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夕陽透過陸氏集團的落地窗,給辦公區鍍上了一層暖金色。阮糯糯收拾好桌上的文件,伸了個懶腰,旁邊的林薇湊過來,笑著說:“糯糯,下班去逛街不?聽說恒隆廣場新開了家美妝集合店,好多限量款呢。”
這一個星期,阮糯糯在設計一部過得意外順利。全是女同事的環境確實少了很多顧慮,林薇性格開朗,又很照顧新人,兩人很快就熟絡起來,成了能一起吃飯聊天的朋友。
“好啊。”阮糯糯爽快地答應了。這幾天在公司忙著適應新工作,下班就被陸燼野接回燼野居,確實沒什麼機會和朋友出來散心。
兩人拎著包走出公司,晚高峰的街道已經亮起了路燈,車流彙成一片流動的光河。林薇興致勃勃地講著最近的八卦,阮糯糯笑著聽著,心裡卻莫名有些空落落的——大概是白天對著電腦太久,眼睛有些發澀。
恒隆廣場裡依舊熱鬨,聖誕裝飾比上次來更密集了些,巨大的聖誕樹矗立在中庭,引得不少人駐足拍照。
林薇拉著阮糯糯直奔那家新開的美妝店,琳琅滿目的口紅和香水看得人眼花繚亂。阮糯糯沒什麼特彆想買的,隻是陪著林薇挑選,偶爾幫著給點意見。
“你看這個色號怎麼樣?是不是很適合秋冬?”林薇舉著一支楓葉紅的口紅,對著鏡子比劃。
阮糯糯剛要開口,眼角的餘光卻突然瞥見店門口一閃而過的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穿著灰色中山裝的老人,頭發花白,背有一點駝,手裡拄著一根深色的拐杖,步履蹣跚地走向電梯口。
那個背影……
阮糯糯的心臟猛地一縮,血液仿佛瞬間衝上頭頂,耳邊的音樂和人聲都模糊了。
是爺爺。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用力按了下去——不可能的。爺爺已經去世三年了,當年還是她親手捧著骨灰盒,看著他下葬的。
可那背影太像了,連走路時微微前傾的姿勢,都和記憶裡的爺爺一模一樣。
“糯糯?你怎麼了?”林薇發現她突然定在原地,眼神發直,不由得奇怪地問。
“沒、沒事。”阮糯糯回過神,聲音有些發顫,“我好像看到一個熟人,我去去就回。”
不等林薇反應,她已經撥開人群,快步衝向店門口。
可等她跑到剛才看到老人的地方,那裡隻有來來往往的行人,根本沒有穿灰色中山裝的身影。電梯口的數字不斷跳動,載著乘客緩緩升降,哪有半分爺爺的蹤跡?
“爺爺?”阮糯糯下意識地輕聲喊了一句,聲音淹沒在嘈雜的人聲裡,連她自己都快聽不清。
她又往前跑了幾步,目光在人群裡急切地搜尋。西裝革履的上班族、推著嬰兒車的母親、打鬨的學生……一張張陌生的臉從眼前閃過,唯獨沒有那個讓她心跳失序的背影。
“難道是看錯了?”她喃喃自語,指尖冰涼。最近總這樣,有時候在家看著窗外的樹影,會覺得像爺爺坐在院子裡喝茶;有時候聽到保姆說“今天的湯燉得很濃”,會突然想起爺爺最擅長的那道蓮藕排骨湯。
林薇追了上來,氣喘籲籲地問:“找到人了嗎?”
阮糯糯搖搖頭,勉強笑了笑:“可能是我看錯了,長得有點像而已。”
“嗨,我還以為多大的事呢。”林薇拍了拍她的胳膊,“走吧,去看口紅?”
可剛才那一閃而過的殘影,像一根細小的針,紮在阮糯糯心裡,讓她怎麼也提不起興致了。她看著眼前琳琅滿目的商品,聽著周圍喧鬨的笑語,卻覺得自己像隔著一層玻璃,什麼都觸摸不到。
“薇薇,”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我突然有點不舒服,今天要不先不逛了?”
