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事務所,設計部裡彌漫著一股低氣壓。所有人都看出了林晚和甲方高層之間的火藥味,也為方案被否決的部分感到沮喪。
“晚晚,彆往心裡去,”周奕遞過來一杯溫水,“甲方就是這樣,尤其是陳總那種人,說風就是雨,我們改就是了。”
同事們也紛紛附和,言語間卻難掩對陳默的敬畏和對再次加班的無奈。
林晚搖了搖頭,她站在白板前,拿起記號筆,眼神裡沒有了剛才的失魂落魄,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冷靜。
“大家聽我說,”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陳總說得對,我們之前的想法,確實過於理想化了。”
她沒有抱怨,沒有推卸責任,而是坦然地承認了“失敗”。
“他要的是高效,是價值,那我們就給他價值。”林晚的筆在白板上飛快地畫著草圖,“我們不叫它‘冥想空間’,我們叫它‘深度工作艙’。全隔音,內部配備最高效的辦公設備和人體工學座椅,采用預約製,專門提供給需要攻克技術難題、進行高強度腦力勞動的核心員工。這不再是福利,而是一種投資,是為了激發更高的工作產出。”
她三言兩語,就將一個“務虛”的人文關懷設計,扭轉成了一個“務實”的效率提升工具。原本還垂頭喪氣的團隊成員,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高啊!林姐!”一個年輕設計師忍不住讚歎,“這樣一來,這個空間就從成本中心變成了利潤中心,陳總那種商人,肯定沒法拒絕!”
周奕看著林晚,眼神裡充滿了欣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他知道,能把尖銳的批評這麼快轉化為創造的動力,她心裡一定壓著不為人知的巨大壓力。
接下來的兩天,林晚帶領團隊,以驚人的效率完成了方案的調整。當她將修改後的方案發到遠風項目組的郵箱時,心裡異常平靜。她不是在向陳默妥協,而是在向他宣戰。她要用最專業的方式告訴他,她林晚,不再是那個任他擺布、可以被他輕易擊碎天真的女孩。
果然,不到半天,陳默的助理就回了電話,言簡意賅:“陳總很滿意,就按這個方案執行。”
解決了眼前的危機,林晚的心思卻飄向了更遠的地方。她知道,設計方案上的博弈隻是表象,她和他之間真正的問題,是那被“責任”二字鎖死的過去。想解開這把鎖,她必須找到鑰匙。
而鑰匙,就在那個他們開始的地方。
她打開手機,撥通了江月的電話。江月咋咋乎乎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喲,大忙人,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是不是終於想通了,準備讓我給你介紹青年才俊?”
“月月,”林晚打斷她的玩笑,聲音有些乾澀,“我想問你點事……是關於我們老家的。”
“怎麼了?”江月察覺到她語氣不對。
“陳默的奶奶……你知道她安葬在哪裡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晚晚,你怎麼突然問這個?你不是……”
“我想回去看看她。”林晚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也想……回鎮上看看。”
江月歎了口氣:“在鎮子西邊的陵園裡。晚晚,你真的想好了嗎?都過去這麼多年了。”
“想好了。”林晚掛了電話,立刻開始預訂回小鎮的火車票。她以“尋找設計靈感,考察江南水鄉的建築元素”為由,向張總請了三天假。張總對她這個得力乾將自然是無有不允。
臨走前一天下班,周奕在公司樓下攔住了她。
“你要出差?”他問,手裡提著一份打包好的晚餐。
“回趟老家。”林晚坦然道。
“是……因為陳默嗎?”周奕猶豫再三,還是問出了口。
林晚看著他,沒有否認,隻是淡淡地笑了笑:“有些事,總要弄清楚的。”
周奕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幾分,隨即化為溫和的理解:“好。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隨時打電話。”
“謝謝你,周奕。”林晚真心實意地說。
周奕的關心像一杯溫水,溫暖,卻解不了她心裡的渴。她知道,這場戰役,她隻能一個人上場。
周六清晨,林晚坐上了南下的火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城市高樓,她的心情也隨著火車的軌跡,一點點逆行,回到了十年前。
她想起了那條青石板路,想起了那棵梨樹,想起了那個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嘴裡叼著草莖的少年。
那時的她以為,恨是結束。
現在的她才明白,當她決定重新麵對的那一刻,她和陳默的故事,才翻開了最艱難,也最重要的一頁。
火車到站,一股潮濕而熟悉的青草氣息撲麵而來。小鎮還是老樣子,隻是街道兩旁的店鋪翻新了些,路上的年輕人也多了起來。
林晚沒有回自己家,而是直接打車去了西郊的陵園。
陵園很安靜,鬆柏青翠。按照江月的指引,她很快找到了陳默奶奶的墓碑。墓碑擦拭得很乾淨,前麵還放著一束有些枯萎的雛菊,顯然不久前有人來過。
是陳默嗎?還是宋瑤?
