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雞場上,已分出了勝負。
富貴商會一方的狗腿子們唉聲歎氣。
柳世榮則是拍著腦瓜子,哈哈笑道:“輸了輸了,還是寧兄的金翅雷公更甚一籌。”
他明明輸了,卻好像比贏了還要開心。
寧玄意氣風發道:“那是當然。”
柳世榮拍拍手,自有仆人去將“鐵喙將軍”收入籠中,而他卻是再不看那鬥敗的公雞一眼,徑直走向寧玄的觀景亭,道了聲:“寧兄,稍後你自可派人來我富貴商會,我柳世榮說一不二,那西域線定有兩個貨箱定是屬於寧兄的。”
寧玄道:“老柳,你想做什麼?”
柳世榮笑了笑,又歪了歪頭,道:“去醉花樓說。”
說罷,他又道:“醉花樓多了兩位清倌人,今日你我前去,她們自當梳攏出閣,成為紅倌人。她們第一次能給了我們這兩位清貴的少年公子,也是她們的福分。
說起來,也不知何時家中就要安排聯姻。
真等聯姻了,你我兄弟可沒這麼自在了,縱然要去煙花柳巷之地,也得顧及正妻麵子,嗬,走吧!”
寧玄笑道:“府城的沉香閣我去過許多次,但發現沒一個比得上小潔。”
柳世榮懊惱道:“我怎麼就沒個小潔做丫鬟。”
寧玄道:“老柳,直說吧,你要什麼?”
柳世榮使了個眼色。
狗腿子們會意,紛紛散去。
寧玄也使了個眼色,他這邊的人也迅速離去。
此間唯剩兩人。
柳世榮這才道:“不瞞兄弟,家父給我安排了個死任務,那是一定要我把妹子嫁給你。嫁妝都好商量。”
寧玄奇道:“以玉漱條件,應該有不知多少男人去追求吧?再說你富貴商會,本身也是個勢力,何必非要上趕著把大小姐嫁給我?”
柳世榮咬牙道:“這是家父安排的,具體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打算,畢竟他還健在呢。
寧兄弟啊,不如你就和玉漱處處看吧。玉漱那丫頭,很不錯的。”
說完,他來回拍著臉,道:“我這是臉都不要了在求你啊,兄弟,幫幫我吧。
而且,你若娶了玉漱,至少有兩個好處。
一,玉漱極擅管理家務,一定讓你沒有後顧之憂;
二,剛剛我不是說等成婚後若要去煙花柳巷之地,也得顧及正妻麵子嘛,你呀,不用顧及玉漱麵子,想去就去,她要是生氣,我這大舅子幫你去管著她。”
寧玄道:“你這麼說,對得起你妹子麼?”
柳世榮道:“有什麼對不起的?我妹子隻要往你榻上一躺,然後做些現成交易,管管事兒就好,就算犯了錯也不會是大事。我這個做哥哥的操心的就多了,當真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啊。
哎兄弟,咱雖是酒肉朋友,但確有幾分友誼在的,我真求你了。老頭子給我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我爭取到你這個妹夫啊。”
寧玄道:“彆求,彆耍賴皮,這就沒意思了。”
他想了想道:“這樣吧,等老爹回來了,我和他提一提,他若是不搖頭,我就試試看。”
說起來,柳玉漱對他是挺殷勤的,而且人模樣他也見過,還是挺不錯的。
至於性子,賢惠,適合當內人。
而且因為是上趕著來嫁他的,等到婚後也不可能束縛他,會以他為主。
富貴商會的貿易線,可以成為他的一條情報線,幫他探查清楚許多妖魔,以助他了解這個世界,助他煉化天魔籙。
倘若是他上趕著去娶個更大勢力的大小姐,看著好像是更好了,但婚後有的麻煩了。
柳世榮笑道:“有寧兄弟這句話,我也好向老頭子交差了,多謝了。”
“鬼影馬猴”的天魔籙,寧玄不急著煉,他要先搜集更多信息。馬有失蹄,人有失手,萬一他栽了,那就完了。能萬無一失,為何要選擇冒險?
