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自己可能被打得出現了幻覺,於是閉上眼睛,又睜開,又閉上。
直到看到舒窈還維持著原本摔倒的姿勢,隻是眼淚越湧越凶,哭花了柔白的小臉。
“開門!”
裴直的怒吼聲從外傳來,王成瞪大眼睛,終於明白。
媽的,這娘們在算計他!
下一刻,房門被踹得翻天作響。
門板上的泥土鬆動,門栓發出崩緊,即將碎裂的咯吱聲。
“滾開!你敢碰我,裴直不會放過你的!你滾開!”
“彆碰我!彆碰我!”
裸露小腿在地上劃出泥痕,動作過大,地上的碎石子劃破表層的皮膚,滲出猩紅的血絲。
一番無實物表演,讓王成震驚得眼珠子快要掉出來。
他驚愕地說不出一句話,隻見舒窈用手沾了地上的泥灰,一股腦抹到臉上。
泥灰被眼淚暈成一團團泥漬,眼睛腫脹通紅,頭發亂糟糟的,看起來好不狼狽
砰砰砰!
裴直渾身暴戾氣息越發重了,王翠娥嚇得白了臉,飛撲上來想拉住他的手臂。
手臂的肌肉全部噴張鼓起,抱上去能感受到皮肉下血液瘋狂翻湧,像是要鑽破皮膚迸發出來。
裴直腦子裡氣血上湧,什麼都顧不得了,耳朵裡縈繞的是舒窈尖銳崩潰的哭喊聲。
她在裡麵,她很害怕。
這個念頭剛湧出來,裴直的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大手緊緊扼住跳動的血管,掐得鮮血淋漓。
王翠娥直覺一股大力從麵門襲來,裴直沒留一點情麵。
王翠娥整個人飛出去,後腦砰地撞上地麵。
哐當一聲,耳膜在劇烈的碰撞聲牽扯出痛感,幾乎被撞破。
“呃……”
王翠娥白眼一翻痛暈過去,像一灘爛泥倒在地上。
“娘!娘!”
王成聽見聲音,知道裴直對王翠娥動了手。
第一念頭不是出去救,而是完蛋了,他會被裴直活生生打死。
“你彆裝了!你還裝!”
王成徹底急了,口不擇言罵起來,指著舒窈無辜驚恐的臉,唾沫橫飛。
“你還給我裝!老子根本沒碰你!”
“賤人!你就是個水性楊花的賤人!”
肚子被踹了幾十下,連肉都要被踹爛了,痛得不行。
他用儘全身力氣爬起來,目光凶狠地掃過四周,最後落在木椅子上。
反正裴直進來他也是死,還不如拉這個賤人陪葬!
王成踉蹌著走過去,抬起椅子高高舉起,對準舒窈的腦袋。
“去死吧!”
兩隻眼睛被擠壓成扭曲的凶線,像走投無路,負隅頑抗的獵物。
舒窈盯著他的動作,唇角勾起冷冽的弧度。
她還未來得及躲開,一陣裹著血腥氣的冷風灌入。
“啊!”
王成連人帶椅被踹開,椅子掉在地上,頓時摔得四分五裂。
裴直闖了進來,垂在身側的右拳浸滿了血液,還在不停地流淌著。
他竟然用一隻拳頭,硬生生把門栓砸爛了。
指骨幾乎要碎裂,帶血的皮肉間嵌著鐵片渣,可裴直像是感覺不到疼似的,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
隻是那雙黑沉沉的眸子,此刻赤紅一片,理智全無。
裴直的視線最先鎖定在舒窈身上,看到她的那一刻,高大的身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晃了晃,差點站不穩。
“窈窈”
他嘶啞出聲,嗓音裡也壓著血珠子,聽得出滿滿的後怕。
舒窈張了張唇,想回答他,就見男人大步走過來,用力地抱緊了她。
舒窈被迫仰起頭,下顎抵在裴直肩上,聞到了他身上濃鬱的血腥氣。
滴答!
滾燙的液體掉在脖子上,舒窈被燙得愣在原地,整個人被裴直包在懷裡。
他肩膀比一般人都寬,舒窈太瘦,從後方看去,壓根看不到男人懷裡還抱著個人。
脖子上濕漉漉的,舒窈伸出手想摸一下,裴直收緊力度,製止她的動作。
脊背不受控製地聳動著,發出清晰的哽咽聲。
這是裴直的眼淚麼?
他哭了
舒窈心裡蔓延出一股酸澀的情緒,味道很苦,像是愧疚,也不完全。
她突然有些後悔,算計了今天這出。
裴直該有多自責。
直到被抱得有些喘不上氣,舒窈才伸手拍了拍裴直的後腦勺。
掌心觸上毛絨絨的發絲,被戳得酥麻生癢。
“有點難受。”
話落,她明顯感覺腰間的大手卸了力氣。
緊接著,裴直鬆開她,臉色陰鷙可怕。
如果不是下眼白上遍布著顯眼的紅血絲,沒人知道他哭過。
“閉上眼睛,不準看。”
裴直啞聲說,大手覆上舒窈的眼睛,連帶著血液也蹭了上去,本就不乾淨的臉蛋變得更臟。
蒼勁有力的五根手指,能提起幾百斤的重物,此刻捂住她眼睛都顯得十分艱難。
心臟絞痛,被一把小刀劃得稀巴爛。
裴直覺得,自己可能要疼死了。
舒窈知道他情緒不對,聽話地點點頭,閉上眼睛。
見她被嚇蒙,精神似乎都出現了問題,神情恍惚。
裴直忍不住又哽了一下,嘗到舌尖上的苦澀。
桌上的飯盒他看到了,江舒窈是來給他過生日的。
卻被王翠娥母子盯上,經曆了一場可怕的噩夢。
她是不是很害怕,很絕望,會不會在心裡恨他?
裴直連想都不敢想。
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
他是掃把星,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沒好下場。
裴直閉了閉眼,強行壓下眼眶裡的淚意,整個人被後怕和心疼淹沒。
他捂著舒窈的眼睛,俯下身,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下。
對不起——
裴直在心裡對她說。
蒼白的唇吻上額頭的時候還在顫,一點溫度都沒有。
毫無色欲,帶著安撫的一個吻,卻耗儘了裴直所有勇氣。
他隻敢自私這一回。
最後一回。
裴直抽身,見舒窈安靜地閉著眼睛,才轉身看向不遠處的王成。
他想逃跑,卻感覺腿骨斷了,很是無力。
“不要你彆過來”
“我是你弟弟,你敢殺我,我娘不會放過你的!”
“我什麼都沒做,江舒窈裝的,她就是想離間我們兄弟感情!”
任憑他怎麼解釋,裴直什麼都聽不到。
沙包大的拳頭,用力地砸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