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下午的謝玉蘭,飯都來不及吃,就去了管家哪裡。
謝玉蘭當初被家人典當的時候,不是賣得死契,賣了十年活契給施家。
如今隻要攢夠了足夠的銀子,到管家那邊記個名,提前做好交接,等施府一一查驗無誤後,交了銀子便能贖身。
她自然不想過這種卑躬屈膝的日子。
雖然現代是牛馬,但好歹也能活命,但在這個封建時代,生殺奪於的權利都給了府中的“主子”,她如何能接受?
她從來沒有什麼遠大的誌向,但她想要自由,想要活命。
這是她的底線。
“你說,你叫玉蘭?”那劉管家梳著小山羊胡,翻動名冊地時候抬眼看她。
謝玉蘭感覺他目光裡的打量,她點點頭,“是,壬戌年典了活契過來的,已經夠十年了。”
劉管家眼神變了變,聲音冷下,“你過幾日再來吧。”
謝玉蘭微頓,有些心急,“過幾日是為何?”
劉管家皺眉,“你的名冊沒找到,你過幾日再來。下一個——”
說完,排在謝玉蘭身後的丫鬟就把謝玉蘭擠到一邊去與劉管家說話了。
顯然這是不打算給謝玉蘭多問的機會了,她抿了抿,站了一會,最終隻能先行離開。
暮色四合,她吹著冷風,胸口如這夜色般被沉沉壓了下來,一種不安始終徘徊在她心頭。
堂堂施家上下管理有序,怎麼會一本名冊都沒找到……
可想來她並沒有得罪劉管家,他也沒理由針對她才是。
她腦袋莫名其妙冒起了“施老太太”這四個字,她心一驚,又立馬搖了搖頭,堂堂一個施老太太犯不著因為這點事跟她過不去吧?
再等幾日試試。
隻希望真的隻是名冊暫時沒找到。
要不然錯過了時間,下次又不知道得等多久了。
她不想再等了。
思及此,心不由緊了幾分。
謝玉蘭回到了藥房,剛想和幾個與她同在藥房共事的丫鬟打招呼,那幾人匆匆看了她一眼後,就轉過身去了。
謝玉蘭卡在喉間的話頓然堵住,訕訕地收回了手。
再抬頭就看見管她們的掌事嬤嬤。
管事嬤嬤正疾言厲色地站在台階上,目光冷冷地看著她。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那掌事嬤嬤端著手中的簸箕一倒,裡麵一堆草藥全部一把潑灑在她身上。
“混賬,讓你弄個草藥你也偷懶,裡麵都長黴斑了都沒發現,是打算讓主子吃這些黴了的草藥嗎!”掌事嬤嬤頓然語氣發狠道。
臉上的草藥滾落,幾顆掛在她的頭發上,地上散落了一地。
她低眼去看,那些草藥上麵的確有了黑點。
但……
她走之前明明就細心檢查過的,根本沒有所謂的黑點。
況且她穿越三個月,做事向來都是勤勤懇懇,不可能出現這樣重大的紕漏。
她壓著氣性,“嬤嬤,這草藥不是奴婢的,奴婢走之前都檢查過,能確定沒有長黴點。”
掌事嬤嬤發笑,眼睛往她臉上一割,“怎麼,難道還是我冤枉你了不成?這甘草除了你,沒人晾曬,是我眼睛瞎了,還是你眼睛瞎了!還敢胡亂狡辯!彆以為你到老太太麵前討巧賣乖,讓她指名讓你送藥,你就可以懶怠了!”
