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過設計部的落地窗時,蘇清顏正用銀質圓規勾勒海棠花的弧度。筆尖在繪圖紙上劃出細密的聲響,突然被玻璃門外傳來的高跟鞋聲打斷。
她抬頭時,正撞見顧曼雲站在走廊裡。香奈兒套裝的剪裁襯得女人身形筆挺,愛馬仕包袋的鏈條在晨光裡晃出冷光,身後跟著的助理捧著紫檀木盒子,金屬搭扣反射的光恰好落在蘇清顏的設計稿上。
“蘇小姐倒是好興致。” 顧曼雲推門的力道帶著風,裙擺掃過門框,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她沒看蘇清顏,視線先落在桌上的銀質繪圖工具上,嘴角撇出譏誚的弧度,“用著顧氏的資源,就畫這些小家子氣的東西?”
蘇清顏握著圓規的手指收緊,金屬尖端在紙上洇出個小黑點。顧曼雲是顧晏臣的親姑姑,在顧氏監事會盤踞多年,昨天酒會上那記帶著冰碴的眼神,她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顧姑姑有何指教?” 她壓下喉嚨裡的澀意,將設計稿往回攏了攏 。
顧曼雲突然笑了,笑聲裡淬著冰:“指教談不上。隻是聽說我那侄子把高端定製線交給你,特意來看看是什麼樣的人才。” 她踱步到桌前,指尖點著圖紙上的海棠花,“就這?連我家保姆繡的枕套都不如。”
助理適時遞上份文件,顧曼雲抓起來往桌上一拍,照片從信封裡滑出來, 蘇清顏的父親戴著手銬的側影。
“蘇小姐的父親,當年可是挪用了合作方三百萬公款。” 顧曼雲的聲音突然拔高,設計部的員工們紛紛停下手裡的活,“你說要是讓媒體知道,顧氏的首席設計師是貪汙犯的女兒,股價會跌多少?”
蘇清顏的指甲掐進掌心。父親入獄那年她才十七歲,記者堵在學校門口的閃光燈,同學背後的竊竊私語,這些被她死死壓在心底的記憶,此刻被顧曼雲像翻垃圾一樣抖出來。
“我父親的案子早已審結。” 她彎腰去撿照片,指尖剛碰到紙頁,就被顧曼雲一腳踩住手背。
“審結?” 高跟鞋的鞋跟碾過指節,疼得蘇清顏眼冒金星,“貪汙犯的女兒,也配碰顧氏的設計?”
顧曼雲突然抓起桌上的設計稿,嘩啦一聲撕成兩半。碎紙飄落時,她還在冷笑:“這種臟東西,就該扔進垃圾桶。”
蘇清顏猛地推開她,撲過去撿那些碎片。最上麵那張畫著銀線海棠的草稿,被撕得正好從花瓣中間斷開,像道無法愈合的傷口。她的眼眶瞬間紅了,卻死死咬著唇沒讓眼淚掉下來,外婆說過,設計師的圖紙就是臉麵,不能在人前哭。
“顧姑姑!” 她攥著碎紙站起來,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您可以看不起我,但請尊重我的設計。”
“尊重?” 顧曼雲揚起手,蔻丹紅的指甲在晨光裡劃出淩厲的弧線,“我今天就替晏臣教訓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手腕在半空被攥住的瞬間,顧曼雲疼得悶哼出聲。顧晏臣不知何時站在那裡,黑西裝的肩線筆挺如刀,捏著她手腕的手指泛白,指節因用力而凸起,手背的青筋像條蓄勢待發的蛇。
“姑姑想替我教訓誰?” 他的聲音比冰窖還冷,眼神掃過散落一地的碎紙,又落在蘇清顏發紅的眼眶上,那點猩紅像火星,瞬間點燃了他胸腔裡的戾氣。
顧曼雲掙紮著想抽回手,卻被他攥得更緊,骨頭摩擦的疼讓她臉色發白:“晏臣!你瘋了?她就是個 ——”
“她是我顧晏臣的人。” 他打斷她的話,每個字都砸得很重,“也是顧氏未來的首席設計師。姑姑要是眼睛不好,我可以安排你去瑞士做個手術。”
設計部死一般的寂靜。員工們的筆尖懸在半空,誰都不敢出聲,顧晏臣這話不僅是護短,更是在宣告蘇清顏的地位,連帶著打了顧曼雲的臉。
顧曼雲氣得渾身發抖:“你為了這個丫頭跟我翻臉?她父親是貪汙犯!你忘了當年你父親是怎麼被那些奸商逼死的 !”
“閉嘴!”
