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玄如一座沒有生命的雕塑般靜止了數息。
下一刹,他隻覺心臟被揪住了。
也幸虧他有過穿越經曆,腦子裡閃過幾種諸如“夢中夢”、“撞鬼了”之類的可能。
他手腳冰涼,大腦卻開始了轉動。
‘如果是重複之前的一幕,那熊妖很可能要到天亮才會出現,那我現在就要連夜下山。但如果不是重複,或者說我沒有躲好導致了熊妖提前發現我’
寧玄回憶起了那被活生生啃食的痛苦。
沒被熊從腳啃過的人,完全無法理解這種會令人發瘋的痛苦。
‘怎麼會有妖魔?為什麼會有妖魔這種東西啊?!’
寧玄痛苦地揪著頭發。
他想哭。
他穿越而來十六年,在星河縣生活了十六年,問過武,求過仙,但從未發現超凡,至於妖魔,更沒聽過。
而那種痛苦,他是絕對絕對不想再體驗一次。
‘冷靜,冷靜,既然事情發生了,就得想辦法。’
寧玄強製自己平靜下來,不被這種恐懼左右。
他一定要選擇一條更準確的逃生之路。
他回憶起山莊的地形。
山莊前,是一片寬闊的平台,左右各有一條山道,左邊的鋪了石階,頗為寬廣;右邊的則隻是簡單地割去了荒草樹木,有些逼仄。
但無論左邊右邊,兩側都是黑壓壓的密林,若是有凶獸在其中藏著,他如此冒然地下山那就是找死。
山莊後,則是靠著懸崖,而他的主臥就建在懸崖邊上,隻要打開窗戶,便是放入了巍峨群山,廣闊雲海,著實賞心悅目。
寧玄略作思索,忽的有了主意。
他躡手躡腳地在山莊內部探查了一遍,沒發現危險,便快速走入倉庫,取了粗麻繩,還算大的木桶,咬咬牙,花了不少時間自製了一個吊籃。
在測試了其牢固度後,他又快速衝洗身子,換了身沒有氣味的乾淨衣服,然後將帶有汗味的衣裳在山莊前的左右山道各丟了兩件,又將帶著汗臭的靴子遠遠拋下山道。
做完這些,他迅速折返,用泥土樹葉之類的將自己身體反複擦拭,同時取了把山莊守衛屋中的匕首,砍了些綠葉繁茂的樹枝。
隨後,他來到了山莊後,尋了棵老樹,將吊籃綁住,一點一點垂了下去,垂得不深,以免爬不出來。
他試了幾試,便自己鑽入了吊籃,同時將那些綠枝放在周身,壓在頭上
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他不需要逃跑。
他隻需要熬過天亮。
呼
呼
冷風刺骨。
他在吊籃裡一動不動,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天,慢慢亮了。
寧玄清晰地看到群山之間的那一輪烈日升了起來。
慘白的陽光像是某個恐怖巨人的眼睛,正在緩緩睜開。
他放輕呼吸,壓住心跳,努力去想小潔那白花花的大腿,那雪山般的胸脯,以分散此時心中的恐懼。
烈日越來越高。
懸崖上的霧都亮了起來。
寧玄感到了一種平靜。
忽的,他感到一滴雨從上方落了下來。
啪嗒
雨落在了他鼻子左側,然後很快淌下。
他聞到了那雨的氣息。
腥!
很腥!
無比的腥!
他緩緩抬頭仰麵,卻見一隻丈許的黑熊正趴在懸崖邊上看他。
在對上他的目光後,那熊妖露出了戲虐的笑,然後伸出爪子抓住了吊籃的麻繩。
寧玄眼中顯出難以想象的絕望。
下一刹,他一咬牙,握緊匕首。
這匕首是他從護衛屋裡拿來的,之前砍了樹枝。
如今,他將這匕首對準了麻繩,一壓一割,繼而瘋狂割動。
匕首很快。
麻繩幾乎刹那就斷了。
他隨著吊籃往懸崖下方墜落,他竟然感到了一種輕鬆感,隻要隻要不被那熊妖活生生地吃掉,摔死也好!