林晚將自己帶來的白色百合輕輕放下,看著墓碑上老人慈祥的黑白照片,眼眶瞬間就紅了。
“奶奶,對不起。”她蹲下身,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冰冷的石碑,聲音哽咽,“對不起,我誤會他了……我不知道您生病了,我什麼都不知道……如果當年我知道,我一定……”
一定怎麼樣呢?她又能怎麼樣呢?當年的她,和陳默一樣,不過是個一無所有的學生。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又怎麼可能拿出那筆天文數字般的醫藥費?
那一刻,她忽然理解了陳默當年的絕望。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你是……晚丫頭?”
林晚猛地回頭,看到一個拄著拐杖、頭發花白的老人正站在不遠處,一臉驚疑地看著她。
“王奶奶?”林晚認出了她,是當年住在陳默家隔壁的鄰居,一個很和善的老人。
“哎喲,還真是你!”王奶奶走上前來,拉住她的手,仔細地端詳著,“這麼多年沒見,都長成大姑娘了,比電視裡的明星還好看!這是……回來看陳家妹子?”
“嗯。”林晚點點頭,“王奶奶,您身體還好嗎?”
“好著呢,死不了!”王奶奶爽朗地笑了笑,隨即又歎了口氣,看了一眼墓碑,“可憐阿默那孩子,從小就命苦。他奶奶走了以後,這鎮上就再沒他一個親人了。也就是宋家那姑娘,還有點良心,每年都托人送錢送東西過來,前兩年還親自來看過一次,說是替阿默儘孝。”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宋家姑娘?宋瑤?”
“對對,就是她。”王奶奶點頭道,“聽說是大城市裡有錢人家的小姐,長得也俊。要不是她,阿默這孩子當年可就真過不去了。他奶奶那病,就是個無底洞啊。那時候阿默退了學,整天不吃不喝地守在醫院,人瘦得脫了形,我們這些老鄰居看著都心疼。後來也不知道怎麼的,宋家就出錢給治了。唉,這世道,人情債,最難還呐。”
人情債,最難還。
王奶奶無心的一句話,卻像一把重錘,狠狠敲在林晚心上。
她忽然意識到,她和陳默之間的問題,或許根本不在於宋瑤付出了多少,而在於陳默虧欠了多少。那份虧欠,是用他奶奶的命來計算的。
告彆了王奶奶,林晚失魂落魄地走出陵園。她沒有立刻回酒店,而是鬼使神差地,走上了那條通往老街的路。
十年的歲月,似乎並沒有在這條老街上留下太多痕跡。青石板路依舊,牆角的青苔依舊。隻是,街口那棵老梨樹,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棟嶄新的、三層高的白色小樓,門口掛著一個雅致的木牌,上麵寫著——“晚晴書屋”。
林晚怔在原地,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晚晴。林晚。陳默。
這不可能隻是巧合。
她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推開那扇虛掩的木門,指尖卻在觸及門板的瞬間停住。門上掛著一串貝殼風鈴,風一吹,發出清脆而空靈的響聲,像是來自遙遠時空的呼喚。
深吸一口氣,林晚終於鼓足勇氣,推門而入。
“叮鈴——”
風鈴聲在寂靜的空間裡回蕩。迎麵而來的是濃鬱的書香和淡淡的木質清香,混合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梨花香氛。陽光透過二樓的玻璃窗灑下,在空氣中拉出一條條金色的光路,塵埃在光束中安靜地飛舞。
這裡和陳默在上海那間冰冷的辦公室截然不同。這裡溫暖、安靜,充滿了生命的氣息。高大的原木書架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麵密密麻麻地擺滿了書籍。靠窗的位置放著幾張舒適的單人沙發,一個小小的吧台後麵,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女孩正在認真地擦拭著咖啡杯。
這,就是他口中那個“天真的夢”嗎?
“您好,歡迎光臨。”女孩聽到聲音,抬起頭,露出了一個友善的微笑。
林晚的心跳有些失速,她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聲音有些乾澀地問:“你好,請問……這裡的老板在嗎?”
