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躬身行禮,嗓音輕軟。
“讓父皇掛心了。”
孝德皇後瞧著她,越看越喜歡,牽著舒窈的手始終沒有鬆開。
“過幾日是你父皇的壽辰,宮內外的青年才俊都會來赴宴,到時你替安樂相看相看。”
“我啊,最愁的就是她的婚事,她素來聽你的話。”
安樂公主今年十七,舒窈與她同歲,年紀最大的是昭陽公主,年方十八。
她的親事還未定下來,孝德皇後就急著替安樂定親,完全沒把昭陽當回事。
係統給的資料上顯示,孝德皇後育有一女二子,三皇子,五皇子皆是她所生。
而後宮裡還有一位十分重要的人物——麗貴妃,她沒有女兒,膝下一子,為大皇子。
聖上並未立儲,太子之位空懸,最有希望的便是三皇子和大皇子。
三皇子是孝德皇後生的第一個兒子,為嫡長子。
可如今麗貴妃風頭正盛,大皇子楚淵極受皇帝的喜愛,朝野上下都在傳,聖上有意將他立為太子。
孝德皇後想替安樂公主尋一門親事,也是為了給三皇子拉攏權勢。
皇帝壽辰將至,舒窈忙著準備壽禮,沒有找沈京牧的麻煩。
她本想從私藏的奇珍異寶中隨便挑一樣作壽禮,可挽桃提醒道,她是聖上最喜愛的公主,若是送尋常的珍寶,不免被人詬病。
為了不崩人設,舒窈隻能命她尋來一尊罕見的翡翠玉如意。
太和殿簷角銅鈴叮咚作響,三十六盞九龍蟠柱燈燃起明黃燭火。
“恭祝陛下萬壽無疆!”
禮樂驟起,舞姬身著華麗衣裙,伴隨著絲竹聲翩翩起舞。
舒窈坐在雕花桌案前,挽桃候在身側。
“嘉寧,你給父皇準備的壽禮是什麼?”
安樂公主傾身過來,腦袋直往旁邊的匣子裡伸。
舒窈擋住她的視線,“就是一柄尋常的翡翠如意。”
“玉如意?”安樂公主蹙眉,“為何送玉如意。”
往年嘉寧最不屑送這種庸俗的東西,她滿頭珠釵,金銀堆砌,但是送給父皇的壽禮卻與眾不同,不是字畫就是親手繡的屏風。
“罷了罷了,父皇那麼寵愛你,你送什麼他都會很歡喜的。”
父皇有多溺愛嘉寧,滿朝上下,無人不知。
如安樂公主所言,獻禮時,看到舒窈奉上的玉如意,楚安帝連連誇讚,難掩喜愛之色。
相較之下,對於其餘公主,皇子就態度平平,尤其是對昭陽,連個正眼都不願瞧。
“壽宴開席——”
隨著宦官尖細的唱喏,七十二道禦膳裝在朱漆食盒裡,抬至案上。
挽桃替舒窈布菜,鋪著紅綢的殿前,幾位皇子正在比武助興。
舒窈的目光落在大皇子楚淵身上,他生得高大,模樣與楚安帝十分相似。
與他相比,三皇子楚瀾清則秀氣許多,他更像孝德皇後,氣質溫潤典雅。
怪不得楚安帝偏愛大皇子,兩人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看得出神之際,舒窈突覺不適,像是被什麼臟東西盯上似的,脊背升起寒意。
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不對勁,觥籌交錯,其樂融融。
直到注意到角落,舒窈眯了眯眼睛——沈京牧。
少年沉默地坐在角落,身旁連個服侍的太監都沒有,周圍人自動退避三舍,不願和他沾上半分關係。
楚安帝的壽辰,為何會讓一個身份低賤的質子出席。
惡意羞辱,還是給他國使臣下馬威?
舒窈懶洋洋地撐著下顎,暗自猜測著。
“公主可是沒胃口?”
挽桃替舒窈布菜,見其半天不動筷子,憂心道:“您的頭疾還未好全,需大補。”
說罷,她往碟子裡夾了塊八珍糕。
忠心且細心。
舒窈不由得想起係統給挽桃的介紹,此刻覺著,當真如此。
紅綢之上,大皇子持弓而立,十米之外,小太監頭頂布靶,站得筆直。
他眸光驚懼,掌心沁出的汗液滑膩得幾乎抓不穩靶子。
楚淵挽起袖子,從箭筒裡抽出一根羽箭,猛地拉弓。
鋒利的箭矢直指靶心。
咻!
利聲劃破長空,羽箭正中靶心。
小太監嚇得癱倒在地,楚淵則在一片喝彩聲中,淡淡地放下弓,向楚安帝拱手。
“淵兒這副模樣,倒真有朕當年的風姿。”
楚安帝背靠龍椅,滿意地點頭。
麗貴妃坐在右側,將手中剝了皮的葡萄送至楚安帝唇邊。
“淵兒還小,哪能和您相比。”
“誒。”楚安帝張唇咬住葡萄,“瞧著啊,他比朕當年,是有過無不及。”
麗貴妃揚起紅唇,貼著楚安帝輕聲道:“陛下過譽了。”
“父皇的壽誕,若用尋常太監作靶,豈不是太過無趣了?”
舒窈循聲望去,說話的男人身著玄色織金錦袍,臉上雖是笑著,眸中的算計和精光一覽無遺。
他是五皇子楚明訣,孝德皇後的次子。
楚安帝挑起眉頭,饒有興致道:“那依你看,想找誰作靶呢?”
楚明訣拱手道:“父皇,您的壽宴乃是舉國同慶的大事,既是如此,助興靶子,自然不能用常人。”
“身份尊貴之人作靶,方能彰顯我大楚之威嚴。”
說著,他側過身子,陰沉沉的目光落在角落。
“你,出來。”
弓把直指沈京牧的方向。
這是找死啊。
舒窈嘖嘖兩聲,想到楚明訣最後的下場,不由得搓了搓手臂。
除原主外,就數他對沈京牧最狠。
大皇子三皇子爭奪太子之位,作為三皇子的胞弟,每當他哥吃癟,楚明訣就會將氣全部撒在沈京牧身上。
大楚淪陷之日,沈京牧賜他五馬分屍之刑。
“今日便由你來當靶,給我父皇助助興!”
少年衣著簡單,腕骨上傷疤醒目,不卑不亢地站在那兒,竟不知反抗。
全然一副對生死無所謂的態度。
楚明訣把玩著玉弓,“怕不怕箭鏃擦破你這張臉?”
沈京牧突然輕笑,喉間溢出的聲音清冽如碎冰。
“若殿下手誤,倒算我這顆頭顱為壽宴添了彩頭。”
楚明訣冷哼一聲,抬手拉弓。
咻!
利箭擦過沈京牧的臉頰,準確釘入身後的柱子裡。
臉上傳來刺痛,沈京牧抬手,指腹沾上粘稠的血液。
“抱歉,手滑。”
“再來一次。”
楚明訣笑著道歉,再次抬手。
這回箭矢對準了沈京牧的右眼。
父皇隻道留他條狗命,射瞎隻眼睛總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