顧晏臣猛地甩開她的手。顧曼雲踉蹌著後退,撞在飲水機上,桶裝水發出沉悶的滾動聲。他一步步逼近,陰影將女人完全籠罩,眼底翻湧的紅血絲像要溢出來:“我父親的事輪不到你提。還有,蘇清顏父親的案子,我比你清楚。”
他從西裝內袋掏出份文件,甩在顧曼雲麵前。那是份泛黃的判決書副本,上麵用紅筆圈出了關鍵處是蘇父替合作方背了黑鍋,真正的主謀三年前已經伏法。
“當年挪用公款的是李氏集團的副總,” 顧晏臣的聲音冷得像冰,“你敢說你不知道?還是說,你收了李家的好處,故意在這挑事?”
顧曼雲的臉瞬間慘白如紙。她盯著那份判決書,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助理想扶她,卻被她一把推開。
“你…… 你不能這麼對我!” 她指著顧晏臣的鼻子,聲音尖利,“我是你姑姑!是顧家的長輩!”
“從你撕毀她設計稿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顧晏臣轉身,拿起桌上的座機,“林舟,通知董事會,免去顧曼雲監事會職務,即日起生效。”
電話那頭的林舟愣了兩秒,立刻應聲:“是,顧總。”
顧曼雲癱在椅子上,看著蘇清顏蹲在地上撿碎紙,突然像瘋了一樣撲過去:“都是你這個小賤人!我饒不了你!”
蘇清顏嚇得閉上眼,預想中的疼痛卻沒落下。她睜開眼,看到顧晏臣正死死攥著顧曼雲的後領,將人往門外拖。男人的手臂肌肉緊繃,額角的青筋跳得厲害,顯然已經到了暴怒的邊緣。
“拖出去。” 他對趕來的保鏢說,聲音裡帶著壓抑的狠戾,“以後彆讓我在顧氏看見她。”
顧曼雲的尖叫漸漸遠去,設計部的員工們低著頭,連呼吸都放輕了。蘇清顏看著滿地的碎紙,突然覺得眼眶發酸,剛想蹲下去繼續撿,就被顧晏臣拽進了懷裡。
他的手掌按在她的後腦勺,將她的臉埋進西裝外套。雪鬆味混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包裹住她,男人的心跳隔著襯衫傳來,沉穩有力,像在安撫受驚的幼獸。
“沒事了。” 他的聲音貼著發頂落下,帶著不易察覺的沙啞,“彆撿了,我讓人重新打印。”
蘇清顏搖搖頭,從他懷裡掙出來,指尖還在發顫:“那上麵有我改的筆記……”
顧晏臣看著她泛紅的眼角,突然彎腰,一片片撿起那些碎紙。他的手指很長,捏著輕薄的紙片卻很穩,動作認真得不像話。陽光落在他濃密的睫毛上,投下淺淺的陰影,竟顯出幾分難得的溫柔。
“顧總……”
“彆動。” 他撿完最後一片,起身時突然將她打橫抱起。蘇清顏驚呼一聲,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看到他手背上的紗布因為剛才攥顧曼雲的時候太用力,傷口裂開了,又滲出了血。
“你手……”
“閉嘴。” 他抱著她往辦公室走,路過繪圖桌時,對目瞪口呆的員工們說,“把蘇小姐的東西搬到我辦公室隔壁,再讓法務部準備份合同,高端定製線交給她全權負責,預算無上限。”
整個設計部倒抽一口冷氣。高端定製線是顧氏的王牌,去年光是給王室做的一套禮服就賣了八位數,現在居然就這麼交給了個名不見經傳的設計師?
蘇清顏被他放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時,還暈乎乎的。顧晏臣從醫藥箱裡翻出紗布,自己給自己換藥,動作利落卻帶著點生澀。她看著他指尖的血跡,突然想起昨天酒會上他替自己擋開玻璃碎片的樣子。
“謝謝。” 她小聲說。
顧晏臣的動作頓了頓,背對著她哼了一聲:“謝我就把定製線的方案做好,下周我要看到樣品。”
蘇清顏看著他緊繃的背影,突然笑了。這個男人總是這樣,明明做了溫柔的事,偏要用最硬的殼裹起來。她剛想再說點什麼,就見他從保險櫃裡拿出個絲絨盒子,推到她麵前。
打開的瞬間,藍寶石的光芒漫了滿室。那是枚胸針,用三百七十二顆藍寶石鑲嵌成海棠花的形狀,花瓣邊緣的碎鑽像沾著晨露,一看就價值連城。
“上周拍下來的。” 他彆開視線,語氣隨意得像在說天氣,“配你設計的禮服挺好看,送你了。”
蘇清顏捏著那枚胸針,突然想起顧曼雲剛才的表情,心裡竟生出點惡作劇般的快意。她抬頭時,正對上顧晏臣看過來的目光,那雙深邃的眼眸裡,藏著她看不懂的情緒,像揉碎了的星光。
“顧總這麼寵我,不怕彆人說閒話?” 她故意逗他。
顧晏臣的耳根微微發紅,卻梗著脖子說:“我顧晏臣的人,寵著怎麼了?” 他走過來,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力道不重,帶著點試探的溫柔,“以後再有人欺負你,不用忍,直接告訴我。”