“您找陳先生嗎?”女孩有些意外,“他不在呢。陳先生在上海,很少回來的。書屋平時都由我照看。”
“陳先生……”林晚喃喃地重複著,心頭最後一絲僥幸也破滅了。
“是啊,”女孩熱情地介紹起來,“陳先生真是個好人,他出資建了這間書屋,說是公益性質的,鎮上的孩子都可以免費來這裡看書。他還說,要給這個老鎮子,留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留一點不一樣的東西……林晚的目光掃過整個書屋,最後,被角落裡一個特彆的區域吸引了。那裡沒有擺放書架,隻有一個小小的閱讀角,牆壁上掛著一幅巨大的油畫。
她不受控製地走了過去。
當她看清畫的內容時,呼吸瞬間被攫取了。
畫上,是一棵開得無比絢爛的梨樹。雪白的花瓣綴滿枝頭,在陽光下泛著聖潔的光。樹下,花瓣如雪般簌簌飄落,鋪了滿地。那場景,和她記憶深處的那一幕,分毫不差。
畫的右下角,有一個簽名——c。
陳默。
他的畫,比他的人,坦誠太多了。
林晚的視線從畫上移下,隨手翻開旁邊一本關於人工智能的英文原版書籍,發現書頁裡夾著陳默寫滿公式和代碼的草稿紙,每頁紙似乎都有陳默慣有的氣息。畫下是張小小的梨木桌,桌上,靜靜地放著一個精致的玻璃罩,裡麵不是什麼珍奇的擺件,而是一本被翻開的、厚厚的硬殼筆記本。
紙頁已經微微泛黃,上麵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清雋而有力的字跡。那是一頁一頁,對建築設計方案的修改意見,上麵清晰地標注著——“遠風集團總部大樓設計方案”。
是她的方案。是她最初那個,被他評價為“天真”的方案。
他在這裡,一筆一劃,保留了她所有的“天真”。將那些被他在會議上冷漠否決的曲線和空間,仔仔細細地優化、完善,畫成了他心裡最完美的樣子。
每一處修改,每一個標注,都像是一把鈍刀,在林晚的心上反複淩遲。
“這位姐姐,”年輕女孩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看到林晚通紅的眼眶,有些擔憂地問,“您……您沒事吧?”
林晚搖搖頭,指著那本筆記,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這個……我能看看嗎?”
“啊,這個……”女孩有些為難,“陳先生交代過,這本筆記不能讓外人動的。”她看著林晚失魂落魄的樣子,終究還是心軟了,小聲說,“不過,陳先生還說過,如果有一天,有一位眼睛很亮,笑起來有兩個小梨渦的女士問起,就把書架最頂層最左邊那個木盒子拿給她。”
林晚猛地抬起頭,心臟狂跳不止。
女孩踩著梯子,小心翼翼地取下那個古樸的木盒,遞到林晚手中。
盒子沒有上鎖。林晚用顫抖的手打開它,裡麵沒有價值連城的東西,隻有一疊厚厚的信紙,和那枚她扔向他的,梨花木雕。
她拿起最上麵的那封信,信封上沒有署名,隻有一個日期——一九九八年,六月八日。
高考結束的那一天。
她展開信紙,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
“晚晚: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離開了。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彆。
我說了很多傷害你的話,我知道你一定恨我。這樣也好,恨我,然後徹底忘了我。
你那麼好,像天上的月亮,應該有更光明的未來,去北京,去讀最好的大學,成為最了不起的建築設計師。而我,隻是一隻陷在泥潭裡的野狗,隻會把你也拖入這無邊的黑暗。
奶奶的病,我不能不管。宋家的錢,我不能不要。這是我的宿命,我無從選擇。
答應我,一定要過得比誰都幸福。
忘了那棵梨樹,忘了我。
陳默。”
信紙從林晚顫抖的指尖滑落,飄落在地。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洶湧而出。
原來,在她恨了他十年的每一個日日夜夜,他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愛著她,保護著她。他推開她,是為了成全她。他背負起所有的不堪和罵名,隻是為了讓她能安心地,飛向那片屬於她的天空。
這個傻瓜。
這個全世界最傻的傻瓜!
