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在旁,周圍又還有已至的方士,以及後續絡繹趕來的方士,寧玄自然不會在這時候請出【竊香鼠】,讓自己散發出妖魔氣息。
不過,他還是有些額外收獲。
那就“勁”的使用。
自感悟燕鳴勁之後,他其實沒機會暢快淋漓地施展。
但這一次在麵對竊香鼠竊來的十丈菩薩身時,他幾乎是每一刀都在運用此勁,都是在生死邊緣運用,尤其是在後期他斬碎菩薩身的時候,更是狀若瘋魔。
噩夢,既是煉籙,也是練武。
誰能像他這樣不停在生死間曆練?
這讓他對“勁”的理解更深了些。
皓月當空,山影漆黑且崔嵬,遠方不時傳來深山野獸的嚎叫。
而雀躍的篝火則是將樹影和他的身影拉長,很長很長。
他閉目整理起了這些感悟。
約莫半個時辰後,他忽然起身,斬獸刀瞬間出鞘。
嗡~~
刀破空氣。
寧玄不滿意地搖了搖頭。
他悟出的東西很簡單。
那就是“招式”和“勁”的融合。
“招式”是借著身形,動作,表層力量而用出的,“勁”卻是借著深層血肉的蠕動。
之前他斬擊菩薩時,先是一刀“飛燕崩嶽”落下,然後筋骨再鳴,在那刀不動的情況下,運用出“燕鳴勁”的斬擊。
這相當於,他明明隻斬出了一刀,但隻要落實,那後續的勁就會如怒海狂潮般一波波向敵人湧去。
這是“招式”和“勁”的連續。
但若是把“連續”去掉,而讓“招式”和“勁”在同一時間達到目標,那就是“融合”了。
屆時,兩種力量將不分先後的同時爆發,彼此促進。
屆時,他不是連續斬出了兩刀,而是以兩個自己的力量共同斬出了一刀。
“燕鳴勁”推動了“飛燕崩嶽”,“飛燕崩嶽”也增強了“燕鳴勁”。
寧玄不停調整,再嘗試了半個時辰後,他陡然福至心靈,一刀斬出。
空氣裡忽的虛響起了一聲急促且尖銳到了極致的嗡鳴。
寧玄看到自己的右臂肌肉“嘭”的彈突了下。
他斬出的一刀定格在半空。
而周邊瞬間有不少身影投來目光,那些身影愕然地看著寧玄的動作,這才意識到原來剛剛那聲音隻是他斬擊空氣所發出的。
但那麼急促,那麼尖銳的嗡鳴,需要什麼樣的層次才能斬出?
寧玄掃了掃手臂,隻覺肌肉有些酸痛。
回刀入鞘,再虛抓五指放鬆。
他大概明白這一刀的層次了。
這一刀,應該就是“體質3”的極限承受,而爆發出的力量卻已遠遠超過了“體質3”。
若是當初在對抗菩薩時,他能悟出這一刀,那縱然不是菩薩對手,卻也不會在拚命之餘下讓對方無傷而退。
這一刀,至少能在那菩薩的手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口子。
‘這招就叫燕合吧。’
寧玄給招式起了個名字,以定位自己在練武過程中的某一節點,然後將斬獸刀插在篝火旁。
這裡是之前“噩夢”的回歸點。
此時,卻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篝火邊。
寧玄感到了一陣輕鬆,他舒展身軀,以一種舒服的姿勢躺了下來。
帳篷中
醜奴的睡眠並不是很好。
而在聽到了寧玄的刀聲後,他的睡意就徹底消失了。
倒不是因為那刀聲太吵,將他吵醒後,他就無法入眠,雖然天師的體質雖還不如常人,睡眠是恢複的重要一環,但他平日裡極重修養,故而還不至於因為一點意外而亂了心緒,無法入睡。
他也不是震驚於刀風的強烈
不,準確說是比起那強烈的刀風,他開始煩心這刀風背後的意義。
因為,在聽到這刀風的那一刻,他已經知道寧玄肯定過關了。
自家這位弟弟,當真是位練武奇才。
若是染了妖疫也就罷了,偏生他身上沒有半點妖魔氣息。
這就極為難得了。
至少,他從未見過。
而寧玄是否過關,將徹徹底底地轉變寧太易後續的安排,也將改變此番滿風山他的行動。
原本,他還要再等等看。
可現在,那一聲刀風已經讓他看到了。
醜奴乾脆不睡了,他直接坐了起來,眸中逐漸閃過一絲決意。
他深吸一口氣,竟穿起衣袍,往外走去,在看到舒服躺著的寧玄時,道了句:“清風,現在就上山。”