謝玉蘭感覺大腦充血。
她最不喜被人冤枉。
無論是這草藥發黴,還是她說自己在老太太麵前討巧賣乖,她都沒有做過。
穿越這三個月她一直儘職儘責,卻不想今日無端被扣上這樣的帽子。
謝玉蘭呼吸壓低幾分,“嬤嬤,奴婢雖不知你從哪裡對奴婢的偏見,但這草藥並非奴婢所致,定然是有人偷換了奴婢的草藥,另外奴婢也未曾在老太太麵前討、巧、賣、乖。”
最後幾個字她一個字一個字的冒出,站在那積雪之地,背脊挺拔。
掌事嬤嬤看不慣她這副做派,和她一樣的丫鬟哪個不對她諂媚討好,或畏懼,或順從,唯獨這個謝玉蘭!有她看不慣的那股子氣性!
掌事嬤嬤厲色,“賤婢!滿嘴胡言,事到如今來還想狡賴,來人,把她拖出去給我打三十下手板!”
旁人聽了驚了驚。
這寒冬臘月,打三十下手板這手還能要嗎?
謝玉蘭也沒想到這掌事嬤嬤如此不分青紅皂白,頓然所有的氣性再也克製不住了,“奴婢隻是想要一個證明清白的機會,你卻隻想要攀誣,莫非是你——”
掌事嬤嬤被踩中了心思,臉上大變,頓然嗬斥,“閉嘴,你們都聾了嗎還不快把她帶下去!”
話音一落,旁邊幾個長廝上前,一把扣住了謝玉蘭。
謝玉蘭試圖掙紮,但終究抵不過幾個成年男人,她呼吸冒著白霧,目光死死地盯著那管事嬤嬤。
管事嬤嬤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色鐵黑,還敢瞪她?
“給我打!”
謝玉蘭被硬生生拔出自己的手臂。
她胸口鼓脹著氣血,試圖將自己的雙手奪回來。
“對不住了玉蘭姑娘。”那打手板的長廝低低喚了一句,下一秒那堪布成年男人手臂一般寬大的板子“啪——”地清脆一聲,響亮地落在了她的手上。
冷天的痛感是成倍的,那一下,謝玉蘭就感覺到了自己掌心斷裂的般的劇痛,一瞬間手掌就像是充血了一般迅速擴散鮮紅。
疼!
很疼。
謝玉蘭在現代縱然和人有口角,打過架,但從來沒有這種不平等的屈辱,她明明什麼事情都沒有做錯,但這個人卻能輕易懲罰她,她就像任人處置的牲畜一樣。
胸口鼓脹的情緒在此刻破裂。
謝玉蘭仰起頭,“藥房沈嬤嬤不分青紅皂白,嫉妒我得老太太親眼,借機攀誣我!我不服——”
清脆響亮的聲音伴隨著那戒尺落下,同時迸發而出。
所有人都驚了又驚,平常哪個奴才受了罰,縱然受了委屈,誰不是忍氣吞聲?
可眼下這個不要命的主居然這般大喊。
掌事嬤嬤頓然臉一陣黑一陣白,“混…混賬……把她的嘴堵住!”
旁邊的長廝見狀,連忙去堵謝玉蘭的嘴。
謝玉蘭疼得發抖,隻見那長廝伸手而來,她用力頓時一咬,那長廝發出痛叫,她聲音高喊,“藥房沈嬤嬤不分青紅皂白,嫉妒我得老太太親眼,借機攀誣我!我不服——”
這一聲居然比放才那一聲更加大了。
掌事嬤嬤還從來沒有聽過這麼不服管教的丫鬟,兩眼一黑,唇哆嗦,“賤婢,你個賤婢!給我撕爛她的嘴!”
此刻,另一頭不遠處。
“爺,江州知府連夜呈了折子過來,說是江州洪災並發,請爺派人過去相幫。”那儀表堂堂的長廝秋實恭順著語氣道。
施聞樓深邃的目光浸染了雪衣的冷氣,“給許長英發個帖子,讓他去跟進。”
秋實應聲。
此刻兩人剛從外頭回來,途徑外院。
一道聲音清晰劇烈的傳來。
“藥房沈嬤嬤不分青紅皂白,嫉妒我得老太太親眼,借機攀誣我!我不服!!!”
清脆響亮的女聲在夜色裡鏗鏘有力,打斷了施聞樓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