林晚蹲下身,將臉埋在膝蓋裡,壓抑了十年的所有委屈、悔恨和痛徹心扉的愛,在這一刻,化作了撕心裂肺的痛哭。
那個叫陳先生的女孩,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遞上紙巾,又倒來一杯溫水,卻不敢出聲打擾。她隻是安靜地守著,像是在守護一個巨大的、正在崩塌的悲傷。
林晚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眼淚乾涸,喉嚨沙啞,才從那場情緒的洪流中掙紮出來。她扶著冰冷的牆壁,緩緩站起身,重新拾起那封飄落在地的信,小心翼翼地折好,仿佛那是什麼稀世珍寶。
她的目光,落回到那個古樸的木盒裡。
除了那封信和梨花木雕,下麵還整整齊齊地疊放著一遝信紙。每一封的信封上,都隻有一個日期。從一九九九年,到二零零九年,一年一封,一封不多,一封不少。
全是寫給她,卻從未寄出的信。
林晚顫抖著手,拿起第二封。
“晚晚:新年好。聽說你拿了學校的獎學金,為你高興。北京的冬天很冷吧,要多穿衣服。你的胃不好,記得按時吃飯。勿念。”
第三封。
“晚晚:我從江月那裡,看到了你的照片。你剪了短發,比以前更愛笑了。真好。我……還好。”
第四封。
“晚晚:聽說你畢業了,去了法國。你那麼有才華,一定會成為很棒的設計師。我替你驕傲。”
……
一封一封,一行一行。
那些信很短,短到隻有寥寥數語。字裡行間,卻是一個男人在深不見底的泥潭裡,拚儘全力仰望著他的月亮。他小心翼翼地打探著她的消息,為她的每一點成功而欣喜,為她可能會遇到的困難而擔憂。他知道她所有的人生軌跡,而她,對他這十年的生活,卻一無所知。
他用這種最卑微、最沉默的方式,參與了她整個青春的落幕和人生的開啟。
看到最後一封信時,林晚已經流不出眼淚了。那封信的日期,是她回國後不久。
“晚晚:你回來了。歡迎回家。”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他在上海那間冰冷的辦公室裡,用那種冷漠和刻薄的樣子對待她,將她貶得一文不值。可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卻用這樣一句話,道儘了十年積壓在心底的,無法言說的歡迎。
心,已經疼到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破釜沉舟的決心。
她小心地將所有信件和那枚梨花木雕收回木盒,緊緊抱在懷裡。這個木盒,是她這十年來錯過的所有真相,也是她接下來要為之戰鬥的全部理由。
她抬起頭,看向那個一直陪著她的年輕女孩,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謝謝你。能把你的手機借我用一下嗎?”
女孩連忙把手機遞給她。
林晚深吸一口氣,憑著記憶,撥出了那個她以為自己永生永世都不會再撥打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頭傳來陳默低沉而帶著一絲疲憊的聲音:“喂?”
“陳默。”林晚隻叫了他的名字,聲音裡還帶著哭過的沙啞。
電話那頭瞬間陷入了死寂。過了足足有十幾秒,才傳來他帶著驚疑和不敢置信的聲音:“林晚?”
“我在晚晴書屋。”林晚平靜地投下一顆驚雷。
她能清晰地聽到,電話那頭,他猛然從椅子上站起時,椅子與地麵摩擦發出的刺耳聲響。
“你……怎麼會……”他的聲音亂了方寸。
“我看到了你的信。”林晚打斷他,“所有的信。”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林晚幾乎能想象出他此刻蒼白的臉色和翻湧著驚濤駭浪的內心。她沒有給他解釋、道歉或是辯白的機會。
“陳默,”她一字一頓,用儘了全身的力氣,說出她此刻最想說的話,“十年前,你替我做了決定,把我推開了。這一次,我想自己選。”
她頓了頓,目光穿過書屋的玻璃窗,望向小鎮熟悉的藍天。
“我回上海。等你。”
說完,她便乾脆地掛斷了電話。
她不要聽他的為難,也不要聽他關於“責任”的說辭。她要把選擇權,重新奪回到自己手裡。
她將手機還給女孩,鄭重地道了謝,然後抱著那個木盒,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書屋。
回到上海時,已是華燈初上。
林晚沒有回家,而是直接打車去了遠風集團樓下。她沒有上去,隻是站在馬路對麵,靜靜地看著那棟在夜色中宛如巨獸的建築。
她知道,他就在那最高的地方。
她拿出手機,給陳默發了一條信息,隻有一張照片——她抱著那個木盒,站在晚晴書屋門前的照片。
然後,她關掉手機,轉身離開。
戰爭的號角已經吹響。而這一次,她不再是那個隻會哭泣的逃兵。她要帶著他十年深埋的愛,和自己十年錯付的恨,堂堂正正地走進他的世界,把他從那座用“責任”築成的冰冷堡壘裡,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