“神秘佛像”,他也不急著拜。這種怪異的妖魔法門縱然要用,那也得了解清楚,然後再找人試試,等待安全了才行。
鬼影馬猴抽的那一棍子,傷勢在快速恢複,三兩天後便基本完好無恙了。
寧玄換個了地方重新開始了“日常鍛煉”。
負重長跑,攀岩,俯臥撐,仰臥起坐
他日複一日地進行著殘酷訓練。
轉眼,又是半個多月過去了。
他本體的體質也從之前的18變成了22,“撞山熊妖”天魔籙能夠提供的加成從“23”變成了“21”。
至於請出熊籙後的身高,也從八尺變成了七尺,屬於越來越正常了。
這一日,他再度回到城中,坐上了停在城門前的馬車。
今日,他本以為會和往常一樣,小潔帶他回去,晚上安排些酒宴之類
但,有點不一樣。
今日,他一上車,小潔就凝重地告訴他:“老爺回來了。”
寧老爺外出近兩個月,終於回來了。
寧太易是個很平和的人,前年過完了五十大壽,寧玄有算過,老爹應該是在三十五歲時才和母親準備生他。
原本,他以為老爹就是個忙事業的人,三十五歲之前一直在打拚,之後厭倦了花花世界,來到邊遠府城,在遇到母親後一見鐘情,便安安穩穩地在這裡安了家。
可,在見到了韓八,還有那懸空施展金蛇鎖鏈的黃袍道人後,他改變了想法。
老爹身上,太多疑點了。
老爹對他的態度,也有些怪。
他對老爹是有感情的。
所以,越是如此,他就越不希望老爹對他無情。
寧玄懷著複雜的心情走入了書房。
書房裡,一道身影正靜坐著在閉目養神,聽到腳步聲,那身影睜開了眼。
寧玄看到老爹後,吃了一驚。
他如今本體體質已經達到22,所有的感知都敏銳了許多,縱然是隔了兩道牆也能聽到彆人說話,所以他自然也能察覺一些過去未曾察覺的事。
老爹老了。
老的很快。
他表麵上看著文質彬彬,儒雅從容,可氣血卻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架勢在衰敗。
他頭發全黑,可在幾個發根處卻顯出白色,這說明他用了一種“這個世界的染發方式”將頭發染黑了。
除此之外,老爹身上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威嚴,那種威嚴使得他坐在那兒,便給人一種端坐於大地,背依長空的廣袤感,龐然感,空寂感,渺小感。
看他,如看山河。
尋常人見不得這般仔細,隻會“寧老爺寧老爺”地喊著。
可這一刻,寧玄看清了。
他在看寧太易的時候,寧太易也在看他。
寧太易慈祥地笑道:“張師傅說你憊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沒想到卻是偷著練得這麼深了。”
寧玄撓了撓腦袋。
寧太易道:“你張師傅應該已經打不過你了,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家玄兒居然還是個武道奇才。”
寧玄露出“被長輩表揚後”的憨厚,他笑了笑道:“也就突然開竅了。”
寧太易顯然沒有發現他真實的層次,畢竟寧玄的這種“強壯”是內斂的,隻要他不刻意施展開來,那就像是沉寂的海麵,初看還道是小河。
寧太易能隨意一眼就看出這麼多,已經超過許多人了。
此時,寧太易揉了揉額頭,道:“練練武也好,能防身。但武者氣血旺盛,易怒易衝動,容易惹事玄兒,你還是多讀讀書,練武就求個身體健壯即可,莫要去學什麼江湖的殺人技。”
寧玄敏銳地感到老爹對“江湖殺人技”的不屑,也明白了老爹的意思。
老爹是怕他半瓢水,惹是生非,自以為了不起,結果闖了禍。
“孩兒知道。”
他應了聲,旋即想把“柳玉漱”的事說一下,問問老爹意見。
而這時,寧太易忽道:“這次出去,我給你許了門親事。”
寧玄一愣,問:“誰?”
寧太易道:“大將軍秦山君的庶女秦錦兒,瀚州牧場的女主人,你們成婚後你就也去瀚州牧場吧,今後策馬奔騰也好。”
瀚州牧場?
庶女?
寧玄一愣。
瀚州好遠的地方,他從未去過那裡,也未想過去那裡。
“爹,你是要把我下嫁過去,不要我在您二老膝下儘孝了嗎?”寧玄忽的問。
寧太易簡潔明了地道了一個字:“是。”
空氣陡然安靜下來。
寧太易忽的笑了起來。
他的笑讓人如沐春風,能化解一切怨氣。
“玄兒,爹知道你有許多疑惑,但你要相信,這已經是爹能為你所做的最好安排了。
你先回屋吧爹有些累。
你要聊,之後咱爺兒倆還有時間聊。”
寧玄未曾多言,老爹都如此說了,他也等得起。
他道了聲“爹你好好休息”,然後便退了下去。
他離開了,但他感知卻敏銳地鎖定著老爹的書房。
他去了很遠,去到一個哪怕江湖高手也不可能再去鎖定那書房的距離。
忽的,他感到有人在看他。
不是在旁邊,而是在遠處。
他強忍著沒有側頭,那窺探的目光忽的消失。
旋即,他感到了老爹書房裡又響起了一道聲音。
“你真要讓玄兒去瀚州?”
“他不理解,你難道也不理解?”
“理解,玄兒隻要做好你唯一的後裔,然後去聯姻就可以了。
他越是紈絝,越是不繼承你半點衣缽,上麵的人就越是放心。
再怎麼樣,也就是家庭矛盾,也就是多玩了幾個女人,犯不了大錯。
而我這個做哥哥的,就要操心許多事了。當真是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啊。
爹,我真不知道你是偏心我,還是偏心他啊。”
那身影發出一聲長歎,然後道:“借著熊妖滅族的這一波龍氣,我已在天師境界再往上踏出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