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臻臻被幾十道鄙夷的目光盯在原地,臉上那點得意的笑早就掛不住了。
她看著蘇木青身邊,有鐘雨擔憂地拉著她的手,有周博文理直氣壯地為她撐腰,甚至還有不認識的同學站出來說話。
一股說不出的嫉妒,死死地纏住了她的心臟。
憑什麼?
這個從鄉下來的土包子,憑什麼人緣這麼好!
下了課,趙景城收拾好東西,靠在教室門口等著。
走廊裡的人三三兩兩地走空了,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他卻始終沒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雨背著布包,最後一個從教室裡出來,看見他,嚇得往旁邊縮了縮。
趙鐘景城皺了下眉,“蘇木青呢?”
“她……她被周博文同學叫走了。好像是挺急的事,周博文同學跑得滿頭大汗的。”
趙景城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看不出什麼情緒。
他隻是點了點頭,轉身就往樓下走,軍靴踩在水泥地上,一步一步,又沉又穩。
可不知道為什麼,鐘雨覺得那背影裡,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急。
沒過多久趙景城在學校門口截住了正要回家的周博文。
“人呢?”
周博文被他這沒頭沒尾的一句問懵了,“什麼人?”
“蘇木青。”趙景城眉頭微蹙,耐心幾乎快要被消耗完。
周博文的臉一下子就白了,“我沒找她啊!下了課我就走了,我……”
他話沒說完,兩個人同時變了臉色。
一股涼意,順著周博文的後脊梁就爬了上來。
……
後巷的牆壁斑駁,透著一股子濕冷的黴味。
蘇木青扶著牆,胃裡翻江倒海。
腦袋昏沉得厲害,眼前的景物都在打轉。
蘇臻臻那張帶著笑的臉,是昏沉之前最後一點清晰的記憶。
“姐姐,是我不對,我以後再也不跟你作對了,我們和好吧。”
那瓶破天荒遞過來的汽水,現在想起來,甜得發膩,那股氣兒直衝天靈蓋。
巷子口晃進來幾個影子,花襯衫,嘴裡叼著煙,笑得人渾身發毛。
“瞧瞧,這是誰家的小美人兒,迷路了?”
蘇木青想跑。
腿卻不聽使喚,像是被灌了鉛,一步都挪不動。
那股子劣質煙草混著汗臭的味道,熏得她胃裡一陣翻攪。
不行,她不能倒下。
一隻油膩的手伸過來的前一秒,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身子一軟,靠著牆角滑了下去,進了那個空間。
巷子裡,隻剩下風。
幾個混混撲了個空,看著空無一人的牆角,煙都從嘴裡掉下來了。
“人呢?”
“操,見鬼了!”
話音剛落,巷子口就衝進來兩道人影。
趙景城一腳踹翻一個,周博文也紅著眼,掄起書包就往另一個頭上砸。
三下五除二,幾個混混就都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趙景城看都沒看他們,在空蕩蕩的巷子裡飛快地掃了一圈。
“蘇木青!”他喊了一聲。
躲在另一重空間裡的蘇木青,渾身都在發冷,腦子也跟一團漿糊似的。
可趙景城那一聲喊,硬生生劈開了她混沌的意識。
是他。
她聽見他焦急的腳步聲,聽見他一遍遍喊她的名字。
她咬著牙,拚儘全力,從那片虛無裡滾了出來,正好摔在一堆廢紙箱後麵,發出一聲悶響。
趙景城的腳步倏地一下頓住。
他轉過身,幾步走到紙箱後,就看見了蜷縮在那兒的蘇木青。
他蹲下身,伸出手想扶她,手到半空,又停住了。
這地方太乾淨了。
她身上也太乾淨了。
一個被幾個混混堵在牆角的女孩子,怎麼可能一點掙紮的痕跡都沒有?
蘇木青撐著地,勉強站起來,身子晃了晃。
“我……我剛才躲起來了,聽見你的聲音,才敢出來。”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
他什麼也沒說,脫下自己的外套,劈頭蓋臉地罩在她身上,一把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報警吧!”周博文氣得還在踹那個混混頭子。
“不。”蘇木青的聲音從外套底下傳來,悶悶的,卻很清楚,“不能報警。”
一個姑娘家,大半夜跟幾個混混扯上關係,再被警察帶走問話,這事傳出去,她這輩子都彆想抬頭了。
更何況,她沒法解釋自己到底躲到哪裡去了。
趙景城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沒說話,轉身就往巷子外走。
懷裡的人很輕,卻像有千斤重。
醫生檢查完,皺著眉,“沒什麼大事,就是喝了點加了料的東西,量不大,睡一覺,多喝點水排出去就好了。”
趙老太太聽完,氣得直拍桌子。
第二天,蘇木青還沒去供銷社,風言風語就先傳開了。
蘇臻臻正跟幾個女同事說得唾沫橫飛,“你們是不知道,昨天晚上,我親眼看見她跟幾個小混混走了,一晚上都沒回來呢!真看不出來,平時裝得那麼清高,背地裡這麼不檢點!”
她正說得起勁,蘇木青從她身後走了過來。
“是嗎?我怎麼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沒回家?”
蘇臻臻嚇了一跳,回頭看見她,非但不怕,反而梗著脖子,“你當然不承認了!誰看見了?”
“我看見了!”趙老太太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扶著張嬸,一臉怒氣,“木青丫頭昨天晚上就在我家住的,我親眼看著她睡下的!誰敢在這胡說八道,敗壞人名聲!”
蘇臻臻的臉,瞬間就白了。
就在這時,一道尖銳的女聲插了進來。
方秀敏踩著高跟鞋,快步走到趙老太太身邊,挽住她的胳膊,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
“趙奶奶,您是不是記錯了?”
她看了一眼蘇木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我昨天晚上也在趙家啊,怎麼沒看見蘇木青姐姐?”
方秀敏這話一出,供銷社裡好容易才安靜下來的空氣,又嗡的一下炸開了。
趙老太太的臉瞬間就沉了下去,正要開口,門口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你晚上睡得那麼死,當然什麼都不知道。”
趙景城邁步走了進來,軍靴踩在地上的聲音不重,卻像每一下都敲在人心上。
他看都沒看旁人,目光直直地落在方秀敏臉上。
“你怎麼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