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指尖的鬆葉粉末在月光下泛出詭異的微光。碎末像被無形的手撥弄著,在掌心重新排列成新的圖案——這次不再是箭頭,而是一幅微縮的故宮平麵圖,神武門的位置閃爍著紅點。
"現在怎麼辦?"年輕調查員壓低聲音,"故宮早就閉館了。"
年長的調查員已經掏出對講機:"申請緊急搜查令,重點排查神武門區域。程教授,請您先回"
"來不及了。"程雪打斷他,粉末地圖正在她掌心變化,紅點移到了東六宮方向,"林教授有危險,我能感應到。"
兩個調查員對視一眼。年長者突然從內袋取出證件重新展開——安全局的字樣下,隱約可見一個雄鷹水印。
"實話說吧,程教授。"他的聲音變了調,"我們不屬於任何政府部門。和林家一樣,我們也是'守墓人'。"
程雪後退半步:"你們是那個組織的人?"
"恰恰相反。"年輕調查員苦笑,"我們是最後一批反抗者。那個組織自稱'關寧複興會',三百年來一直在尋找複活吳三桂的方法。"
年長者指向粉末地圖:"林翰之當年藏起的不是普通羅盤,而是能定位'龍脈血眼'的秘器。若被他們得到,配合七處血魂的力量"
一陣刺耳的刹車聲打斷了他。三輛黑色轎車堵住醫院出口,車門齊刷刷打開。
"走!"年長者拽過程雪衝向急診通道。
“啪啪……”
子彈打在身後的牆磚上,火星四濺。程雪被推上一輛沒有牌照的越野車,年輕調查員猛踩油門衝出路障。後視鏡裡,黑衣人正將她的兩位"調查員"按倒在地。
"他們是誰?"程雪聲音發顫。
"關寧複興會的'血衛'。"年輕人猛打方向盤,"專門獵殺守墓人家族的劊子手。"
車子在胡同裡七拐八繞,最後停在一間不起眼的四合院前。院門開處,程雪驚愕地發現裡麵竟是個微型指揮中心,牆上掛滿古地圖與現代監控屏。
"這裡是守墓人最後的據點。"年輕人引她入內,"我是楊逸,楊繼盛的後人;剛才那位是袁崇煥將軍一脈的袁老。"
程雪怔住。楊繼盛、袁崇煥,都是明末抗清名臣!
"你們都是曆史人物的後代?"
楊逸點頭,指向牆上七個閃爍的紅點:"三百年前,七位忠臣之後立誓守護七個'血眼',防止吳三桂複活。如今其他五家都已"他喉結滾動,"隻剩我們兩家了。"
監控屏突然發出警報。東華門外的攝像頭拍到林教授的身影——他穿著病號服,卻行動敏捷地翻越宮牆,右手掌心的雄鷹印記在紅外鏡頭下清晰可見。
"他在被引導。"楊逸放大圖像,"看他的眼睛!"
程雪倒吸冷氣。林教授的眼白完全變成了綠色,與那晚被附身時一模一樣。
"術士血脈蘇醒了。"楊逸快速敲擊鍵盤,調出故宮三維地圖,"他要去的地方是"
地圖某處突然閃爍起來,程雪掌心的粉末同時發燙。兩處標記完全重合——寧壽宮花園的禊賞亭!
"乾隆花園?"楊逸皺眉,"不對,那裡地下是"
"康熙年間改建的。"蒼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袁老不知何時脫身回來,左臂血跡斑斑,"但最初,那是吳三桂進京時的暫居之所。"
程雪猛然想起什麼:"陳圓圓!史書記載她曾隨吳三桂進京覲見順治帝"
"聰明。"袁老遞給她一個玉牌,"這是當年孝莊太後賜給守墓人的通行令。現在隻有你能進入那個區域。"
玉牌觸手冰涼,程雪卻感到一陣灼熱。粉末從她指縫漏下,在地麵自動組成一行滿文。
袁老臉色驟變:"'血月臨空,龍脈移位'糟了,他們要在今晚重啟禊賞亭下的祭壇!"