林薇看出她臉色不好,關切地問:“是不是累著了?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阮糯糯連忙擺手,“陸燼野應該快到了,他來接我。”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林薇也沒勉強,體貼地說,“等你好點了我們再約。”
和林薇道彆後,阮糯糯站在商場門口等陸燼野。晚風吹過來,帶著深秋的涼意,她裹緊了外套,心裡卻比身上更冷。
爺爺真的……回來了嗎?還是說,是她太想念他,出現了幻覺?
陸燼野的車停在麵前時,阮糯糯還在發呆。他降下車窗,看著她站在路燈下,身影單薄得像一片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葉子,不由得皺了皺眉:“怎麼站在這裡?冷不冷?”
阮糯糯拉開車門坐進去,沒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陸燼野發動車子,從後視鏡裡看了她一眼。她低著頭,長發遮住了側臉,肩膀微微垮著,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和早上出門時的輕快判若兩人。
“和林薇吵架了?”他試探著問。
“沒有。”阮糯糯的聲音很輕。
“工作不順心?”
“也不是。”
陸燼野沒再追問,隻是默默調高了車裡的暖氣。一路無話,直到車子駛進燼野居的車庫,他解開安全帶,才再次開口:“不是說去逛街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就是這句話,像突然打開了阮糯糯心裡的某個閥門。
她轉過頭,看著陸燼野關切的眼神,那些積壓在心裡的疑惑、委屈、還有莫名的恐慌,突然化作洶湧的淚意,毫無預兆地湧了上來。
“哇——”
她沒忍住,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劈裡啪啦地往下掉,肩膀控製不住地顫抖著。
陸燼野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把她摟進懷裡,手忙腳亂地拿紙巾給她擦眼淚:“怎麼了?哭什麼?誰欺負你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慌亂,大手輕輕拍著她的背,試圖讓她平靜下來。
阮糯糯在他懷裡哭了好一會兒,才抽抽噎噎地開口,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我……我好像看到爺爺了……在商場裡……穿的還是他最喜歡的灰色中山裝……可是我追出去……又不見了……”
“爺爺他……不是已經去世了嗎……我是不是……是不是出問題了……”她越說越委屈,眼淚掉得更凶了,“最近總這樣……總覺得他在……可是又抓不住……”
陸燼野抱著她的手臂一緊,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
他知道阮糯糯和爺爺感情很深。從她喝醉酒嘴裡不停念叨爺爺就看得出來。
“傻瓜,”他放柔了聲音,用指腹輕輕擦去她臉頰的淚水,動作溫柔得不像話,“你不是出問題了,是太想念爺爺了。”
“可是……”阮糯糯吸了吸鼻子,淚眼朦朧地看著他,“那個背影真的很像……”
“人在太想念一個人的時候,是會出現幻覺的。”陸燼野捧著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眼神認真而堅定,“爺爺那麼疼你,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難過。”
他的話像一股暖流,緩緩淌過阮糯糯冰涼的心。她看著他深邃的眼眸,那裡清晰地映著自己哭花的臉,心裡的慌亂似乎真的少了一些。
“好了,不哭了。”陸燼野幫她理了理淩亂的頭發,“明天彆去上班了,我給你請一天假,在家好好休息。”
“可是……”阮糯糯想說設計部還有個方案沒改完。
“沒有可是。”陸燼野打斷她,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溫柔,“你現在最需要的是放鬆。明天睡個懶覺,讓張媽給你燉點甜湯,下午在花園裡曬曬太陽,嗯?”
他的安排細致而妥帖,像一張溫暖的網,將她牢牢護在裡麵。阮糯糯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終於點了點頭,把臉埋進他的頸窩,悶悶地“嗯”了一聲。
陸燼野抱著她,沒再說話。車庫裡很安靜,隻能聽到她壓抑的抽泣聲,和自己沉穩的心跳。
他知道,有些傷痛需要時間來撫平。他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邊,讓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
懷裡的人漸漸停止了哭泣,大概是哭累了,呼吸變得均勻起來。陸燼野小心翼翼地將她打橫抱起,推開車門,走進了燈火通明的燼野居。
客廳的水晶燈亮得晃眼,他卻覺得,懷裡這團溫熱的柔軟,才是這偌大彆墅裡,唯一真正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