咚咚咚
咚咚咚
天還沒亮。
星河縣寧府的大門就要被敲破了。
家丁揉著惺忪睡眼,心裡罵罵咧咧著,來到門前,還沒詢問,就已經看到了門縫外躍動的火光。
那火光照耀著猙獰的漆色鎧甲,兜鍪下,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正盯著他。
家丁隻覺心中一緊,嚇得一屁股往後坐倒,連連後退。
“開門。”
門外的聲音透著冷血。
家丁心中一悸,腦瓜子嗡嗡作鳴,麵色蒼白。
門外又傳來聲音。
“速速開門。”
那家丁懵著。
而後方卻有眼尖的護院看到了聽到了這一切,急忙轉身往裡屋跑去叫老爺去了。
那家丁緩了緩,這才起身,匆忙上前開了門。
門外,黑壓壓一片,一色漆黑重甲的數十人正堵在門前,可怕的氣勢壓得家丁連一句“你們是誰”都卡在嗓子口問不出聲。
幸好,寧老爺來的及時。
寧老爺匆匆而來,看了眼那數十名猙獰的黑甲士卒,又將目光投向後麵的一輛馬車,然後微微頷首。
黑甲士卒們也再說話,而是直接分開一條道。
寧老爺默契地走了過去,然後上了馬車。
車廂裡
側邊坐著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眸光深沉。
主座則是個圓臉的錦衣人,那臉上有著笑紋,可此時卻顯得冷漠,可見寧老爺並不值得他去笑臉相迎,或者說寧老爺做什麼讓他很不開心的事。
寧太易倒是行了一禮,笑道:“趙管事,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說著,他又側頭看向那年輕人,笑著道破對方身份:“狀元郎。”
被喚作趙管事的錦衣人正是秦將軍府管事,掃了眼寧太易,一字一頓道:“這可不是狀元郎了,他下個月就要接替你的位置了。”
寧太易笑道:“那不是下個月嗎,這才月初呢。”
趙管事道:“我知道你在此地經營近乎三十載,總歸不甘心,不想家族淪落,但後續不是都定了麼?你為什麼還要去碰滿風山?
好死不如爛活,後輩苟且但能有份富貴,你還有什麼不知足?”
寧太易道:“滿風山有異狀,我派人去看看。”
趙管事根本不管他的說辭,聲音逐漸嚴厲道:“有什麼好看的?那滿風山就是你無能的表現,那滿風山的龍氣也是留給你下任的。
等到失蹤人數徹底曝光,百姓必然人心浮動,這恰是你下任重收人心的契機。你現在想去搶?!你搶了有什麼用?”
說著,他眼珠轉了轉,道:“還是說你覺得有了什麼契機,想搞幺蛾子?”
寧太易笑道:“管事誤會了。”
趙管事道:“不管誤不誤會,把你手下天師撤回來。”
寧太易連聲道:“好,我就叫醜奴。”
趙管事麵色稍緩。
寧太易端正而坐,周身陡然浮動起金光,整個人顯得無比威嚴。
他威嚴地喝出一句:“醜奴,來見我。”
五字沒入地下,轉眼無蹤。
趙管事認認真真地看著,見他不曾耍詐,麵色又緩了許多。
然而
一炷香時間過去了。
半個時辰過去了。
那位能夠遁地的醜奴卻始終沒有出現。
寧太易暴怒地再吼出一句:“醜奴,來見我。”
五字再度沒入地下。
一個時辰過去了
醜奴還是沒出現。
寧太易暴跳如雷,道:“反了反了!!”
趙管事道:“彆裝了,他已經進入妖魔區域了,隻有入了那區域,龍氣才無法傳達。寧太易,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寧太易道:“真就是稍稍查看。”
趙管事道:“希望如此。”
寧太易掃了眼旁邊的書生,道:“狀元郎如何這般急躁?些微風吹草動,就去了大將軍府,尋了這等陣仗過來。”
書生沒有回答,隻是淡淡道:“醜奴未至,想來還需等等,寧知府,下盤棋吧。”
任何百姓都知道,望月府知府並不姓寧。
但書生卻喊了寧知府。
而寧太易也沒有否認。
他隻是笑著道了聲:“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