他睜著眼,看著飛速倒退的懸崖,以及懸崖上的熊妖。
嘭!
寧玄感到自己好像穿過了什麼。
再接著,他落地了。
但沒有預想的劇痛感傳來,因為他又回到了山莊中。
在他突破某個邊界時,他就自動被傳回了山莊中,傳到了自己的床榻上,連同吊籃一起,就像鬼打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咚咚的聲音,那聲音極快,越來越快,起初還像遠方的鼓聲,很快就變成了近在耳邊的雷鳴,“咚咚咚”轟得耳膜幾乎要撕碎。
他驚駭地看去,卻見遠處升起煙塵,房屋連續坍塌的聲音在響起,他才爬起,就看到自己臥室的牆壁被一道龐然身影撞開了。
粗重的喘息聲,腥臭的氣味兒,伴隨著丈許的龐大陰影再度出現在他的視野。
“好久沒吃人了。”熊妖露出猙獰的笑。
寧玄喉結滾動,他猛然站起,顫抖著抓著匕首,嚎啕大哭著衝上了上去,吼著:“死吧!!”
嘭!
他被熊妖放倒。
熊妖似乎很享受這麼有勁的獵物,它甚至沒有奪走寧玄的匕首,而是任由他無力地用匕首割在那厚甲般的熊軀上,然後開始了慢慢地、優雅地進食。
“嗚嗚嗚!”
“啊啊啊啊!!!”
“疼!”
“好疼!”
寧玄涕淚交加,然後身子一弓一彈。
嘭!
他彈起,又重新壓下。
床榻木板發出一聲悶響。
他粗粗地喘著氣,許久,他才平靜下來。
紗帳安靜垂落,被褥則早被哭濕了,牆壁則映照著月光,鬆濤在窗外響起,一切都是如此靜謐。
“小潔”他喊了聲,聲音嘶啞,果然,那隨叫隨到的大美妞並未回應,因為她根本就不在這裡。
他是陷入了一種近乎於輪回的噩夢嗎?又或者說是一種另類的無間地獄?
上一次死亡,他其實測試了許多事。
譬如,他根本無法離開這個山莊。
“也許,也許有意外呢?也許隻是我尋找的出口不對。”
寧玄霍然起身,他急促地穿上鞋,輕車熟路地拿起護衛室的匕首,這次,他還配了一把長刀。
他瘋狂地往山莊前跑去。
他順著左邊寬闊山道往下跑。
不過十餘步,他感覺自己撞入了什麼,再一刹,風景變幻,他回到了臥室。
他又繼續跑出,往右邊泥土山道跑。
依然是十餘步,他眼前風景瞬變,他再度回到了臥室。
他瘋狂地嘗試著各個方向離開山莊,他穿過樹林縫隙,他從各個角度跳崖。
他嘗試了一百多次,但無一例外,隻要他離開了山莊一點,就會鬼打牆般地被送回來。
直到
天,再一次亮了。
烈日帶著慘白的光覆壓向這死寂的山莊。
少年左手抓著匕首,右手拿著長刀,披頭散發著孤零零地站在院子裡,站在陽光下。
他垂著頭,眯著眼,但眼神已不再是嬌生慣養的少爺,而是帶著血腥和瘋狂。
忽的,他聽到風聲。
起風了。
風從身後來。
他猛然轉身,揮舞匕首和長刀,咆哮著向那熊妖砍了過去!
嘭!
他被撞飛了。
他被壓在了熊妖身下。
熊妖背對他坐著,開始啃他的腿。
他瘋狂地用刀和匕首砍著熊妖的背脊,但這隻能增加熊妖的興奮。
難以想象的劇痛一陣陣襲來。
“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