場雪,薄薄地攀咬在朱牆綠瓦上。

謝君乘的肩頭還披著白絮,明明跪著,又滿臉的理直氣壯,絲毫不覺得被質問的事情有何不可。

“這像什麼話?”榮和帝坐於上首,眉心的皺紋深了幾分,說:“你堂堂金枝玉葉,養在宮裡長大的,平日沒個正經在外邊胡鬨也就算了,何苦找到大牢裡邊去?”

謝君乘大概跪得累了,捶了捶腰,無辜地說:“皇上,臣原本也沒打算驚動宮裡,就是實在放心不下,想去看看。”

“豈止看看這麼簡單,啊?”榮和帝蜷起手指敲了敲麵前的幾本折子,“言官都告狀到朕的麵前來了,說你層層打點,違規探視,這是僭越,逾矩。”

榮和帝隻說謝君乘挨了罵,並沒有提如何回應和處置,今日把謝君乘叫到宮裡不輕不重地教訓一頓就算表了態。

這是趙啟慣常做給所有人看的幌子。而對謝君乘而言,接下來如何處理才是要緊。

謝君乘裝糊塗,深知此時不宜主動前進一步,否則趙啟一旦多了疑心,事情未必順利。

他有意無意地含糊提醒道:“皇上,臣……臣看她怪可憐的,在永州挨了一身傷病,回到京中又孤苦伶仃地,況且,這是皇上仁慈,親口要留下的人,臣權當替您走一趟了。”

這話倒是讓人受用。

榮和帝冷哼一聲,輕笑道:“你隻管哄朕高興罷。朕都知道,你在永州的時候就頗為關切她。既如此,那日朕問你要什麼賞賜,你怎又不提呢?”

“當日群情激憤如此,好不容易才平息,子虞豈敢當眾要人,那必定讓皇上陷入兩難境地。”

這還正中榮和帝真正在意的地方。對趙啟來說,彆人罵謝君乘事小,但若連帶著罵他這個為君為父的皇帝就事大了。

榮和帝沉吟片刻,神色柔和了些,“起來吧。”

“臣不敢,”謝君乘尤其堅定地說:“臣養沐皇恩,又時常肆意妄為,才讓皇上煩憂。皇上且臣多跪一會兒,就當是臣謝罪了。”

“你是謝罪還是請賞啊?朕還不知道你的脾氣?”榮和帝笑了笑,心想,多跪一會兒也好,好讓人知道他罰過了,“這人……朕權當賞你了。”

謝君乘一怔,裝模作樣的期待與欣喜之下,心裡為接下來的“不過”生出一絲不安。

“不過……她身份懸殊,侯府又是天潢貴胄之地,她出入其間隻怕不妥,劉昆倒是給了一個法子。”榮和帝邊說邊注意謝君乘的臉色,見他仍是垂首恭聽的模樣,接著道:“他找了個地方,與你一街之隔。如何?”

謝君乘立即會意,如此一來,都欠了劉昆的人情不說,憑他那點曲意逢迎的手段,還會往裡頭安插宮裡的人,日子豈能安心自在?

可如今箭在弦上,容不得猶豫和得寸進尺。

謝君乘十分高興,笑著深深一拜:“全憑皇上作主,謝皇上恩典。”

“朕還沒說完呢。”趙啟似隨意地翻開一本奏章,仍記得此前李魏榮暗中摸查到,朝中漸有分派而立的站隊風氣。

趙慶瑨和趙慶瑜的明爭暗鬥,榮和帝並不介意,也樂於看到兩個兒子能在朝中站穩腳跟。良禽擇木而棲,實屬人之常情,但倘若陣勢到了能被李魏榮察覺的地步,榮和帝就隱隱不安。

他謝君乘麼,滿朝皆知深受寵愛,趙啟正好可以借連番的偏袒,讓他站到兩虎相鬥之中,做一顆讓人猜不透走向的製衡棋子。

“長大了,心性也該收斂些。”

榮和帝突然拿出慈父般的語氣,讓謝君乘心口一滯,還來不及推斷是否要給他塞一樁什麼婚姻,就聽榮和帝接著語重心長道:“劉昆已經交代下去,此後泰華閣議事留了你的位子,多學點東西,為朕分憂。”

謝君乘暗自慶幸,還好隻是做一個眾矢之的的棋子。

他透漏幾分為難,又不敢不遵從的模樣,低聲答應:“臣遵旨。”

勵安侯將入泰華閣共議國事的消息很快傳遍各處。

京城的北風凜冽蕭瑟,無情地推倒才上枝頭的新雪。

朝中權貴圍著暖爐在七嘴八舌的同時,還獲悉恃寵妄為的勵安侯正在京中一擲千金,親自奔走各處挑選購置姑娘家的用物。

風向很明顯,皇上麵對彈劾已將謝君乘叫去罰跪訓誡,又全了他的心願將人給他。如此恩威並行,可見皇上對勵安侯的重視。

翌日的泰華閣,劉昆和幾個內侍正伺候榮和帝更衣,突然聽到他問:“今年的雪是不是比往年早些?”

劉昆垂首道:“皇上,瑞雪兆豐年,這是老天爺庇佑皇上和大周呢。”

趙啟顯然心情不錯,隻笑道:“上了年紀,你怎麼也學著子虞那點做派,就隻管說些好聽的糊弄朕。那人怎麼樣?”

“回皇上,奴才已經安排好接應,她今日出了大牢,自有人引著安頓好。小侯爺已經來了,正與各位大人和在外邊等著,沒有辜負皇上的一番厚望呢。”

趙啟隻點了點頭,慢慢轉過身,張開手臂,“有沒有辜負還另說,他再怎麼混賬也該知道,這世間唯獨是朕這兒沒有白拿好處的道理。”

“小侯爺向來最聽皇上的話,皇上先前有心讓他去永州曆練,侯爺二話不說跟著去了,”劉昆給趙啟整理衣襟,餘光瞥著他的臉色,還是挑著好話去說,“可見,侯爺還是明白皇上苦心的。”

榮和帝臉上在笑,卻得意地冷哼道:“他能曆練什麼?沒闖禍添亂都算幫了忙。”

劉昆俯首遞上一杯茶,試探道:“說到曆練……皇上,奴才有些話隻怕僭越,不知當說不當說。”

榮和帝瞥了他一眼,“你什麼時候還用得著這樣拐彎抹角的?”

劉昆一番感恩戴德之後,說:“謝皇上恩典。年關將至,奴才想到大殿下快要回京了。其實細數來,殿下在邊關多年,威震一方,算得上軍功顯赫,二殿下和三殿下已是親王,皇上可有考慮一下,趁殿下此番回京,喜上加喜?”

比起康王和寧王,趙慶琅有軍功加持,其實早該封一個親王了,過去也有人提過,回回都被榮和帝滿臉不悅地拖過去。

趙啟這回竟還真的有一絲動搖,想了想,隻說:“等他回京再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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