楊逸已經抓起車鑰匙:"從東筒子牆翻進去最近。但程教授,你必須明白——"他直視程雪的眼睛,"如果林教授完全被術士記憶占據,你可能不得不"
"我知道。"程雪握緊玉牌,想起青銅匣上"同心簪斷,孽緣方解"的字樣。有時候,拯救意味著犧牲。
夜色中的故宮像頭沉睡的巨獸。程雪跟著楊逸避開巡邏,來到一處坍塌的圍牆邊。月光下,她注意到楊逸脖頸後也有個模糊的印記——不是雄鷹,而是一支箭矢。
"楊家的標記?"
"祖上楊繼盛是被箭射死的。"楊逸苦笑,"每個守墓人家族都有這樣的'烙印',既是詛咒,也是使命。"
翻過宮牆,禊賞亭近在咫尺。這座精巧的六角亭在月光下泛著青灰色,亭內地麵明顯有近期被撬動的痕跡。
"有人先到了。"楊逸摸向腰間的手槍。
亭內突然傳出吟誦聲,用的是一種奇特的方言。程雪聽出幾個詞:"血魂""羅盤""將軍歸來"
她悄悄探頭,隻見林教授跪在亭中央,麵前的地磚被掀開,露出個青銅羅盤。三個黑衣人呈三角站位,其中一人正是醫院主任!他們各持一柄匕首,刀尖滴血,在地麵畫出複雜的符文。
"第七份血魂齊備。"醫院主任聲音亢奮,"請術士啟陣!"
林教授——或者說占據他身體的存在——緩緩舉起羅盤。月光透過亭頂的鏤空雕花照射下來,在羅盤上投下北鬥七星的圖案。七個光點正好對應羅盤邊緣的七個凹槽!
"快阻止他們!"楊逸剛要衝出,卻猛地僵住——一支弩箭穿透了他的肩膀。
更多黑衣人從假山後湧出。程雪被粗暴地拖到亭內,醫院主任的匕首抵住她咽喉:"正好用守墓人的血激活最後一個槽位!"
林教授突然抬頭,綠眸直視程雪:"你來了。"這聲音既熟悉又陌生,"看明白了嗎?這一切都是"
醫院主任的匕首狠狠劃過程雪手臂。鮮血滴在羅盤上,七個凹槽同時亮起血紅光芒。整個亭子開始震動,地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
"三百年了!"醫院主任狂笑,"將軍終於——"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林教授手中的羅盤突然調轉方向,七道血光如利箭射向七個黑衣人。慘叫聲中,程雪看到那些血光在半空扭曲成鎖鏈形狀,將黑衣人團團捆住。
"你以為"林教授的聲音忽然變成雙重音調,既有他本人的音色,又混著個蒼老的聲音,"我會讓吳三桂複活?"
地麵裂開蛛網般的縫隙,羅盤懸浮到空中,投射出一幅巨大的光影地圖——七個血魂收集點的位置,連起來竟是條龍形!
"這才是真正的'龍脈血眼'分布。"林教授——或者說林教授與那位古代術士的混合體——指向地圖,"吳三桂當年想用血魂逆轉龍脈,現在這些蠢貨還在做同樣的夢。"
醫院主任掙紮著嘶吼:"你背叛了將軍!"
"我背叛的是執念。"術士借林教授之口說道,"當年是我建議陳圓圓用同心簪封印將軍的記憶,也是我偷偷修改了血魂儀式"他轉向程雪,"現在,該做個了斷了。"
羅盤突然飛到程雪麵前。她下意識伸手觸碰,一股暖流順指尖蔓延全身。恍惚中,她看到陳圓圓站在亭角對她微笑。
"折斷它。"陳圓圓的幻影輕聲說,"就像折斷玉簪那樣。"
程雪握緊羅盤邊緣,用力一掰——
"不!!!"醫院主任的慘叫與地底的轟鳴混在一起。
羅盤在她手中裂成兩半,七個血魂光點如受驚的螢火蟲四散飛逃。亭柱開始崩塌,黑衣人身上的鎖鏈化作火焰。林教授眼裡的綠光漸漸熄滅,踉蹌著倒向程雪。
最後意識消散前,程雪看到楊逸掙紮著爬過來,手中舉著個奇怪的裝置——那根本不是手槍,而是一麵巴掌大的銅鏡!
鏡麵反射月光,照在碎裂的羅盤上。無數光影交織中,陳圓圓的幻影向三人深深一揖,消散在夜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