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了周主任辦公室前,趙景城抬手敲門,裡麵傳來一個渾厚的男聲。
“請進。”
辦公室內,周主任正在伏案批閱文件。他約莫五十歲上下,濃眉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周主任,”趙景城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這位是蘇木青同誌,就是我奶奶之前跟您提過的那位。”
蘇木青上前一步,將禮物雙手奉上,“周主任好,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周主任接過禮物,看到包裝上的特級龍井的字樣,嚴肅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小蘇同誌太客氣了。”
說完又轉向趙景城,“陳主任身體還好吧?”
“托您的福,硬朗著呢。”趙景城回答,目光卻不自覺地瞟向蘇木青。
他剛剛明明看見袋子裡裝著的是火腿,怎麼現在變成茶葉了?
蘇木青假裝沒看到他的目光,笑著與周主任攀談。
談話出乎意料的順利,周主任不僅詳細詢問了她在鄉下的經曆,還主動提出讓她跟著社裡最有經驗的王師傅學習業務。
“年輕人肯學是好事。”周主任親自將他們送到門口,拍了拍蘇木青的肩膀,“明天正式來報到吧。”
走出供銷社大門,趙景城終於忍不住問道:“你之前的火腿呢?”
蘇木青假裝從包裡取出那個油紙包,笑容自然:“在這兒呢,這是我妹妹準備的,我覺得不合適就沒拿出來。”
趙景城眼眸微閃:“你早知道周主任是回民?”
“我猜的。”蘇木青眨了眨眼,“剛才看見他辦公室門口貼著‘清真食堂用餐點的通知。”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但趙景城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明明記得蘇木青上車時隻拎了一個禮品袋,而且她包裡能同時裝下火腿和茶葉兩樣東西?
這個丫頭身上恐怕藏著什麼秘密,他眼中閃過一絲饒有興趣的意味,第一次對一個異性產生了好奇。
與此同時,蘇家客廳裡,蘇臻臻正焦躁地來回踱步。
“怎麼還沒回來?”她第三次看向牆上的掛鐘,“按理說蘇木青應該已經被趕出來了啊……”
不會是出了什麼意外吧?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被她否定,她的禮物表麵上根本看不出問題,蘇木青也不可能知道周主任是回民。
又是焦急等待了半個小時,總算聽到了汽車的引擎聲,她麵上一喜,立即迎了出去。
蘇木青剛踏進客廳,就聽見蘇臻臻誇張的聲音:
“姐姐回來啦!今天怎麼樣……”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蘇木青手中的油紙包,眼中閃過幸災樂禍:“哎呀,禮物怎麼又帶回來了?難道是……”
她故意拖長音調,臉上掛著假惺惺的同情,“周主任不喜歡?”
客廳裡,蘇家幾人都放下手中的事,望了過來。
蘇木青慢條斯理地將火腿放在茶幾上,微笑:“恐怕要讓妹妹失望了,周主任很喜歡我送的龍井茶,還特意安排我跟王師傅學習。”
“龍井?”蘇臻臻一愣,臉色瞬間變了,“你哪來的龍井?我準備的明明是……”
“是什麼?”蘇木青冷聲打斷,“火腿嗎?”
她眼中滿是譏誚,一字一頓補充,“妹妹早知道周主任是回民了吧,故意想讓我出醜?”
這句話如同一記耳光,讓蘇臻臻臉色瞬間煞白,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我沒有……你胡說!”她惱羞成怒,聲音尖利得刺耳,突然看到站在門口的趙景城,眼中閃過一絲怨毒,“是不是他告訴你的?”
上一世趙景城明明冷眼看著自己出醜,憑什麼換成蘇木青,他就願意提醒!這不公平!
蘇木青冷笑一聲:“沒人告訴我,是我自己看見供銷社門口貼著清真食堂的通知。”
她向前一步,步步緊逼,咄咄逼人,“倒是妹妹,明知道這些卻還故意陷害我,到底安的什麼心?”
蘇臻臻被逼得後退,撞翻了五鬥櫃上的收音機,發出刺耳的雜音。
“我沒有!你血口噴人!”她歇斯底裡尖叫,眼中閃過一絲陰狠,“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勾引了趙景城,他才會幫你!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啪!”
蘇木青狠狠一巴掌甩出去,打斷了她的汙言穢語。
她收回微微發麻的右手,冷冷地看著被扇倒在地的蘇臻臻。
“嘴巴放乾淨點,再有下次,就不是一巴掌這麼簡單了!”
蘇臻臻捂著迅速紅腫起來的左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淚水瞬間湧出。
她轉身跑到李愛華身邊,大聲哭訴:“媽!我真的沒有!姐姐為什麼要打我……”
“反了天了!”李愛華一把摟住蘇臻臻,心疼地撫摸她紅腫的臉頰,轉頭對蘇木青怒目而視,“果然是鄉下來的,沒教養的東西,居然敢動手打人!”
蘇建國重重拍案而起,茶杯震得哐當作響:“逆女,還不快給你妹妹道歉!”
蘇明遠也是護在蘇臻臻身前,襯衣下的肌肉繃緊:“蘇木青,你太讓我失望了!”
蘇木青冷眼看著這一張張憤怒的臉,覺得可笑至極。
前世她百般討好,換來的卻是被活活燒死,這一世,她可不伺候了!
“她活該,下次再惹我,我照樣打!”
“我明天早上還要去供銷社報道,先回房了。”
說完,她轉身朝樓梯走去,沒再看幾人一眼。
“你!”蘇父蘇母氣得發抖,卻也拿她沒辦法。
蘇臻臻在李愛華懷裡,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精心打扮的妝容全毀了。
她怨毒地盯著蘇木青的背影,眼神像是要噴出火來。
賤人!就讓你再得意一會兒,你明天不是要去供銷社嗎,我有的是法子讓你身敗名裂!
蘇木青在樓梯拐角處不經意瞥見趙景城還站在門口,那雙深邃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裡麵不再是戒備,而是一種她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好奇,探究,還有一絲隱約的欣賞。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相接,蘇木青率先移開視線,進了房間。
樓下,蘇臻臻的哭聲和李愛華的安慰聲交織在一起,蘇明遠還在喋喋不休咒罵著。
她關上房門,將這一切嘈雜隔絕在外。右手掌心還殘留著那一巴掌的刺痛,卻讓她前所未有地清明,這一世,她終於學會了反擊,不會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